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狗男人>第九十一章

  这几天荀非雨一直在想,日记上那些内容能被谭嘉树和自己轻松发现,为什么五年前声称尽心查案的警方没有找到呢?这本日记放在警察退回的证物箱内,理所应当是被警方查看过的。还好谭嘉树提议找左霏霏来验证真伪,可得到的答案却没能让荀非雨满意:看过,但没有发现,这不是无能吗?

  他咬着牙关,单手死死攥着拳头,脑海里错杂的思绪已经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云扉正欲对白落梅说个梗概,却听到电话那头孙梓的惊呼,它急忙打开免提,只听那头白落梅怒骂:“你说什么?!华西那边说什么!”

  “没有……”孙梓被白落梅吼得一怵,他立马站正靠在门上,“法医鉴定中心说,那些尸骨里没有一具和向三儿有血缘关系,和向南遗留在档案库的DNA也比对不上。那条金项链上沾的血也不是向南的……他还活着,他根本就没有死!”

  荀非雨登时瞪大了眼:“我操他妈!果然这老东西没死……”

  白落梅久违听到荀非雨的声音,心里的愧疚不知道该如何转化成言语:“非雨,我知道你在听,这次你相信我……我不惜任何代价也会抓到他。”

  挂断电话的嘟嘟声陡然让荀非雨生出一阵不详的预感,云扉让陆沺开到宠物医院,拉开后座把荀非雨拽了出去。它对陆沺苦涩地笑了笑,转头冲谭嘉树说:“分部长让你们回去先做报告,我有点事情找江逝水……陆沺,工作告一段落你就跟殷知一起回去吧,鬼潮对你和她都不好。”

  “我知道,”陆沺打断谭嘉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脚踩下油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云扉一巴掌拍在呆愣的荀非雨后背上,低头叼了根烟:“走,进去找宗鸣。”

  荀非雨眉头一皱:“几天不见你变野蛮了不少,你伤好全了吗就出任务……”

  “有空关心我,不见你多关心你自己。”云扉别过眼叹了口气,“刚不是说有事找我吗?进去说?”

  “能去别的地方吗?”

  “你不是……算了,随你吧。”

  “嗯,上次去了一家咖啡馆,等我打车。”

  向南没死,那这个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坐在出租车上的荀非雨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找到那家café of god,将自己原定的计划告诉左霏霏后又长叹了口气:“我这几天抽空看我妹妹的日记,总觉得很怪,所以之前是想让你帮我去问问她的高中同学……是她的室友帮我整理的日记本,而且程钧是她室友的课后辅导老师。但是向南没死,该从何查起?”

  如果两个社会地位相似,或者生活圈有重合的人被视为同样有嫌疑的凶手,那荀非雨可以怀疑这是合谋或者帮凶。但任是谁看,程钧和向南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属于荀非雨那愤怒且焦躁的情绪让云扉面色惨白,它伸出一只手压在荀非雨的额头上,双眼里金芒乍现:“你给我冷静点……”

  “云扉?”蓝瞳一晃,荀非雨的神色立刻改换。

  云扉不可置信,连手都忘记了收回来,它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低声断断续续地说:“仝山……”

  “哈?”荀非雨一把拍开云扉的手,自己好像已经不那么烦躁了,于是他抬眸抱歉一笑,“我都忘了左霏霏你靠近我会觉得不舒服,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这三天荀非雨发现日记里荀雪芽多次提到一个好朋友,那女生的名字叫李姝丹,是荀雪芽的室友,也是当时程钧的补课学生。这女孩儿和荀雪芽同岁,是成都本地人,虽然现在不知道毕业去向,但荀非雨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女生的地址。他本意是想让左霏霏去询问这女孩儿当时发生的事,还有这本日记经过了谁的手,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警方查出来向南没有死。

  他恨不得一头扎去找向南的踪迹,可是程钧……他放不下程钧这条线索。冥冥之中他总觉得程钧不会做出这种事,程钧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这份迫切是怀疑也好,是想证明他的清白也好,荀非雨总希望有人去查。他揉着紧皱的眉头,突然想起自己的苦恼会让左霏霏不好受,又不得不苦笑着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控制不住……”

  妖监会已经拿到玉盒,对于背后操纵这个阵法的凶徒,必定要放在首位,他能理解左霏霏欲言又止,毕竟摘清程钧的嫌疑也好,或者是换一条思路也好都是耽误时间的。荀非雨拿起杯子灌了口滚烫的咖啡,却听到那人情绪低落的声音:“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忙。”

  “啊?”

  “岳明漪没跟你说过吗?妖监会就不是一个查案的组织,他们的重心始终都在抵御鬼潮,找向南的事估计要全盘甩给白落梅了。”

  “你的能力也能帮着……”

  “我帮不上忙,我必须要知道向南在哪个范围内,然后分析风带我的每一缕情绪,挑选其中一个跟他最接近的……现在连向南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我还不如帮你。”

  “我和警方不是对立的,”荀非雨低声说,“那女孩儿的信息,我尽快找了发给你。”

  “嗯,对了……”云扉垂头点上一根烟,微眯着眼问,“三天前那个异象,你看到了?”

  荀非雨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警惕,但回想起左霏霏和宗鸣的关系,他松了口气说:“是,我没有办法去处理他展示给我的信息,只能在外面……忙起来就不会想了。”

  “你喜欢他吗?”

  “咳。”

  “喜欢吧,毕竟已经看不清楚了。”

  不知为何,云扉的眼神中有些悲伤:“但你接受不了,他完全没有人性这件事,对吗?”

  “那就放弃吧,”它不等荀非雨接话,低头在咖啡渣中捻灭了烟头,“想从他那里获得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除非,你根本不想要他的爱。”

  那一头,白落梅脑中某个关窍突然“咔嗒”一声响,她在孙梓震惊的视线中跌坐在了地上,任由孙梓摇了好几下也没有反应。许久,白落梅才猛地回过神,她擦去满头的虚汗,大大咧咧地拍了孙梓一巴掌:“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去一趟麓山医院,联络殷千泷了解向南最常去的几个地方,让老李拿着这些符纸找队员对向南名下的公司和夜总会布控。我一个人冷静一下,眯两分钟,晚上八点开案情分析会。”

  “您还是好好歇一会儿吧,那天见了宗先生之后就一直这么恍惚,”孙梓走之前还不忘给白落梅倒杯水,“白队,您可是特案一队的主心骨,保重身体是第一位的啊!”

  关门声音刚落,白落梅按住了抽痛的太阳穴。她刚才回忆起了宗鸣所说的话,那天,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宗鸣说的最后一句,她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向南,她找的东西是真相,向南会不会就在四川?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跟向三儿一起逃亡,而是选择灯下黑,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如果是这样,那向三儿死前所说只有他活着才能住到凶手,也能解释通顺。

  因为向三儿知道,向南压根儿就没有跟他一起跑路,当时只有他才知道亲叔叔向南的下落。

  而宗鸣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他从什么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呢?他难道就一直看着警方和妖监会兜圈子,并以此为乐吗?白落梅咬着自己的拇指,怀疑宗鸣并不是第一要务,左霏霏拥有测谎仪一般的能力,她能信得过宗鸣,就说明目前为止宗鸣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当务之急是找到向南的下落,或者说这个时候,向南已经从四川逃脱了。

  刚才得知向南没死的兴奋感已经被挫败取代,白落梅捂着滚烫的额头,以她作为警察这么多年的职业素养,她快速整理好情绪,打开了“左霏霏”发来的文件信息。那是荀雪芽的日记照片,被铅笔涂黑的话瞬间提升了程钧的嫌疑。她尝试补全那一句话,念出来时都能感觉到荀雪芽的愤怒:“吸血虫,离他远一点……”

  未成年人被性侵,熟人作案的几率高达87%,当时白落梅就让荀非雨列一个熟人清单,里头却没有程钧的名字。她问过答案,但确实把程钧排除在外,因为程钧将荀雪芽视为亲生妹妹,并且荀非雨和程钧之间有那种莫名的情愫在——一个同性恋,为什么要去强奸自己喜欢那个人的妹妹?

  但这句话给了程钧一个理由,仇恨。

  他憎恨要破坏他和荀非雨关系的荀雪芽,这个女孩儿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东西,想要找个时间告诉自己的哥哥。如果这篇被撕下的日记确实写于5月29日,案件发生在6月8日,按照程钧缜密的心思,布置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疑案,也并非做不到。

  “我怎么……对这本日记完全没有印象?”

  白落梅当时从出租屋厕所里找到这本日记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到封皮基本确信这就是荀雪芽的东西,而且五年前在证物里应该看到过相似的。相似?她瞟了一眼挂钟,距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于是立刻联络了档案室:“小王,给我把608案的证物档案调出来发给我,2号箱,有日记的那一箱!”

  果不其然,收到档案后的白落梅狠狠捶桌:2号箱证物里确实有日记,不过只有三本,绿,白,蓝。淘宝搜图显示这四个日记本是一套,所以白落梅在看到这本时会出现既视感,但她确实没有看过这一本日记。当时搜证不到三天,荀雪芽的尸体就已经被发现,警察的重心立刻转移到尸体提供的证据上,反而忽略了日记的欠缺:没有3月到5月的日记,她错以为是荀雪芽专心备考,没有继续写下去。

  撕去日记这个动作让白落梅想起了那个窃听器,这两者的性质难道不是完全一致吗?摧毁证物,不论是什么理由,程钧都不可能与608案毫无关联,再加上向三儿那句“我说给你听的,你全都没听到”,如果程钧听到了,他是不是完全有理由将对自己不利的证物毁灭?甚至还能借着“荀非雨”爱人的身份,将这件事完全遮掩过去。

  想到这里,白落梅倒抽一口凉气。程钧提到自己是受荀非雨所托去收拾东西,但冒牌货姚远并没有荀非雨的记忆,这也许是一个突破口?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没有直接联系程钧,而是拨通了荀非雨父母的座机:“阿姨?我是警察局的白落梅,要是非雨在的话,你让他回我一个电话,这边有个案底要帮他销一下。”

  荀母这会儿正在包抄手,她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白落梅这名字,笑着看向坐在茶几对面的二儿子,叹口气说:“唉,您辛苦哈,他就在我旁边,这娃儿真的改好了……白警官,谢谢你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二老都很感谢你的。”

  白落梅鼻头一酸,你们的儿子还在外面受苦呢。她憋回后半句,听到那边换了人接电话,压住自己的怒火,温和地笑着说:“非雨,我这边要完全把你案底销了。你知道黑社会的事情吧?最近你那出租屋里的东西没有了,是你自己收的还是有人去翻了?没有再和那些人扯上瓜葛吧?”

  姚远愣了愣,看着荀非雨父母惊慌的表情,咬着下唇摇头:“我和那些人没关系,也不是我去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