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43章 罪与欲1

  楚行暮下午回到局里后接到了闻向秦的电话,闻向秦问他有没有空,想约他出去吃饭,由于前几天他一直忙着查案,闻向秦就没有打扰他,现在案子破了楚行暮总该有时间了。

  夏辞从李耀民的办公室里出来,又看到了楚行暮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以为是在南嘉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夏辞把一摞卷宗放在桌上坐在他对面问道:“见到人了?”

  “没有。”楚行暮半躺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院方不同意让你见他?”

  “说是病情又严重了,已经被隔离起来了,除了主治医生外谁都不让见。”

  “奇怪,以前可没这么多要求,你跟院方怎么说的?”

  “就说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他,院方说他情绪不稳定,现在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去。”

  “你不至于因为这个情绪低落吧?”楚行暮情绪低落的时候夏辞看了只觉得惊悚。

  “闻向秦约我吃饭,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楚行暮坐了起来,见夏辞手上拿着一些陈年卷宗,问道:“你找这些干什么?”

  夏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李局让我把市局这二十年来所有精神病犯罪的卷宗都找出来,也没说干什么,我也纳闷呢。”

  楚行暮在自己凌乱的办公桌上找到了韩炀之前写给他的那张纸条,苏哲宇始终不肯说他为什么要在尸块上刻字,那些字母的含义他们也不知道,楚行暮看了眼夏辞桌上的卷宗,问道:“所有和精神病犯罪有关的都在这儿了?”

  “差不多了,我得按照时间写个目录和概要,哎你干嘛啊?”夏辞抬头就看见楚行暮两只手在他桌子上狗刨,把他整理好的卷宗全推倒了。

  “我找找二十年前那个碎尸案的卷宗。”楚行暮立即翻看了起来。

  夏辞一本子拍过去,从他那里抢过卷宗,说道:“那个卷宗不在市局,早交上去了。”

  楚行暮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时候交的我怎么不知道?”

  “局长办事需要给你汇报吗?”夏辞见怪不怪的说道,继续低头写卷宗目录了。

  这些卷宗的时间跨度太大,有些陈年旧案的卷宗由于保存不当,丢的丢烧的烧,十年前档案室里失过一次火,幸亏当时市局准备修缮档案室,提前把一些重要卷宗挪了出去,剩下一些小案卷宗还没来得及转移,档案室就失火了,由于发现的早,被烧掉的档案卷宗不是很多,那个时候电子备份还没有普及,烧了的也没法儿再补,那场火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

  “哦对了,李局刚才还提了一句,鉴于近几年精神病犯罪率高发,长青大学犯罪研究中心成立了一个犯罪精神病学研究组,针对这些精神病犯罪的研究,具体的李局也没跟我细说,只说了之后研究组会派人来市局挂职。”

  “挂职干嘛?”

  “协助查案啊,郑山和苏哲宇的案子,近期刚发生的,研究起来多便捷啊,比找那些陈年旧案容易多了。”

  “犯罪精神病学研究组?”楚行暮有些意外,他前段时间还跟夏辞说过这个,归纳在犯罪心理学里的犯罪精神病学后来被独立出来,但并没有受到专家们的重视,这个学术问题的主要研究人员都是一些精神病学家。

  “没说来谁?”楚行暮问道,“难伺候的不要,整天端着累得慌。”

  “我怎么知道,你回头去问李局吧,就在这几天。”夏辞觉得楚行暮对这些学者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除了穆方教授,其他人我都不太信。”夏辞还没问,楚行暮自己解释了一下。

  夏辞抬起头问道:“那钟长新呢?”

  “钟长新?”楚行暮疑惑,“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研究组的负责人就是他啊,我反正不太理解他们学术圈的事。”夏辞摇摇头又继续动笔写概要去了。

  楚行暮又坐了一会儿,给闻向秦回了消息后就出去了。

  心理咨询所,林曼殊以及江然的妈妈对江然的治疗效果进行了一番交谈,闻缇和江然坐在咨询室的一角里,江然瑟缩在闻缇怀里,闻缇低头温柔的看着江然,问他:“还害怕吗?”

  江然微微点了点头,闻缇把江然抱起来,找了一个小椅子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蹲在江然面前,小声唱起了童谣《Itsy Bitsy Spider》,并为江然表演他自编的手指舞,眼花缭乱又充满趣味性的手指舞立刻吸引了江然。

  闻缇将手指舞的动作分解开来,慢慢做给江然看,江然认真的盯着闻缇修长白净的手指,林曼殊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到江然母亲的脸上。

  “江然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治疗方面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我会一一解答,这件事在他的记忆里也许会存在一段时间,但考虑到他有自闭症而且他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同一件事或者同一样东西上,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遍遍回忆那些画面,这也许是件好事。”林曼殊坐在办公桌前微笑着说道。

  江然妈妈看着耐心陪江然玩儿的闻缇,说道:“闻老师我信得过,只是……”

  林曼殊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于是就把为江然制定的治疗方案拿给她看,“治疗分为三个阶段,孩子每个阶段的反应都不一样,只是孩子本来就沉默寡言,对外界事物是一种游离状态。对了,之前闻老师说江然和画室的一个小女孩儿相处的很好,也许是受到那个小女孩的感染,他现在稍微对外界发生的事会有反应,这是个好现象。”

  江然妈妈点了点头,林曼殊又问她:“有一件事我一直没问,江然是先天自闭还是后天?”

  江然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后天吧,他两岁的时候走丢过一次,在这之前他的表现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不一样。”

  林曼殊诧异道:“走丢过?”

  “是的,从走丢到找到一共过了三个小时,当时我带他去超市买东西,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我立刻就报警了,但当时超市人员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他,后来有个女顾客说超市的女厕门口有个走丢的男孩,我赶过去后孩子看到我就大哭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一个人坐着,只要手里有东西,无论谁说话他都像听不见一样,我们带他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也做了很多检查但是都没什么用。”

  “他走丢的三个小时里看到过什么吗?”

  江然妈妈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丢的三个小时里肯定在超市的某个地方,后来警察在超市里搜查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也就是从那以后,江然慢慢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看不见听不见了是吗?”林曼殊确认道。

  江然妈妈点了点头,闻缇抱着江然从角落里走了过来,他把江然交给他妈妈,然后说道:“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对外界的刺激反应也比较激烈,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本能会让他自己寻找一种逃避危险的安全方式。”

  闻缇坐在旁边,把那份治疗方案放在了一边,他问江然妈妈:“江然可以继续在画室上课吗?”

  江然妈妈犹豫了一下,刚才林曼殊提到了另一个小姑娘和江然的关系很好,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因为江然很抗拒陌生人,出于这个原因,江然妈妈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闻老师多照看一下他了。”

  闻缇笑着点头,目光移到了正认真笨拙的比划着双手的江然,江然低着头认真的玩手指,对身边三个大人的谈话毫无反应,他又找到了一个好玩儿的东西,他正带着浓厚的兴趣探索着。

  江然妈妈带着江然离开了咨询所,林曼殊把桌上的茶水倒掉,将杯子清洗干净后放回杯盘里。

  “最近做了什么梦吗?”林曼殊问闻缇。

  “重复做同一个梦,我站在黑夜里,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墨水池,墨水从我的脚底漫延到腿上、腰上,虚无缥缈的黑雾笼罩在四周,我听到皮鞋踩在水面上的喑哑声,一个人远远的拿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他踩在水面上慢慢走向我,他走过的地方一圈圈涟漪散开,墨水的涟漪像巨浪一样朝我袭来,泼在我身上的时候又变成了黑雾,香烟的火星在他的手里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把,他不断的逼近我,用火把点燃了我的头发,我站在墨水池里动也动不了,我试图看清他的脸,但怎么都看不清。”闻缇用习以为常的语气叙述了一下他的梦境。

  林曼殊皱着眉头问道:“烧了你的头发?”

  “他说我是怪物。”闻缇说道。

  “你该剪头发了。”林曼殊开玩笑道,“很小的一个举动也会成为你的噩梦,比如你睡前多看了你的头发一眼,或者你又联想到了美杜莎。”

  “我不会剪的,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胜利。”闻缇摇了摇头。

  “是你父亲吗?”林曼殊问道,闻缇之所以固执的留着长发,是因为他曾经和他父亲在“头发”这个问题上起过一次非常大的冲突,那是闻缇唯一一次顶撞他父亲并且成功让他父亲妥协的一次胜利,那证明他战胜过他。

  “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那是你认识的某个人吗?”林曼殊问道,既然他能梦到这些,那现实生活中一定有这个梦的根据,对于梦里的人像谁这个问题的答案,闻缇沉默了一下,回答,“不是。”

  你太偏执了。”林曼殊说道,闻缇心里有答案,他知道林曼殊猜得出来他已经有答案了,但他就是不想承认。

  “不剪头发就是偏执吗?”闻缇反问道。

  林曼殊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得帅的人总是这么任性。”

  “谢谢夸奖,林医生,今天的你比野玫瑰多了几分甘醇。”闻缇微笑着说道,他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

  林曼殊:“……”

  “舒伯特的野玫瑰。”闻缇拿起外套微笑着打开咨询室的门走了出去。

  林曼殊顺手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舒伯特的野玫瑰,一首流传甚广且朗朗上口但林曼殊没听过的——儿歌,林曼殊想了好半天,甘醇和舒伯特的野玫瑰有什么关系?

  闻缇开车回到画室,刚走到画室门口,詹妮弗拿着一些信件朝他走了过来,闻缇还未开口,詹妮弗盯着他仔细的打量了起来,闻缇疑惑道:“看我做什么?”

  詹妮弗将一本老旧的杂志从信件里拿了出来,对比着杂志封面的男模和闻缇本人观察了一下,她无比惊讶的问:“老板,看不出来你居然深藏不露啊!”

  闻缇瞥见詹妮弗手里的杂志,略微皱眉,他将杂志接了过来,问道:“这是哪来的?”

  詹妮弗指了指他身后的邮箱,“就在邮箱里,和这些信件放在一起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拍过杂志啊?”

  闻缇扬了扬手中的杂志,说道:“这个我拿走了,那些信件放在办公室就行了。”

  “那老板你不讲讲你的星途吗?”

  “以后有时间再讲。”

  闻向秦每次定的约会地点都很高档,楚行暮这人习惯了市井气的同时身上又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他觉得闻向秦大可不必做的这么明显,如果有事跟他谈,就算在公园长椅上也能开个会,因此,当楚行暮与闻向秦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楚行暮说道:“你不用这么刻意。”

  闻向秦切牛排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楚行暮,并说:“没有,约你出来只是吃个饭而已。”

  楚行暮心想,你这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目的性,还用得着再刻意伪装一下自己?

  “我用不惯刀叉。”楚行暮难得认真的切起了牛排,反正付钱的是闻向秦,这哑谜打的两个人浑身的不自在。

  “说吧,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楚行暮问道。

  “看你那么忙,请你吃一顿饭不过分吧?”闻向秦问道。

  “正常情况下你会叫上夏辞一起,绕来绕去你不嫌烦我还觉得烦。”楚行暮实在受不了闻向秦突然这么客套的样子。

  闻向秦垂下眼眸,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九年前,黎安别墅区发生过一起跳楼事件,女主人当天吃了一瓶抗抑郁药从八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人是周晋霖,他当时认定女主人是被人谋杀,但所有鉴定和调查结果显示女主人是自杀。”

  楚行暮回忆了一下这件事,当年他还没毕业,周晋霖那个时候刚升任青市公安局局长不久,似乎是有这么一起案子,只是那个时候档案室失火,这个卷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烧毁了,后来他们根据办案人员的回忆,将那些已经烧毁了的卷宗整理编纂了一个名单,楚行暮看过那些名单,而且这个案子经手过周晋霖,他有印象。

  楚行暮问道:“那个女主人是?”

  “我母亲。”闻向秦平静的回答。

  “你当年是因为这个退学的?”楚行暮略微有些诧异。

  “有些原因现在不方便说,想请你帮个忙,我想看看那个案子的卷宗。”闻向秦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楚行暮摇头说道:“十年前卷宗就没了。”

  闻向秦似乎不太相信,“没有了?”

  “档案室失火,烧了。”楚行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