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36章 伯劳鸟10

  刘俊升雇的司机叫于海明,刘俊升失踪后于海明也没有消息了,唐哲和白瑶根据物业经理提供的电话和地址,先是给于海明打了电话,但是对方关机了,他们两个只能寻着地址碰运气,按理说刘俊升出事,于海明应该是最先知道并且报警的人,但他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即便是在经济发达的城市,也存在一些贫困角落,棚户区是最常见且不可忽视的一个地方,于海明正住在棚户区,凤凰路往东,远离城市商业圈,那里有棚户区居民构成的产业链,通俗一点就是独属于棚户区的街道,管理相对宽松,而且店铺摊位也比较集中,在这个地方找一个人其实是不容易的,棚户区居住的除了本市人,还有周边村子里的,也有外来务工人员,在人口登记方面很难做到统一管理,尤其是那些一般只住几个月就离开的暂住居民,于海明就是暂住居民。

  白瑶和唐哲根据地址,找到了于海明的家,但于海明家里没人,他家门口还放着几袋垃圾,白瑶推测他可能是出门了,便又和唐哲从样板楼上下去,这附近的路都很窄,道路两旁还晾晒着各家各户的衣服,还零零散散的放着各种便携工具。

  “我们又扑了个空,刘俊升是不是解雇了于海明啊?”唐哲和季乔走在窄窄的通道里,地上有洗涮过的积水,还能看到脏水上的浮沫。

  “可能吧,本来以为能从于海明嘴里问出点什么的。”白瑶看着手机绕过一滩污水,没成想头碰到了一根晾衣架上,唐哲连忙跳过去拉开晾衣架。

  “是我太高了还是太矮了?怎么这都能碰上?”白瑶捂着头嘟囔道。

  唐哲本来想说“明明是你玩手机不看路才撞上的”,又怕白瑶骂他,就憋着没说,他转身看向旁边,本打算看看这四周的建筑样式,尽快找到出口出去,结果在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提着一大包东西的人。

  唐哲一边盯着那人看,一边问白瑶:“师姐,那经理是不是说于海明下巴上有颗痣啊?”

  白瑶正在整理头发,随口回答:“是啊。”

  “他是不是寸头啊?胳膊上还有纹身?”

  “嗯。”

  “我觉得我们找到他了。”唐哲指了指于海明的方向,白瑶顺着方向看过去,于海明正提着一包东西往他们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打算回家。

  于海明见自己前面有两个人盯着他看,不知怎的突然扔了手中的东西,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唐哲大喊一声:“站住!”连忙追了过去,白瑶也反应过来了,跟在唐哲后面追了上去。

  于海明对棚户区的路线很熟悉,左拐右拐跑了好一段路,唐哲紧追不舍,于海明一边跑一边将两侧的东西往后扔,以此阻碍唐哲的追赶,白瑶见状立刻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刚才她拿着手机正在看棚户区的地图,匆忙间只记下了几个路线。

  于海明跑的满头大汗,唐哲一边用手抵挡各种砸在他身上的菜叶以及晾衣杆、衣服,也不知跑过了几个小道,于海明的速度慢慢减了下来,他的体力消耗太快了,就在他准备再次拐弯摆脱唐哲的时候,忽然从侧面飞出来一块砖,直直砸向了于海明的胸口,受到重击的于海明立刻倒在了地上,白瑶从拐角处跑了出来,和唐哲合力将于海明制服。

  “不错啊,跑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喘大气。”白瑶喘着大气对唐哲说道。

  唐哲抹了一把汗,有些自豪的说:“我可是蝉联三界的长跑冠军,师姐,你从哪儿弄来的砖头啊?”

  唐哲看着地上那块砖发怵,白瑶得意说道:“路上捡的,还是朗姐教我的。”

  于海明跑了几段路,还没喘过气来,而且也没力气反抗了,索性任由白瑶将自己被铐住。

  “他怎么办?”

  “带回局里去。”

  另一边,郎朗和赵忱还在医院,刘俊升的姐姐刘红在刘俊升母亲住院后,当着郎朗和赵忱的面报了治疗费用,他们并没有将警察放在眼里,赵忱直呼自己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刘俊升的家属不仅没有为刘俊升的死因提供一点线索,甚至阻挠警察办案而且拒不配合。

  郎朗实在不理解这一家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样的,她也不能当场发作,现在已经有“网上卖惨”这种舆论压力了。

  赵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迷茫的问郎朗:“狼姐,我们就这么干坐着吗?”

  郎朗无奈道:“李局的命令,要不你回去跟他理论。”

  “安抚,怎么安抚?儿子被人杀了,警察忙着抓凶手,结果呢?他们在干什么?舆论还一边倒,合着现在我们左右不是人了。”能让好脾气的赵忱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他对这家人的行为到底有多无语。

  “我就觉得队长做的没错,对付刁民老赖就得这么干,不然拿他们根本没办法,他们连法院的判决都不理睬,还有什么制得住的方法?我估计找他们要钱的人能硬生生被逼疯。”

  “打个电话回局里,查查刘俊升家的财产分布情况,尤其人身保险之类的,他们的债务,我还就不信了,另外,让副队过来吧,我接他的活儿。”

  赵忱说着就给夏辞打电话去了。

  下午四点多,夏辞到医院和郎朗会合了,郎朗看着病房门,进都不想进去,夏辞没郎朗那么抵触,直接推门进去了,刘红正陪在刘俊升母亲的床前,她见夏辞进来,没有多大反应。

  夏辞没跟她绕圈子,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房中央,对刘红和她母亲说道:“警察不是动不了你们,在公安局门口,有组织有预谋的聚众闹事,轻则拘留重则判刑,现在,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一,配合我们的调查,二,公开道歉,你们有权维护你们的合法权益,我们也有权对你们的行为做应对措施,公安局和法院不一样,你们想清楚了。”

  刘红和刘俊升的母亲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八套房产,三辆车、股票、基金折合人民币一千万左右,两百万的工人欠款稍后法院会强制执行,你们以为无视了法院的判决书别人就拿你们没办法?另外,关于刘俊升的事,我希望你们不要有所隐瞒,他那三百万的意外险不会那么容易拿到。”

  说到此处,刘红的脸色变了一下,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出,彻底让他们家陷入了僵局,法院强制执行和依照判决执行是两码事。

  从病房里出来后,郎朗问夏辞:“法院强制执行?这么快吗?”

  “不是,判决是三年前下的,他们至今没有执行,工人们每隔几个月总会找相关机构反映,但收效甚微,他们也没办法,早在半年前法院就有这个打算了。”

  “你看出来了吗?那个刘红和刘俊升的关系肯定很差,刘俊升父母对刘俊升的死的反应和刘红截然相反。”

  “你的意思是,刘红是为了刘俊升的意外保险?”郎朗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这么说来,刘俊升父母听了刘红的话跑到公安局门口闹事就很合情理了。

  “老楚做了我想做但没做成的事。”

  夏辞的语气还挺赞赏的。

  “踹火盆吗?仔细一看,是挺帅的。”郎朗把楚行暮站在飞灰里的照片拿给夏辞看,“瑶儿偷拍的。”

  夏辞:“……”

  “我见过的奇葩这么多,这么一家子奇葩还是头次见,队长因为这个被停职也太不值了。”

  “刚才小白打来电话,说她和唐哲抓到了一个嫌疑人。”

  “挺厉害啊,走走走,赶紧回去审审去。”郎朗推着夏辞下了台阶。

  一个高明,一个于海明,还有很多和刘俊升有过往来的人,债主、朋友、客户,虽然他们的关系混杂,但是只要知道方向,排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审讯于海明的时候钟长新也在场,他可以一眼看透嫌疑人的心理活动,分析他们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信息。

  “说吧。”夏辞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扔,他旁边分别坐着钟长新和赵忱。

  “说什么?我又没犯事儿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于海明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困惑。

  “那你见到警察跑什么?”

  “正常人,不都跑吗?有人追我不跑我傻吗?”于海明翻了个白眼。

  “那行,就问点儿你知道的,你最后一次见刘俊升是什么时候?”夏辞问道。

  “两周前,他驾照被吊销了之后我就辞职不干了。”

  “为什么辞职?”

  “不想干了呗。”

  “刘俊升失踪了你为什么不报警?他的通话记录里近期有好几通都是打给你的。”在确认了刘俊升的身份后,郎朗等人就将刘俊升的电话以及社交平台账号都查出来了,刘俊升的手机没有找到,由于刘俊升家属在公安局门口闹事这个插曲,他们很多信息都没来得及确认。

  “他说给我涨工资,让我回去继续开车,打了好几次电话,我都没同意。”于海明的目光不断在夏辞等人身上扫视,钟长新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于海明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他失踪了也轮不到我管啊,再说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怎么知道他失踪了?”

  “全市通告你没看?被分尸的死者就是他。”赵忱说完后,于海明陡然睁大眼睛。

  “他、他死了?”显然,他是刚刚才知道刘俊升死了的。

  夏辞看向钟长新,钟长新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于海明,问道:“你知道他被杀害的原因是吗?”

  于海明立即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死的啊!”

  “你们有没有一起干过这些事?比如,在接送乘客的路上对女客人性骚扰?你们经常去赌博、去酒吧、去逛夜店、舞厅、和很多人一起喝酒闹事,其中最常干的一件事是赌博。”

  “你不自信,也许是在性生活方面,也许是在交友方面,而刘俊升对这些简直不能再熟悉,你跟着他学了很多,那么,是什么导致你们的合作关系终止呢?”

  钟长新最后说道:“你有五分钟的时间组织你的语言,这五分钟内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该说什么,我们要听的是重点,和刘俊升的死有关的重点。”

  夏辞转头对赵忱说:“去给博士倒杯水。”

  赵忱起身出去了,于海明脸上的纠结表情让钟长新很是舒心,他和夏辞坐在审讯室里,两个人也不说话,静悄悄的等于海明主动开口,钟长新不断看着他的腕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于海明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钟长新目不转睛的看着于海明,夏辞也将目光投向于海明。

  五分钟后,于海明败下阵来。

  “我、我说。”于海明的声音有些无力。

  “一个月前,他、他强.奸了一个女乘客,当时我……我就在车上,他问我想不想玩点刺激的,我害怕……我没有同意。”

  “还有呢?”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一直关注着新闻,可是好像没有人报警,警察好像也没有找过他,然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骚扰女乘客成了常事,被投诉了只是罚了点钱就了事了。”

  “忽然有一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人给打了,我当时就在后面,我没敢出去,我害怕,我觉得那些人打他是因为他强.奸女乘客的事,我想辞职,结果他威胁我,说,要是我就这么辞职不干,他就跟警察说那件事是我做的,反正是晚上,那个女的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再说那天晚上本来是我开车,他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他回家,他喝得醉醺醺的。”

  “打刘俊升的那些人有你认识的吗?你看清楚他们的脸了吗?”

  于海明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没有,我怕他们过来打我,我就跑了。”

  钟长新点了点头,对夏辞说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夏辞看了一眼于海明,和钟长新出去了。

  两人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钟长新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说给夏辞听:“于海明知道的就这些,他和刘俊升仅是一种崇拜关系,于海明崇拜刘俊升,因为刘俊升的交际能力是他一直想学的,没有碰到刘俊升之前,于海明的生活是无聊的、无趣的,如果现在让他跟女人说话,他会结结巴巴、会惧怕甚至紧张的不能呼吸,这是恐女症,他家里一定有很多姐姐,而且他受父母和姐姐溺爱,和受父母溺爱的刘俊升有些相似之处。”

  夏辞不得不佩服钟长新的推断能力,他说:“打刘俊升的人如果真的跟被侵害的女乘客有关,那杀刘俊升的人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个女乘客也许报警了,但没有受到警察的重视,或者她因为某种原因不敢跟她的父母说,对于这种事很少有女性勇敢站出来,为了惩治罪犯拼尽所有,大部分女性都是羞于启齿的,她们更害怕遭受二次伤害,在她们的认知里,被侵犯这种事是不光彩的,而大众对这种事是持批判态度的,有时候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会重视,反而会认为息事宁人最好。”

  “但是于海明说刘俊升遭到围殴,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在打完他的几天后将他杀害?”

  “也许这只是导.火索之一。”钟长新看向夏辞,“厌世者和复仇者是不一样的,一个偏向自身心理,一个偏向他人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