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136章 钟34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行暮问他们还有没有想去玩儿的,大家本想好好敲诈楚行暮一笔,但连日来的辛苦和疲惫实在让他们连通宵吃喝玩乐的精力都没有了。

  齐少承打了个哈欠说:“肯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每次一吃饱就打瞌睡。”

  赵忱不放过任何损他的机会,嘲笑他:“年纪大了都这样。”

  齐少承在桌子底下踹赵忱,赵忱说:“我又没说你一个人,我也困了,我妈刚刚还叫我回家吃饭呢。”

  郎朗问道:“你妈又给你做了什么吃的啊?”

  “那肯定没法儿和龙景轩的菜比,都十一点了我再不回去她该闹着要去学校接我放学了。”赵忱把外套从衣架上拿下来准备回家。

  其他人见状也都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郎朗和白瑶她们没喝酒,齐少承等人也不敢在年末之际太过松懈,浅尝辄止而已,用不着楚行暮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出租车。

  白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闻缇竟然还很清醒的送他们出去:“闻缇的酒量可以啊,一圈下来还面不改色的。”

  闻缇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一样,跟他们挨个说了再见,赵忱还想看闻缇喝醉了怎么出糗呢,但是时间太晚了外面又下了雪,回家迟了可能连车都没了。

  楚行暮跟他们下楼顺便去结了账,回来时看到闻缇撑着胳膊要往桌子上趴,他趴下去之前还细心的把桌子上清理了一下,楚行暮觉得好笑又无奈,醉了也不忘保持干净。

  楚行暮拿起外套和围巾手套坐在闻缇身边问他:“你准备今晚在这儿过夜?”

  闻缇抬起头看着楚行暮,问道:“你今晚怎么没有拦着我喝酒?”

  楚行暮穿好外套把闻缇拉了起来:“我拦着你就不喝了?”

  闻缇主动把头伸到楚行暮面前,让他给他系上围巾,“我会偷偷喝。”

  “能自己走吗?”楚行暮把椅子挪开问道。

  闻缇笑着说:“我没有醉。”

  “喝醉的人都爱这么说。”楚行暮把闻缇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闻缇顺势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闻缇扯着楚行暮的袖子跟他下了楼,可能是闻缇经常来这儿吃饭的原因,饭店里的服务生都会问他好,闻缇都会一一回应,到了楼下大堂闻缇才觉得有点儿晕,楚行暮的背影落在他眼睛里都像被糊了一层纸似的,好像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还没走出饭店大门,闻缇拽着楚行暮的胳膊停下来说:“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出去?”

  闻缇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眨眼再看,他面前的是楚行暮,闻缇突然任性的问:“你能抱我吗?”

  楚行暮转身看着闻缇,闻缇眼睛红红的,楚行暮这才觉得他是真的醉了,闻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行暮,等待他的答复,楚行暮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直接拖着闻缇的腰把他抱了起来,闻缇搂着楚行暮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围巾里。

  楚行暮抱着闻缇走出饭店,问他:“钟老先生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抱你?”

  “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会抱着我在园区里面散步,我长大了他就抱不动了。”闻缇一说话嘴里的热气全都灌进了楚行暮的脖子里。

  “他对你这么好,钟长新不吃醋吗?”

  “钟长新是他的亲孙子,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管,却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教一个连未来都没有的孩子,所以我不受钟长新待见。”

  “今年这第一场雪下的真大。”楚行暮走下台阶抬头看着争前恐后往他眼睛里飘的雪花,才两三个小时,地上已经白茫茫的一片了。

  楚行暮一低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小声跟闻缇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闻缇把脸埋的更深,像个怕见人的内向小孩儿。

  闻向秦和钟长新走到楚行暮身边,看着他抱着闻缇的样子,两人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闻向秦问楚行暮:“他怎么了?”

  “聚餐喝醉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闻向秦说:“过来吃点儿宵夜。”

  “来龙景轩吃宵夜,不愧是有钱人,那你们去吧,我们先回家了。”楚行暮抱着闻缇从两人中间穿过去了。

  钟长新看着他们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转头问闻向秦:“你能像他那样抱我吗?”

  闻向秦:“……”

  “当我没说。”看闻向秦没什么反应,钟长新越过他走进了饭店,闻向秦站在雪地里思考人生。

  难怪他觉得钟长新在某些地方跟闻缇那么像,原来他是照着闻缇学的,就因为他认为闻缇的那些习惯都是他爷爷教的。

  楚行暮的车停在龙景轩饭店的地下车库里,离饭店有一段距离,因为夜深人少,雪地上的脚印很少,楚行暮什么话也不说,只抱着闻缇往前走,经常锻炼健身的人抱一个成年男人虽然不是很吃力,但也不轻松,可楚行暮没有一点儿放闻缇下来的意思。

  闻缇跟楚行暮说:“幸好那年我遇到的是你。”

  “不是我会怎么样?”

  “你把楚大哈带走以后,我穿着沾满血的衣服回病房,护士看到我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得叫了起来,碰巧医院里巡逻的保安在南嘉后门的小仓库里发现了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猫,他们认为是我干的。”

  “他们给我做了精神病危害等级评估,那时候钟鸣楼已经去世一年了,他在的时候我不用吃药,不用每天去治疗室里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疗,那年我十一岁,一些医生认为我有犯罪倾向,把我转到了监护病房,我父亲好像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在闻家人来接我的时候医生给他们开具了一份精神病鉴定书。”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病,我和别人的不同之在于我是在疯人堆里长大的,他们对精神病的一贯理解都是疯子,闻氏集团里那些忌惮我的人不是因为我有可能成为闻氏集团的掌权者,而是出于对一个精神病的本能避让。”

  楚行暮抱紧了闻缇,像是在雪地里散步一样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认真而专注的听闻缇对他袒露心扉。

  “钟鸣楼把我从疯人堆里拉出来,他教我做一个正常人,在我尚未成型的思想观念里放置了他认为一个好人应该具备的条件,在我问他什么是精神病人的时候,他跟我说那是被疾病和人类社会边缘化的人,和正常人之间的区别仅在于有没有自我,我又问他为什么精神病人只能被关起来,他说这样是为了让他们充满希望而不是认为被社会放弃。”

  “我被关在南嘉的七年里,只有从保安室里看到的马路,我希望能看到一个正常人经过,好让我知道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

  “我的精神病、我的童年经历、我成长的环境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没有钟鸣楼的那两年,我在南嘉连太阳都看不到。”

  楚行暮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才明白过来闻缇白天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脖子上,在雪地上停下来,在周围万籁俱寂的时候,他听到闻缇在低声啜泣。

  楚行暮把闻缇放了下来,紧紧搂着他的肩膀,闻缇说:“我没有骗过别人,唯独骗了你这么多次,我怕你发现我的秘密,怕你发现我做的那些坏事。”

  楚行暮忍不住鼻头一酸,他所有的疑问在没有问出口的时候闻缇全部回答了。

  楚行暮想起他曾在闻缇的书架上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段内容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的存在是感到羞耻的,或许也隐瞒一些小的陋习,他只得读一些他理解不了的书,参加一些他无法领悟的思想的交流,以此来博得虚荣,放纵自己,他全身中毒,因为对他来说,思想、教育、财富、寂寞统统都是毒剂,以至于他定然会滋生习惯性的复仇心态和意志。

  楚行暮在口袋里找到了纸巾,捧着闻缇的脸,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路灯下的影子在雪地上铺开,闻缇好像酒醒了似的问他:“要是我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会不会跟我分手?”

  楚行暮帮他擦了眼睛说道:“那你就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不然下次就不是把你拷在车里冻上一个小时那么简单了。”

  闻缇点了点头,好像彻底清醒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可能那就是以后会爱上你的预感吧。”

  楚行暮虽然脸上没露出什么喜色,可心里美滋滋的。

  闻缇不顾形象的用楚行暮得围巾擦了一下眼睛,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哭,有点儿颠覆楚行暮对他的认知,但在楚行暮面前闻缇一点都不觉得丢人,他被过去缠的太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这么爱护他,林绅这件事之后闻缇的忍耐度到了极限,楚行暮在帮他摆脱过去,他想闻缇的以后能由自己做主,那些过往应该成为他奔向未来的推力,而不是让他止步不前的阻力。

  楚行暮把他的围巾从闻缇手里拽过去,把纸巾塞进了他的手里,“围巾上那么多毛,你现在怎么不讲究了?”

  闻缇说道:“你说的,讲究也要分场合,我现在不想回家。”

  楚行暮看着天上飘的雪花,脚下踩着的积雪,“那你想干什么?”

  闻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两张电影兑换券,说道:“我想通宵看电影。”

  楚行暮把电影票接过来塞回兜里,拉着闻缇往停车场走,不忘问他:“酒醒了?”

  “我没有醉,情感宣泄出来以后我一点困意都没有。”

  “电影票哪儿来的?”

  “沈司请我们看的,这部电影从拍摄开始就一波三折,但对沈司来说意义重大。”

  到电影院已经凌晨一点了,生活中只有工作没有娱乐的楚行暮头一回发现夜场电影院里有这么多年轻人,闻缇和楚行暮一起把兑换券兑成了电影票,在饮料和零食中间选了两杯热咖啡,在电影开场的前一分钟里找到座位,影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正合他们的心意。

  闻缇握着楚行暮的手说:“我能干点别的事吗?”

  楚行暮环顾了一下四周,两个摄像头正对着电影幕布和观影区,楚行暮问他:“你确定要在这儿?”

  闻缇微微愣了一下,转过脸去说:“我是想问你,我能不能坐在你的腿上。”

  虽然影院里的灯光很暗,闻缇还是能看到楚行暮脸上的意味深长,他转过脸去没有看楚行暮,但是手还勾着楚行暮的小拇指,楚行暮挠了挠闻缇的手心,凑到他面前指着门口的警示牌说:“公众场合,文明观影,作为警察家属更应该遵纪守法。”

  闻缇觉得楚行暮是故意在惩罚他,只好专心投入到电影里。

  电影的故事性很强,顾颜和沈司都是演技派,对手戏很多很精彩,而且在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后,闻缇从电影里看出来了一点儿普通观众看不到的东西,他想把自己的发现和电影里的隐藏彩蛋分享给楚行暮,可是一转头就见楚行暮靠在背椅上休息,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很疲倦的状态,像支撑他东奔西跑的东西从身体里抽离放空了一样,但他的表情又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闻缇伸手在楚行暮面前晃了晃,楚行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上,声音很小的说了句:“你专心看电影,我睡一小会儿。”

  闻缇想把手抽回去,避免打扰楚行暮休息,楚行暮干脆用两只手握着闻缇的左手放在胸口上,让他不要乱动,于是闻缇的注意力就从电影里转移到了楚行暮身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过楚行暮,因为楚行暮很少会在人前展露他的疲态,一直以来他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为每一个案子竭尽所能的奔走,还要花心思替闻缇掩饰他无意犯下的错误,小心的照顾他的人生,也从来不会把他的感情宣之于口。

  闻缇把大衣盖在楚行暮身上,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电影,楚行暮睁眼看了他一眼才放心休息了。

  在闻缇认真看电影的时候,他好像听到楚行暮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一章我原地复活,说开了的表白胜作爱。楚行暮是个会用实际行动代替语言的人,闻缇的特质是年轻人的野,楚行暮是成年人的深情,这部分的参考刻画是水到渠成的,所以我非常快乐!还有文中这一段“他对自己的存在是感到羞耻的,或许也隐瞒一些小的陋习,他只得读一些他理解不了的书,参加一些他无法领悟的思想的交流,以此来博得虚荣,放纵自己,他全身中毒,因为对他来说,思想、教育、财富、寂寞统统都是毒剂,以至于他定然会滋生习惯性的复仇心态和意志。”参考自《尼采哲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