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34章 伯劳鸟8

  “外面那个是谁?”楚行暮问夏辞。

  夏辞说道:“刘俊升的债主高明,刘俊升借了他五万块钱。”

  “让人多注意点儿,鬼鬼祟祟,有问题。”

  楚行暮和夏辞站在满是垃圾的屋子里,楚行暮顾不得屋子里有多脏,能不能找到线索才是他最关注的。

  “我在抽屉里发现了几张停车罚单和一张处罚决定书,他的驾驶证已经被吊销了,就在两周前。”

  “因为什么吊销的?”

  “酒驾,还有很多欠条。”夏辞把十几张欠条拿了出来,念道:“最小面额的是三千,最大的是五万,五万的欠条就一张,是借高明的。”

  “你不觉得这屋子很奇怪吗?”楚行暮问道,他用手摸了一下电视机,手上立刻沾满了灰尘。

  “既然他在这里住,短短一个星期没回家,电视机上的土能有这么厚?”

  “日积月累,很正常吧。”

  “那遥控器呢?这里明显有一个多月没住过人了。”楚行暮说道,“让他们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有用的都带回去,没用的都扔了,你看看他写的那些欠条,一个出租车司机借那么多钱去炒股吗?借多了别人肯定会怀疑,现在可没人傻蛋到随便借人那么多无期款,除了那个高明。”

  “你是说这里只是刘俊升住过的一个地方,那得问郎朗她们了,郎朗和白瑶去找刘俊升的亲属了。”

  “我还以为刘俊升没有亲属呢,人失踪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家属报案,最后还是债主为了讨债过来报案的。”

  “那行,撤吧,那个博士呢?

  夏辞和楚行暮转身往出走的时候问楚行暮。

  “写凶手的侧写报告,说我回到局里他就给我。”

  “你们都谈了什么?”夏辞不由得对楚行暮和那位留学归来的博士的谈话内容感兴趣了,肯定特有意思,因为楚行暮不喜欢别人在他的领域指手画脚,更何况楚行暮比闻向秦更霸道。

  “你觉得一个三十岁的人看到一个23岁的毛头小子,能跟他谈到什么地步去?”

  “23岁?老七不得炸了啊?”

  “炸过了,满肚子都是编排他的话,李局亲自带他出来跟我交代了一声,连李局都叫他博士。”

  “什么意思?”

  “别让我们觉得他小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管他十三二十三,只要能抓到凶手就行了,你知道的,没有人能当第二个穆教授,可惜穆教授也被牵连,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和公安方面有任何接触。”楚行暮和夏辞穿过人群,往楼下走去。

  出租屋在二楼,这四周的建筑都很古旧,往前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已经在拆迁了,鑫苑最多三年,也会拆迁重建,所以这里的环境很差,到处都是尘土和烟,楚行暮和夏辞从铁楼梯上下来,绕过一个下水道井盖,在楼下见到了两个探头探脑往楼上看的人。

  楚行暮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两个人身后,才看清那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和大妈,楚行暮往后退了几步,咳嗽了一声。

  大爷和大妈惊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来,夏辞把看起来恶狠狠的楚行暮推到旁边,笑着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大妈立马明白过来,激动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抓那屋子里的人的吗?”

  夏辞觉得疑惑,这大妈怎么是这反应?

  “我们过来搜查一下,那屋子里的人一个月都没回去过了。”

  “哎哟,造孽哟,那个畜生怎么还不被抓!”大妈的表情只能用一个深恶痛绝来形容。

  楚行暮不动声色的问:“难不成他和您有什么过节?”

  “他踹死了我们家妞妞!”大妈说着就要抹眼泪,站在她身边的大爷始终沉默不语,夏辞疑惑的看着那位老大爷。

  大妈看人脸色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当即抹了眼泪解释说:“这是我家老头子,是个哑巴。”

  “你们家妞妞是?”楚行暮皱眉问道,难不成还发生了命案?

  “妞妞是我和我老伴儿养的一只狗,都养十年啦!我们住在一楼,妞妞有时候在外面跑,有一天晚上那畜生喝了酒,路过我们家门口的时候把妞妞踢死了!隔三差五带一群人在楼上喝酒打牌,一闹就是一整夜,我和我老伴儿上去找他说理,结果他还差点儿打了我老伴儿!警察同志你说说这人,都坏成这样了怎么还没人管?”

  楚行暮和夏辞耐心听大妈把话说完,三句不离狗,从大妈的口气中他们初步对刘俊升这个人有了点概念,楚行暮朝二楼喊了一声,唐哲趴在铁栏杆上伸出头看着楼下的楚行暮,问道:“楚队,怎么了?”

  “找两个人去问问刘俊升的邻居,看看那些邻居对他这个人的描述怎么样!”

  “收到!”唐哲把头收回去了。

  白瑶和郎朗根据查到的地址来到经一路长安区的青江小区,白瑶在上楼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四周,这个刘俊升家境应该很好,但一个大活人失踪这么久竟然都没有人报警。

  不过这个疑问在白瑶见到刘俊升的家人后就被白瑶自己打消了,这一家人都是奇葩。

  公安局会议室,外出排查的人基本都回来了,会议室里难得气氛这么严肃,因为局长李耀民和副局吴换山也参加了会议,还有外出考察回来的钟长新,长桌周围一共坐了八个人。

  “刘俊升,四十岁,长青区大众出租汽车公司的一名司机,六月二十号之后失踪,失踪前曾向公司请了几天假,他的同事高明看到通告后报警说他失踪了,根据高明提供的体态特征我们确认了死者就是刘俊升。”

  “我们去刘俊升的出租屋内搜查了一遍,发现那个出租屋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去了,他的驾驶证被吊销,有多项违章记录处罚单,还有许多借款条,根据借款条上的信息,我们一共找到了八个借给他钱的人。”

  “刘俊升一共借了多少钱?”李耀民问道。

  “十一万,这些钱的去向现在还不清楚,因为出租屋里没有发现任何储蓄卡和存折。”

  “那些债主可以直接排除嫌疑。”钟长新说道。

  钟长新说完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钟长新解释道:“对那些人来说,杀了刘俊升是最得不偿失的方法,刘俊升是个老赖,他一家人都是。”

  白瑶惊讶的看向郎朗,郎朗也显得有一些意外,于是她说:“博士说的没错,刘俊升一家人的确是老赖。”

  钟长新又说:“刘俊升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合,从你们目前搜集到信息中可以确定,刘俊升这个人,自私、好色、贪财,这样的人最容易得罪人,但是贪财并不是导致他被杀的真正原因。”

  “凶手在每块骨头上都刻了英文字母,现在尸体并不完整,还差刘俊升的头和盆骨,经一路和纬一路丢弃的尸块数量都是一样的,百货商场门口丢弃的是两只脚,中岩自然公园两只手,古巷小吃街和下岩动物园是手臂,中山路和琵琶路交叉口是躯体,西青公园是内脏,北兴路段垃圾场是腿,抛尸地连续排查了两天,毫无所获,凶手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很正常,因为他只是想让这场凶杀案变得合情合理,如果是出于某种仪式感,他不会刻完字母后再把这些尸块丢弃到纬一路,因为纬一路没有挑战性。”钟长新说道。

  “没有挑战性?什么意思?”夏辞问道,“难道他不仅仅是给警察的侦破工作设置阻力吗?”

  “纬一路过往的车辆居多,我猜测把尸体丢在纬一路只是他临时起意,因为他丢弃的位置太随意了,中岩自然公园、下岩动物园、琵琶路交叉口、北兴路这四个地方有什么共同特征?”钟长新问众人。

  唐哲不确定的说道:“都在纬一路,而且和经一路离得不远,但是纬一路比经一路方便,因为人少车多,还有四条可以随时回到城区的捷径。”

  “还有呢?”钟长新继续问道,唐哲的回答虽然没有错,但显然钟长新想听到更与众不同的想法。

  “出行、景点、散心。”楚行暮说道。

  钟长新点点头,“是的,像游客在景点乱逛一样,我们不如再大胆一点,他拿着垃圾袋出去散心,随便去了个地方,随手扔了垃圾,这就是为什么纬一路没有挑战性的原因,他不在意这团垃圾会被谁发现,他只是去散心顺便扔垃圾而已。”

  “那场暴雨才是他精心策划过的最佳抛尸地,暴雨才能掩饰他刻意走过的痕迹。”

  “现在还可以确定凶手和死者属于仇杀。”

  “白瑶,刘俊升家属那里你们问出什么了?”

  “刘俊升父母健在,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刘俊升结过两次婚都离了,他以前有过案底,寻衅滋事被判了两年,出来后他就在出租车公司找了一份工作,但是他父母说刘俊升这个人没什么上进心,一直从家里拿钱,两个月前刘俊升从家里搬出去了,据他姐姐说,刘俊升曾向她借了三万块钱去赌博,全输光了之后就没跟她联系过了,两周前她还见过他一面,刘俊升不见了他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出去躲债了所以也就没人在意,刘俊升父母还有两百万的工人欠款没还,今年已经拖了第三年了,工人找过劳务也起诉过,法院判他们支付工人欠款,可三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还,甚至买了房子,工人们起先天天到他们家找人,后来他们就搬家了,欠债、躲债这是他们家里的日常。”

  “这样的话侦查范围扩大了不少。”

  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钟长新身上,希望他能给出一些解决的方案。

  钟长新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告知他们,他说:“杀人的手法如此疯狂,凶手一定受过什么刺激,凶手分尸刘俊升更像是发泄一些什么,给尸块刻字更像是把自己的内心想法用最野蛮的方式表露出来,凶手的刺激源是死者,而死者的某些行为又是导致自己被杀的根源,也许是他喝醉酒踢了路边的一只狗引起遛狗老人的不满,也许是他和朋友唱歌声音太大引起邻居的不满,当一个人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不会对别人隐瞒什么,他们急于向别人控诉那个人的恶行。”

  夏辞不可置否的点头,钟长新的猜测和他们在出租屋外碰到的那两位老人讲述的一样,因为对刘俊升有厌恶的情绪在,所以无论他们问什么,老人都是一副急于诉说的样子。

  楚行暮对这个博士没有刚开始那么抵触了,或者说这个人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幼稚,楚行暮也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钟长新和闻缇像了,说他们两个像,不如说钟长新在模仿闻缇。

  “既然现在侦查方向和凶手的作案动机已经确认了,接下来立刻安排人手,从刘俊升的单位、亲属朋友入手,尤其是近两个月内他接触的人都仔细盘查一下。”李耀民的声音特别有传达力,他转头问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吴换山,“老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换山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笑道:“没什么了,你决定就行了。”

  “那行,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尽快组织出警。”

  会议刚完,楚行暮等人还没有从会议室里出去,蒋青山就推门进来了,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楚行暮问道:“怎么了?”

  蒋青山擦了一把汗,说道:“那个刘俊升的家属在公安局门口烧纸,说什么今天是刘俊升的头七,他儿子死的不明不白警察到现在都抓不到凶手,已经有记者在门口等着了,当着记者的面我们也不能把他们赶走,但是在公安局门口烧纸算什么事儿啊?”

  “这家人有什么病吗?”唐哲忍不住问道。

  白瑶捂住半边脸显得特别无奈,她就知道这家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楚行暮话也不说就出去了,夏辞知道他的脾气,免不了要跟外面的人起什么冲突,李耀民和吴换山也连忙走了出去。

  楚行暮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走出办公大厅,公安局门口人声鼎沸,刘俊升的父母和姐姐正哭天抢地的往火盆里扔纸钱,那些记者拿着相机忙着拍照,周围都是围观的群众,以前还窃窃私语呢现在已经在大声斥责警察的不作为了,七八个执勤警员组成人墙,挡着那些眼看就要往里冲的闹事群众。

  夏辞好不容易追上楚行暮,结果连他的衣襟都没拽住,楚行暮冷着脸走向大门口,执勤警员见到他后主动让出了一个出口,他们以为楚行暮是过来劝导这些群众的,结果楚行暮径直走到刘俊升的家属面前,一脚踢翻了正在燃烧的火盆,火盆在空中翻了个个儿,纸灰和正在燃烧的纸钱撒的到处都是,楚行暮站在一片飞灰中居高临下的对地上的三人冷冷地说了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