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99章 知更鸟23

  唐哲把他和齐少承的发现报告给了楚行暮,两人继续查看剩下的监控,如果他们之前就想到把长青大学的所有监控调出来排查的话,现在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头绪。

  汪玉玲那天晚上去了长青大学,梁国坪约了程柏去长青大学,但汪玉玲说她和梁国坪已经两周没有见过面了,她应该不是去找梁国坪的,那梁国坪主动见程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两个可能,梁国坪被程柏威胁,他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利益决定警告程柏,或者他忍受不了程柏三番五次的骚扰和言辞不善的死亡威胁决定先下手为强杀了程柏,这样既不会有人把白筱菡的事透露出去,也能继续维持他在长青大学和学术领域的威望。

  可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他要怎么做才能在杀了程柏后首先排除自己的嫌疑?赵忱说梁国坪曾经找职工宿舍楼的宿管大爷配过一把钥匙,而程柏说他到教学楼的时候侧门和教室门都是开的,梁国坪已经死了,那说明教学楼的侧门可能是梁国坪自己打开的,他是第一个进入教学楼的,教室前后门都没有上锁,至于为何要给前后门上三道锁,无论警察怎么问程柏一直不肯解释,他们只知道第三条链锁可能是来源于长青大学小红楼后面的铁门上,但程柏却说自己从未见过什么链锁。

  没有见过链锁,知道教室门上了三道锁,那条链锁究竟是程柏的还是另一个凶手的?那天晚上现场到底出现了几个人,梁国坪被杀后又有几个人重新返回了案发现场?

  随着案件深入,越来越多的疑问和谜团纷至沓来。

  就在两人聚精会神的查看监控录像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唐哲和齐少承一齐回头看向门口,汪玉玲收回手站在外面,她优雅自如的说道:“我是来自首的。”

  赵忱和白瑶是在长青大学心理咨询室找到吴凯林的,吴凯林当时正在和心理医生谈话,白瑶透过门缝看了一下里面,吴凯林应该是不会跑的,程柏已经被抓,他不可能想不明白这层关系。

  白瑶靠在门口的墙上说道:“我怎么看那个心理医生有点眼熟?”

  赵忱问道:“你见过?”

  白瑶想了想说道:“我们学校以前好像请他过去做过心理演讲,没想到他是长青大学校医室的心理医生。”

  白瑶隐隐约约听到吴凯林叫他“舅舅”,两人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吴凯林才从咨询室里出来,他一见到白瑶和赵忱就显得很慌张,按理说他帮程柏修改监控的事已经暴露了,他没有必要对警察表现出这么一副惧怕的样子。

  楚行暮有些事需要当面和校方沟通,闻缇趁此机会把论文交给了蒋教授,顺便和楚行暮去了趟席睿的办公室,从席睿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梁国坪和汪玉玲的早年经历。

  案子到这里已经端倪渐露,现在还需要理清梁国坪和汪玉玲各自的人际关系,也许还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闻缇一直觉得曲唤之和白筱菡的遭遇像是在印证着什么,一种延续性的伤害从三十年前、八年前延续到三十年后、八年后,这其中说不清楚死者是否无辜,凶手是否有罪。

  楚行暮与闻缇回到市局,汪玉玲和吴凯林已经坐在了审讯室里。

  夏辞打开门对迟来的楚行暮说道:“汪玉玲已经承认那天晚上她去了教学楼,她说是她杀了梁国坪。”

  楚行暮皱眉说道:“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怎么勒死的一个比她强壮那么多的男人。”

  他说的是个陈述句,总之办公室里没人相信汪玉玲能杀了梁国坪,如果她借机投毒倒还说得过去,楚行暮和闻缇走进审讯室,汪玉玲端庄优雅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

  楚行暮大致看了一下笔录,夏辞已经审问过一遍,楚行暮不用再浪费时间审问第二遍。

  汪玉玲说梁国坪死的前一天早上她联系梁国坪去医院拿药,但梁国坪拒绝了她,理由是准备带学生出去参加研讨会,汪玉玲便向她以前认识的同事求证,得知带学生参加研讨会的老师早就换了另一位,猜到梁国坪是故意拒绝她的。

  汪玉玲说那几天正是她的抑郁症发作期,梁国坪的举动惹恼了她,于是她以要公开梁国坪性骚扰白筱菡致使白筱菡抑郁症自杀这件事威胁梁国坪,梁国坪害怕了,只好先安抚着汪玉玲,后来二人去了A112自习室,梁国坪因为汪玉玲的威胁恼羞成怒要打她,汪玉玲慌乱之中用梁国坪的领带勒死了他,随后带着梁国坪的公文包和领带匆匆离开现场,为了避开校门口的监控,她从小红楼后绕过去,走的是那个职工经常出入的不易引人注意的小门。

  这是汪玉玲交代的内容,她还详细交代了勒死梁国坪的经过,以及她临走前还锁了教学楼的后门。

  但当夏辞问到几个关键疑点时,汪玉玲却含糊其辞,一时说自己记不清了,一时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杀人的事上,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事,她对自己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一遍遍强调是她杀了梁国坪,她不堪忍受梁国坪的背叛,也受不了对白筱菡的求助视而不见的内心煎熬和梁国坪附着在她人生中的污点,她把她和梁国坪这些年来因为各种问题吵闹的事都说了一遍,好让警察对她杀害梁国坪这件事深信不疑。

  楚行暮把笔录本放回桌子上,汪玉玲抬头看向了他,楚行暮问道:“梁太太,你和梁国坪认识多少年了?”

  汪玉玲不知楚行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答道:“三十年。”

  “你们结婚多少年了?”

  “二十六年。”

  楚行暮说道:“二十六年,他出轨过吗?”

  汪玉玲摇头:“没有。”

  楚行暮又冒昧的问了一句:“你呢?”

  汪玉玲虽然不明白楚行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没有。”

  “好。”楚行暮点头说道:“既然双方都没有婚内出轨,那就是你们结婚前的恩怨了。”

  闻缇接过夏辞从外面递进来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勒死梁国坪的领带和一把豁口的水果刀。

  “领带是梁国坪的?”楚行暮拿起装着领带的证物袋问道。

  “是他的。”

  “水果刀也是你家里的?”

  “不是,那是他包里本来就有的。”

  楚行暮把水果刀放下,拿起领带夹问道:“这个也是梁国坪的?”

  “是的,这是我送给他的。”

  “这颗扣子呢?”楚行暮拿起了那颗小扣子问道。

  “也是他的。”

  楚行暮在椅子上坐定,说道:“梁国坪既没有系领带,也没有领带夹,水果刀上的确有梁国坪的指纹,现在死无对证我们也不能指望已经死了的梁国坪来指认这些东西是不是他的,梁太太,你说你来自首,你是来替谁自首的?”

  “梁国坪被杀的这段时间你去长青大学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去一趟心理咨询室,您就算要找医生治疗也不会选择长青大学的校医室吧?”

  汪玉玲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她摇着头:“我只是去找朋友,帮忙整理他的遗物,学校打电话催了我好几次。”

  “据我们所知,你校医室里的朋友也是梁国坪的朋友,就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心理医生,三十年前你们是恋人,你父亲当时并不满意你的男朋友,他更中意刚入学就拿了几个学术大奖的梁国坪,梁国坪知道你有男朋友,也许他觉得他做不出插足别人感情的这种事,他还劝你父亲不要逼迫你。”

  汪玉玲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来,楚行暮说完这段往事便打住了,闻缇接着说道:“梁太太,您能告诉我们,那天晚上梁国坪要杀的到底是谁?你、程柏,还是周横?”

  听到“周横”两个字,汪玉玲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周横就是她说的那个心理医生,梁国坪的朋友,为她治疗了十年抑郁症的医生,也是她三十年前的恋人。

  “你们……”

  “我们怎么知道的,白筱菡被梁国坪威胁骚扰期间她去找过你,你当时干了什么?你很决绝的和梁国坪提出离婚,他不同意你就分居,在你们分居的两年时间里,周横不止一次的找过你,梁国坪也许撞见过他去找你。”

  “你的抑郁症难道不是因为梁国坪才得的吗?”

  汪玉玲的冷静荡然无存。

  楚行暮说道:“汪老师,我妈以前经常跟我说她很羡慕你和梁国坪,两个人相敬如宾、郎才女貌,她更羡慕您的才华和自由。”

  闻缇稍稍转头看了眼楚行暮,对方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席睿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汪玉玲听完,脸上的笑容很是讽刺,“自由,自由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场景让楚行暮和闻缇都想回避一下,汪玉玲毫不在意的当着他们的面,解开了她立领旗袍上的盘扣,她将领子往下折了一下,他们看到汪玉玲的脖子上有几个特别明显的青紫色掐痕。

  “你们想象不到他会做这种事吧?和他相爱了二十多年我也没有想到。”汪玉玲泣不成声,她的优雅和从容彻底溃散。

  另一边,赵忱和白瑶对吴凯林进行了审问,进展比楚行暮那边要快一些。

  赵忱问道:“吴凯林,你修改监控时,除了看到程柏从教室里跑出来以外,还看到了谁?”

  吴凯林说道:“监控只能看到前门的情况,一点半以后我看到程柏从前门跑出去了。”

  “除了程柏还有谁?你要知道现在你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还原监控录像内容,为了不让程柏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你得老老实实交代,你修改监控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帮他?现在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他,你还有什么要隐瞒的?”

  吴凯林欲言又止了无数次,赵忱和白瑶也不催促他,大概十分钟后,吴凯林说道:“我能见见程柏吗?”

  “我们有规定,不行。”赵忱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吴凯林眼见他们不肯通融,又开始纠结了,赵忱和白瑶都想不通他到底在纠结什么,监控里到底有什么这么值得他三番五次不愿意据实相告。

  外面,白瑶看到楚行暮在敲窗,她放下笔走了出去,赵忱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几分钟后白瑶回来了,她贴着赵忱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赵忱一脸的恍然大悟。

  赵忱把椅子拉到桌子前,紧盯着吴凯林问道:“你认识周横?”

  吴凯林眼神闪躲着点了点头,赵忱说道:“周横是你舅舅,这就是你迟迟不肯交代你在监控里看到了什么的原因。”

  下午两点多,几辆警车开往长青大学,夏辞到达校医室时,周横正在整理他的私人物品,看到警察过来他没有多少慌张,一个五十多岁的心理医生,对警察根本不惧,周横把他和汪玉玲的合照放进纸箱里面,交代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年轻助手找时间把东西送给汪玉玲,他走到夏辞面前伸出双手,说道:“他是个精神病、疯子,他早就疯了,人是我杀的,和汪玉玲无关。”

  大概是从十年前开始,梁国坪逐渐表现出了一些精神病患者才有的症状,他敏感猜疑、喜怒无常、偏执、焦虑,他开始监视汪玉玲,明明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却在家里各处装了监控,不仅如此,他一直不停的换锁,每隔半年就要换一次锁,他有许多相机,他像个偷窥者一样偷拍从楼下路过的人,汪玉玲最先发现他的异常,但梁国坪一直说自己没有病。

  后来他在汪玉玲的劝说下做了精神鉴定,鉴定结果是正常的,汪玉玲那时还很爱梁国坪,但有一次她不小心在梁国坪的书房里翻到了几本日记,这是汪玉玲所有痛苦的开始。

  她和周横在一起时梁国坪还是个满脑子只有学业和前途的学生,由于相貌和才华俱佳,所有老师都对他赏识有加,汪玉玲的父亲有意培养他,便让已经毕了业的汪玉玲多和他来往,汪玉玲因此与梁国坪熟络起来了,梁国坪二十四岁从长青大学毕业,同一年汪玉玲的父亲因一场意外去世,汪玉玲和周横分手。

  像许多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样,梁国坪对饱受打击的汪玉玲呵护有加,后来两人结了婚。

  “他在日记里写,他是怎么想尽办法让我和周横分手、他是如何渴望得到地位,他是怎么拿着我父亲的研究成果获得关注,他怎么在十字路口处把我父亲推出去的。”

  “他谋杀了我父亲,掠夺了我父亲的研究成果,他拿着我父亲的心血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我的枕头下放了一把剪刀,我曾经无数次想杀了他为我父亲报仇,可他说如果我报警,他会毁了我父亲的声誉,会向学校举报我父亲生前性骚扰学生,他说他就是受害者。”

  听到汪玉玲的最后一句话,楚行暮与闻缇吃惊的看着她,包括那些在监控室里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那天晚上是他找我去长青大学的,他还叫了周横,他要跟我说我父亲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我尊敬我父亲,我也不愿意相信他干过那么肮脏龌龊的事,看完日记我开始逃避,我无法面对梁国坪,我爱的人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我,而我父亲又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我直到现在也无法释怀,我得了抑郁症之后就去找了周横,在他那里治疗了近十年。”

  “晚上我去了教室,他比我去的早,我一直对白筱菡心存愧疚,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帮不到她,所以只好逃避,和梁国坪分居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两个月后我听说白筱菡自杀了,梁国坪把他的经历在白筱菡身上复刻了一遍,我意识到事情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我去质问梁国坪,可他却掐住我的脖子,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他错把我认成白筱菡,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周横救了我,他用他的领带勒住了梁国坪,可是梁国坪还是不松手,最后周横失手勒死了梁国坪。”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汪玉玲说完以后轻松了不少,而她的样子看起来一下苍老了很多。

  至于吴凯林迟迟不愿意透露监控内容,是因为他在里面看到了周横,周横是他舅舅,程柏是他的朋友,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唯一的交集竟然都是为了杀梁国坪,如果他透露监控内容一定会暴露周横,他犹豫不决所以去找了周横向他求证,周横承认了那天晚上他去了教室,和梁国坪发生了冲突,他失手勒死了他。

  这个案子的所有嫌疑人已经归案,楚行暮听的入神,闻缇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注意到齐少承在玻璃墙外手舞足蹈的叫他。

  闻缇将门打开,楚行暮走了出去,齐少承急急的说:“副队去抓捕周横,现在人都在公安局门口了,但是被记者和民众围的寸步难行,还有白慧芳也来了。”

  “出去看看。”楚行暮不假思索的往外走去。

  三人还没走出大楼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每个人好像都卯足了劲儿的扯着嗓子喊,记者的话筒和摄像机都快怼到当事人脸上了,周横被推搡着几次摔倒,就连白慧芳也没有躲过那些人的追问,执勤警察们拦着那些人不让他们闯进公安局的大门。

  楚行暮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走向了他们,闻缇看到方晓晴扶着白慧芳,用她的身体挡着那些喋喋不休的记者,他们好像怎么挤都挤不出来一样。

  人群里有人突然喊道:“快看!刑侦大队的队长出来了!”

  楚行暮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完全不理会那些问题。

  “楚队长,请问现在的案情进展如何?”

  “方便透露长青大学教授被杀案的细节吗?”

  “凶手和死者是因为情感冲突吗?”

  现场人声嘈杂楚行暮只听到了这两个问题,他挤进人群,让夏辞赶紧把周横带进去,这时有个戴眼镜的男记者注意到了白慧芳,他朝同伴招了招手,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挤到他身边,两人立刻走到白慧芳面前。

  方晓晴陪白慧芳来公安局,她们听说警察已经抓到了杀害梁国坪的凶手,白慧芳也知道程柏是因为白筱菡才想杀梁国坪的,所以她想来看看程柏,顺便听一听警察对白筱菡被性骚扰这个案子的进展。

  白慧芳长年累月工作,与人交际不多,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更没有摄像机围着她拍,记者堵着她问问题,她也不知道网上那些人对白筱菡的恶意评价,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不顾底线道德,认为受害者才是有罪的。

  那个男记者拿着话筒好不容易挤到白慧芳面前,迫不及待的问道:“白女士,网传您女儿白筱菡是因为长期被导师性骚扰才自杀的,梁国坪教授带过那么多学生,怎么偏偏对您女儿做出这种事呢?”

  白慧芳起先没有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方晓晴脸色难看的推了他一下,男记者纹丝不动还把话筒递到了白慧芳嘴边,“您大点声说好吗?摄像机靠近点儿。”

  白慧芳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摄像机镜头,想明白那个问题的意思之后,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右手上,紧接着所有人都被一声脆响的巴掌声吸引,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白慧芳。

  男记者被扇倒在地,眼镜也飞了出去,白慧芳泪流满面,右手不停的颤抖,方晓晴吃力的扶着她,她大声骂道:“你们这么对我女儿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们还有良心还有人性吗?我女儿才是受害者!她被骚扰是她的错吗?她错在哪儿了?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活该被那么对待吗?她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消遣我女儿!你们这群吸血虫永远都不满足!你们满嘴的正义凛然,要给死者伸张正义,可是谁给我女儿伸张正义!谁能为我女儿伸张正义!谁能把我女儿还给我!”

  白慧芳大哭了起来,齐少承看她好像快昏厥了,连忙挤过去搀扶着她。

  闻缇脸色微寒,目视前方走了过去,旁边的人不自觉的给他让了一条过道,男记者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的捂着半边脸,闻缇走过去弯腰捡起只剩下镜框的眼镜,捏在手里递给男记者,笑着说:“眼镜坏了可以修,眼睛要是坏了良心也就盲了。”

  他递给对方一张名片,继续笑着说:“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需要去医院检查,打这个电话,眼镜我们会赔偿,如果你愿意,可以再问一次刚才的问题,我给你十倍赔偿。”

  男记者看着闻缇的笑脸战战兢兢,根本不敢接那张名片,周围不仅有窃窃私语还有哄笑声,他瞬间成了被人围观的笑话,闻缇便转向他的同伴,笑道:“要不你替他接了吧?”

  摄影师仓皇失措的摇着头,他关了相机,拉着男记者落荒而逃,闻缇的皮鞋踩在了话筒上,他抬起脚以极其孩子气的姿势把话筒踢开了,然后把名片撕碎捏在手里,转身走向白慧芳,对她周围人说道:“还有想要独家新闻的,请跟我们进去,像刚才那位先生一样,那是他一辈子的大新闻。”

  “白阿姨,我们进去吧。”闻缇和齐少承扶着她走进了大门,但在场的记者没有一个跟他们进去。

  夏辞和白瑶看的瞠目结舌,楚行暮一时想不起来这种场面在哪儿见过,跟明星怼狗仔似的,他还没见过闻缇这么生气的模样。

  最后楚行暮和吴换山出面安抚现场人员的情绪,闻缇的那一点点警告有些作用,谁也不想当着无数只眼睛和摄像机被别人打一巴掌,在场的谁不是忍无可忍,但白筱菡是白慧芳的底线,她不会社会管舆论如何,任何出言侮辱诋毁她女儿的人,她都不会原谅,这是一个母亲如今唯一能做的,无论如何她都要让白筱菡的声誉清清白白。

  有了吴换山的准许,闻缇带白慧芳见了程柏,白筱菡死后程柏没有去看过她母亲,所以白慧芳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为了给她女儿报仇身陷囹圄的程柏。

  程柏见到白慧芳时低着头,一直在说对不起,方晓晴站在一旁抹眼泪,白瑶最见不得这种场面,她找了个由头去忙了别的事,否则光看着他们哭自己也会忍不住,汪玉玲还向白慧芳道歉鞠躬,尽管她一直恨梁国坪,但此时她是以梁国坪妻子的身份,代替梁国坪为他所做的事道歉,即使无法求得白慧芳的原谅,她也必须这么做。

  楚行暮和夏辞紧赶着审讯周横,一直到下午六点多,他们才从审讯室里出来,程柏、汪玉玲、周横三人的证词拼在一起,这个案子才算真正的水落石出了。

  闻缇端着杯子站在茶水间的窗前,拇指揣摩着杯身,他看到公安局对面的电视台大楼上亮起了灯,青市电视台的标志醒目夺彩,闻缇的目光很远,像那时的楚行暮一样。

  楚行暮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闻缇,他往茶水间里看了一眼,发现他一个人站在里面,背影看起来挺孤独的,楚行暮走到他身边,悄悄问道:“在这儿感叹人生?”

  “《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这么一句话,知更鸟什么都不做,只是衷心的唱歌给我们听,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知更鸟是罪恶。”

  而如今,知更鸟在枝头歌唱,如何杀死一只知更鸟。

  楚行暮理解闻缇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现实比文学要讽刺的多。

  闻缇转过头说道:“现在所有事情都明了了,白筱菡是最无辜的,至于其他人,从法律层面来说每个人都有罪,但从情理上说,他们似乎都是被逼的,程柏想杀了梁国坪为白筱菡报仇,梁国坪害怕程柏把这件事透露出去想杀了程柏,同时还让汪玉玲和周横一起过去,这样如果他杀了程柏,嫌疑就都在汪玉玲和周横身上,而梁国坪要杀汪玉玲,周横为了救她失手杀了梁国坪,没有过多复杂的犯罪动机,而是为曾经受过的伤害复仇。”

  楚行暮听闻缇说话的同时接了杯水,他和闻缇并肩站在窗前,他说道:“这个社会里像他们那样的人还有很多,程柏被霸凌时没有人出头,曲唤之被校园暴力时我们看到了,这是一种进步,而不是依旧放任不管,许多人不信任警察,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好。”

  闻缇转头看向楚行暮,在谈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自信和向往的,每天在那么多黑暗和人性中找到那么一丝慰藉,就像在加固他们的信仰,楚行暮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从一个实习生干到刑侦队长,他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不是那些伤痕和业绩能抵消的。

  楚行暮的眼角瞥见闻缇在看他,于是楚行暮把杯子放在窗台上,一只手撑在闻缇身边,低下头用他的额头碰了一下闻缇的额头,说道:“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跟着你大哥别的没学到,压人一头的样子学的倒是挺像,那么多记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不怕有人翻出来你和顾颜的事儿?”

  闻缇挑眉说道:“我是真的生气。”

  楚行暮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问道:“还没消气?”

  闻缇说道:“我是为他们的行为生气。”

  楚行暮想着闻缇再成熟稳重也不过才二十岁,要是他把所有事都装在心里才最容易出事儿,他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方式哄一哄闻缇。

  “哄人本队长不在行啊。”说完,楚行暮搂着闻缇的腰抱住他,幼稚的拍着闻缇的背,像大哥哥哄生气的弟弟一样。

  闻缇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不过,挺可爱的,就是拍的力气大了点儿,快把闻缇刚刚喝的水拍吐出来了,看着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犯傻,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我更到最新了!快夸我,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