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你几点打烊的?”楚行暮不再问狗的事,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
杨大福回答说:“九点多吧,昨天晚上下暴雨,小吃街的游客早走光了,我把摊子收了以后就休息了。”
夏辞扫了一圈后院,又问:“你昨晚是在店里住的?”
杨大福指了指身后的防盗门,“我们这个店它里外相通的,从前面进来这就是后院,从后面的小巷子里出去就是马路,昨晚雨太大了我就没回家。”
“你没有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哎哟我哪儿能看到啊,那雨说下就下,人都着急忙慌跑,我也忙着收摊子,淋了雨肉不好放。”杨大福一拍大腿,又说:“我给忘了,放垃圾桶的隔壁那家,卖奶茶的那老阿婆家,她家店装了监控,你们可以过去查查。”
楚行暮和夏辞对视一眼,他们不是没调过监控,只是凶手都巧妙的避开了监控范围,没有给警察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之后,楚行暮与夏辞从生肉店里出来,夏辞问道:“这附近的监控可不好查,一天接待成千游客不说,扔的垃圾都够三辆垃圾车运载了,一个一个往出排查?”
“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能调的监控就调出来,总比一个个排查方便。”楚行暮走在夏辞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杨大福说的那家奶茶店门口。
楚行暮张望了半天,没看到店里有人,但门却开着,和生肉店那边一样,奶茶店更靠近抛尸现场,所以人基本没有过来的。
夏辞走上台阶,朝着里面喊道:“老板在吗?”
大约半分钟后,店里才传出声音来,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小伙儿喝点什么啊?这儿有现成的你们看行不行,做奶茶的孩子今天请假了。”老太太走到收银台前,眯着眼睛看楚行暮和夏辞。
老太太在柜台上摸索着,楚行暮跨上台阶把放在另一边的老花镜推到了老太太手边,楚行暮开门见山的问道:“您昨天晚上在店里住的?”
老太太戴好老花镜后,看清了面前的两个人,问道:“你们是?”
“警察,问您借样东西。”夏辞说道。
老太太也许是耳背,夏辞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绕过收银台走了出来,说道:“监控不知道让哪个小孩子给砸碎了,都坏了五六天了,那天早上开门之后地上都是碎片。”
“那您昨天晚上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从您店门口经过。”
老太太摇摇头:“下暴雨,人都往家里赶,有几个小姑娘来店里避过雨,再就没有了。”
楚行暮背着手从台阶上下去,夏辞向老太太说了句“谢谢”也跟着楚行暮走了出去,监控是坏的,老太太眼瞎耳背,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继续去下一个地方?”夏辞问道,这种一无所获的侦查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去,继续求同存异。”楚行暮大步流星往古巷街出口处走去。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望着俩人离开的方向,一个男生拎着一袋苹果走到了奶茶店门口,老太太看见他后笑眯眯地问道:“上完课啦?”
“嗯,晚上人多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男生走上台阶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把鼻梁上老花镜往下拉了拉,看着男生白色衬衫上的几点污渍,说道:“唉,换身衣服吧,你爸以前从来不会让你穿脏衣服出门。”
男生垂下眼眸,点头道:“刚才路过杨哥店门口,他在剁肉,聊了几句,血水溅到衣服上了,过会儿就去洗。”
“小雯今天没过来吗?”
“自从出了事儿她就不爱出门了。”
“奶奶跟你讲啊,下了班给小雯带一杯奶茶过去,多陪陪她。”
“嗯,我会的。”男生和老太太转身进了店里。
奶茶店台阶下有一堆玻璃碎片,收银台前的墙角上只剩一个坏了的监控摄像头。
在去第三个抛尸地的路上,夏辞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个老太太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老花镜、耳朵背、行动不便,明摆着的。”楚行暮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夏辞。
“这是什么?”夏辞拿着三角玻璃问道:“玻璃?”
“那老太太不是说监控被人砸了吗?这碎片是在收银台上找到的,我们下来的台阶下面有一堆碎片。”
“你想说什么?”夏辞端详着三角片问道。
“没什么。”楚行暮捏着眉心,微闭着眼说:“累得慌。”
“向秦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楚行暮没觉得惊讶,问他:“闻向秦要对你下手了?”
“下个屁,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拿我开涮啊?”
“谁让你长了一副贤夫良父的模样。”
“闻向秦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单身。”夏辞意味不明的看着楚行暮说道。
“单着,怎么?他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觉得他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从夏辞这个直男的嘴里说出来太不容易了,尤其两人还都是他的兄弟。
楚行暮面不改色的问道,“根据呢?”
“男人的直觉吧。”夏辞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楚行暮和闻向秦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夏辞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那个画面,过于惊悚。
楚行暮窝在副驾驶位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七点半,公安局。
赵忱躺在椅子上喊道:“老大和夏队什么时候回来?”
“八点多吧,小白,失踪人口整理出来了吗?”郎朗端着水杯走到白瑶身边。
白瑶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抽空说道:“有几个不太确定,最近的失踪人口有些奇怪,报案的很多又都销案,跟闹着玩儿似的。”
“怎么了?”郎朗俯身看向电脑屏幕。
白瑶停下打字,指给郎朗看,“从四月份开始到现在,青市失踪人口有记录的一共八十个人,其中有二十五个都是**岁的小女孩儿,三十个熊孩子离家出走,十个下落不明的,十个精神病患者走失,五个自杀的。”
“失踪的小女孩儿没多久就回家了,走失的精神病现在也没找到,还有五个自杀的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朗姐,你说这些未成年是怎么想的啊?离家出走和出人命哪个更重要?”
“还别说,现在这些未成年自我保护意识强不说,动不动就拿未成年保护法当挡箭牌,他们的意识里是这样:我是未成年,我受法律保护,我要独立,我要自由,谁管我谁就是知法犯法。”赵忱从椅子上起来,拿自己那个十四岁的侄子举例子,“前几天,我姐说她儿子要去相关机构投诉她,因为我姐不让他打游戏,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一问,他在同学家住。”
“行了,先别管未成年怎么浪费警力资源了,尽量明天就找到家属,确认死者身份,局长批了队长,队长又要批我们,生活太艰难了。”
“现在还处于失踪状态的男性有五人,年龄都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失踪时间,两个在四月份,两个在五月份,一个在六月。”
“六月份什么时候?”
“18号,也就是八天前。”
“18号?那不是黄清死的那天吗?同一时间还有个人失踪了,不是在咱们这边报的警吧?”
“不是,在分局。”
“我说呢,在市局报警的话应该有记录,把这五个人家属的联系方式找出来,打电话过去问问,尤其这个6月18号失踪的。”郎朗转身回了工位。
晚上九点,楚行暮和夏辞才回到局里,其他人都下班走了,郎朗提前给楚行暮打了电话汇报了一下一天的工作进程,刚回办公室没多久,韩炀拿着报告就上来了,韩炀和楚行暮一样是个加班狂人,住在尸检科也是常事。
“说好的晚饭前给我,现在都九点了。”楚行暮放下手里的宵夜接过尸检报告说道。
韩炀坐在夏辞的位子上和楚行暮面对面,“我说的是你的晚饭时间。”
“这是宵夜,来点儿?”楚行暮把炒饼推到韩炀面前,韩炀看着炒饼说了句:“酱油是心脏色。”
楚行暮放下筷子忽然就不想吃了,“起来,回你的尸检科。”
韩炀往后一靠,过了会儿他说:“我觉得,这个尸体有蹊跷。”
楚行暮放下尸检报告,这个时候听韩炀说细节比看手里的报告重要得多。
“我重新验了一下,有个惊人的发现,不,应该说是迄今为止我第一次见到。”
“什么?”
“尸块上被刻了字。”
楚行暮坐直了身体凑近韩炀,不太确信的问:“什么字?”
“这就是我亲自找你的原因,每个尸块裸露出来的骨头上都有被雕刻过的痕迹,如果不把骨头上的肉掀开或者仔细对比是很难发现的,我后来又把每个尸块看了一下,发现那些碎尸都被扒开过。”
楚行暮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扒开过?”
“打个比方,我手里有一块生排骨,我突发奇想给排骨的骨头刻字,但是排骨上有一层肉,这个时候我需要把这些生肉扒一扒。”
“好了理解了,你继续。”楚行暮往后坐了坐。
韩炀继续说道:“把这些生肉扒开……”
“说尸体。”
“好的。”
“我不确定刻上去的是符号还是文字,又或者是什么生活中不常见的经文,明天给你答复。”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大概理解凶手把尸体切的这么粗糙是为什么了。”韩炀一直对凶手把尸体切的那么难看耿耿于怀。
“说重点。”
“掩盖真相啊,也许他想跟警察玩儿解密游戏,也许他只是为了单纯的杀个人玩儿,还有就是死者跟他有深仇大恨,我能感觉到凶手在分割尸体时的怨念,一刀一块,一块一刻。”韩炀比划了几下。
楚行暮面无表情地看着韩炀,韩炀一个笑容保持了一分钟,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跟活人打交道就是比死人难,韩炀哼着小调下班回家了。
出去上了个厕所的夏辞由于错过了刚才那历史性的会晤,当看见楚行暮把炒饼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惊讶的问:“浪费可耻,你说的?”
“来,我跟你讲个故事。”楚行暮拍了拍桌子,夏辞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
然后楚行暮把他和韩炀的对话给夏辞复述了一遍,复述完之后,夏辞走到垃圾桶旁边看了眼被楚行暮扔掉的炒饼,里面果然有两块排骨,酱油还是心脏色。
“他就是故意的。”楚行暮说道。
夏辞对此不想发表任何看法,甚至短期内也不想吃排骨。
“收拾收拾回家吧,今天晚上把楚大哈拉出去遛遛。”楚行暮拿起公文包往外走,夏辞跟他一起出去了。
闻向秦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目光沉沉的看着公安局的大门,他在这儿站了有十分钟了,门口站岗的警卫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好像闻向秦是个不法分子一样。
眼看着楚行暮和夏辞一起从办公大楼里出来,闻向秦扔掉烟头整了整衣领,风度翩翩的站在宾利车旁。
“奇了怪了,大忙人怎么有时间过来?你们集团又出什么事故了?”楚行暮看见闻向秦后问道。
“刚好路过。”闻向秦说道,“要不去吃个饭?我有点事儿想问你们。”
夏辞和楚行暮面面相觑。
二十分钟后,三人坐在超市外面的长椅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的往他们身上看,看的闻向秦浑身不自在。
“我们坐在这儿干嘛?”闻向秦问道。
“看星星。”夏辞说道。
“不是你有问题问我们吗?”楚行暮反问道,他和夏辞被韩炀的几句话搞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闻向秦看起来也不怎么想吃饭,多半是找了个借口约他们出去,楚行暮也在想闻向秦究竟有什么事要问他们。
闻向秦坐了起来,问楚行暮:“你上次给我写的地址是什么意思?”
“让你了却一桩心愿。”夏辞替楚行暮回答了。
“什么心愿?”闻向秦没有理解。
“你还记得周晋霖吧?”
“五年前特大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周晋霖?被称作青市恶魔的公安局局长。”
楚行暮紧盯着闻向秦的嘴,听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随后他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夏辞说道:“他一直觉得你不当警察太可惜了,带我们的时候经常拿你当教材,只不过后来……”
“知道就行了。”楚行暮打断了夏辞,“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拉倒。”
闻向秦知道他们两个有事儿瞒着他,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周晋霖是五年前一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青市前公安局局长,还是楚行暮和夏辞的师父,这种身份的突然转换肯定让楚行暮和夏辞措手不及,因为他们当时特别尊敬周晋霖。
闻向秦一直想不通,周晋霖是个杀人犯,整个青市的罪人,为什么楚行暮和夏辞会这么频繁的提起他?
“不方便透露?”闻向秦问道。
“嗯。”
“如果我自己找答案你们不会阻止我吧?”
“当然,两个提着命的人对你有什么威胁?”楚行暮讽刺一笑。
闻向秦蹙眉看着夏辞和楚行暮,两人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闻向秦也没想到一张纸条会有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闻向秦走后,楚行暮去超市给楚大哈买了一袋狗粮,夏辞也回家了,三个人往三个不同方向走去,昏黄路灯将他们的背影拉的很长,关于周晋霖的谈话就结束在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