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群众基本都散去,门口不再被堵着,但一排排的化妆镜灯依然把房间烘得越来越热。
“再不看看尸体都快臭了。” 卢秋晴捂着鼻子看向地上的尸体。
“秋晴,你少恶心啊。” 黄小媛撇着嘴在尸体旁蹲下来,然后看向新进四人组问,“你们四个里有没有个学医的呀。”
林岑岭看了看另外三人,发觉小旭靠在门边,头歪向房外,脸色比自己还差。
小旭听到黄小媛的话,缓缓抬了抬手:“我学过一点。”
“那你过来看啊。” 黄小媛喊。
“我晕血。” 小旭说。
“哎,我去。” 黄小媛撇撇嘴。
“我试试吧。” 小旭吸了口气准备转身。
夏凡亚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待在原地,随后拿着手机仔细拍了几张照片递给小旭看。
“先说好我不学法医。看伤口位置凶手是想从后背刺向心脏,从出血量看应该是刺破了冠状动脉。” 小旭看了两眼还是顶不住,把手机推开转身一阵干呕。一旁的大煊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
林岑岭情况比小旭好点,他忍着恶心也看了几眼现场的照片。
现场是个长方形的化妆间,并不太大,门上贴张纸写着:主演-胡里安,琳达,简。
房间的一面靠墙堪堪放下三个化妆台,最右侧的化妆台旁边有个放饮料的小冰箱,小冰箱旁还有一个移动衣架挂着一些演出服。
尸体则倒在房间最左侧,头几乎贴着墙面趴在地上,身下的地毯被血迹染红一大片。
林岑岭觉得现场有些异样又不知为何。
接着他又放大了尸体的照片,说服自己忘却胃里的翻江倒海,查看尸体背后的血洞。放大后他才发觉这伤口其实有三个,除了中间那个,两旁还有两个不明显的小伤口,深浅不一。之前这两个小伤口被隐藏在血污下没被发现。
“这还有两个小伤口。”林岑岭把手机递给夏凡亚,指了指放大的照片上那两个不明显的伤口。
听到林岑岭的话,黄小媛也凑近尸体看了两眼,“嘿,还真是。”
“这是什么意思?”卢秋晴问,“总不能刺了三次吧,那这死者反应也太迟钝了。”
“你傻吗?这肯定说明这凶器有三个尖,一长两短。”卢春阳神情不屑。
“那你说什么东西有三个尖,一长两短?”卢秋晴不服气地问。
“……”卢春阳一时也答不上来。
“三叉戟!”马霖在旁边一拍脑袋,大声喊道,“我就说嘛,这死的不是演出里的王子嘛。肯定是被海神叉死的,让你睡我女儿。”
“……”
众人无语,却又一时无法反驳。
正还琢磨着凶器,走廊另一边传来了响动。
几个穿着舞台装的人推开了演员休息区入口的大门,先前在舞台上做出精彩表演的人鱼公主冲在最前面。
她直直冲向尽头的化妆间,一看见地上躺着的人便支持不住向后踉跄,手扶着门框蹲下,头埋进胳膊里,肩膀抽动起来。
林岑岭皱起眉,撇过头去。
后面追上来的人纷纷安慰起人鱼公主:“琳达,你别太伤心了。”
听到走廊的动静,一侧的化妆间门被打开,先前和人鱼公主对戏的白袍女巫走了出来,斜倚着门,冷冷看着蹲在地上的琳达。
“简,是不是你干的?”琳达抬起头,眼眶泛红,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向白袍女巫。
“你少血口喷人。”简居高临下看着琳达,冷冷道。
“行了,先别说了,演出好不容易谢幕了。等船长和大副来处理这事,非工作人员都别堵在那里,快出去。”说着,一个高大的卷发男就过来赶林岑岭他们离开。
“哎哎哎,别推我啊。”马霖被卷发男推搡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林岑岭灵机一动:“我们也是工作人员,我们是交响乐团的。”
说着拿出ID卡给卷发男确认。
“对,我们是9点半那场音乐会的。”小旭回想起先前看的剧院宣传手册,上面写着在《人鱼公主》后隔着一个半小时,还有一场晚上9点半开始的交响音乐会。
卷发男依然有些怀疑,但已经不打算赶他们走了。
“行吧,不管如何请你们不要再靠近凶案现场,这是船长吩咐的。”卷发男强调道,随后扶起地上仍在抽泣的琳达,“走吧琳达,先回去休息一下。”
琳达并没有反抗,几乎半趴在卷发男身上,被架了出去。
简冷冷看着离去的两人,回身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通道又回归了宁静,马霖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林岑岭转身检查了整个休息区域。
从事发的休息室出发,左边一排依次是一间只能供一人使用的厕所,一间和事发休息室同样大小的剧团休息室和一间交响乐队的休息室。
右手边则什么都没有,只有在靠近休息区域入口处有一扇门,写着:舞台入口。
“凉拌。”林岑岭说着走进那间写着“交响乐队休息室”的房间。
-
乐队的休息室比案发那个化妆间要宽敞许多,可能是考虑到乐队人数众多。
林岑岭一进去就倒在了沙发上,小旭也紧跟着瘫坐在一边,两人皆因不适而脸色惨白。
“小旭,还难受吗?”大煊在一边担忧地问。
“嗯……哥,你给我找杯水喝。”小旭有气无力地说。
大煊应了声就出门找水去了。
真好,我也想喝水,林岑岭把头埋进胳膊里想着,余光瞄了眼夏凡亚,依然是生人勿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要喝水吗?”夏凡亚问。
“嗯?”林岑岭很惊喜,抬起头看向夏凡亚,没想到高冷队友也有雪中送炭的时候,赶忙感动地点点头。
夏凡亚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林岑岭,神色柔和了一点。
“等着。”夏凡亚说。
“哎,那是你男朋友?你们也是一对?”看夏凡亚出了门,马霖挑了挑眉问林岑岭。
“不是……”林岑岭被问得有些窘迫,赶忙澄清,“我们不认识。”
“啊?怎么可能!”马霖一脸不可置信,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怎么了?”林岑岭被大家的反应激得有些想笑,坐起身问,“这游戏规定不认识不能组队吗?”
“不是不认识不能组队……是所有我们知道的队伍都是互相认识的。”卢春阳解释道,“你看,我和我妹,老徐和他儿子,小媛和她室友还有这对小情侣。”
被卢春阳这么一说,林岑岭才觉得好像真的只有自己和夏凡亚是特例。
别说没什么特殊关系了,连面都没见过,名字都是进游戏才问来的。
门被推开,买水的夏凡亚回来了。
“冰水?”接过冒着冷气的瓶装水,林岑岭相当失望。
“那你喝不喝?”夏凡亚冷冷问。
“喝……”林岑岭无奈地说,“谢谢。”
看着两人冰冷的互动,众人算是默认他们是真的不认识。
“所以接下来我们干什么?”马霖搓着手问。
“找凶器,目击证人,不在场证明,动机。”林岑岭皱着眉喝了几口冰水,言简意赅地总结了破案的几个关键点。
“那行吧,你们休息,我们去收集点信息。”黄小媛指挥着,众人纷纷点头出门寻找线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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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林,这是一时冲动干的吧。”小旭边喝着大煊端来的热红茶边问。
“嗯……”林岑岭怔怔看那杯热红茶冒出的热气,不置可否。
“不是冲动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人?” 小旭问,“晚上在房间里杀了扔海里不是更好,连尸体都找不到。”
林岑岭也觉得小旭的推测不假,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舔了舔小虎牙。
“现场太整齐干净了……冲动杀人不应该是手忙脚乱的吗?而且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凶器呢?”林岑岭喃喃自语着。
“也许凶手留下了指纹。”小旭说。
“有可能,但如果真的留下指纹擦一擦就好了。从三个伤口的距离看来,这凶器体积并不小。”林岑岭翻看出裤兜里的游轮简介,指着剧院这层地图说, “从这里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剧院内,一条通往外面大厅。带着那么大的凶器不管是从哪条路走,一定都会引起注意。”
“而且,刺破动脉后拔出凶器会有大量血液从伤口涌出……”小旭摸着下巴,“凶手身上很有可能在那时被染上血,不拔反而更好。”
“如果是不得不带走呢?”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夏凡亚突然发声。
经这一提醒,林岑岭忽然想到了什么。
眼前浮现出先前舞台上看到的那惊险刺激的一幕。
火光熊熊,少女如离弦的箭一般飞身跃过火圈。
呼……轰
是的,是烛台。
林岑岭猛然坐直身体说:“那个叫简的白袍女巫是凶手!”
“!”小旭也惊得坐身体一震。
又看了一边尸体的照片,林岑岭更加确定:“你们看这另外两个小伤口,深浅不一。不像三叉戟那样左右两端的尖刺一样高低,烛台的三个尖钉有不同的高度,中间最高,左侧其次,右侧最矮。”
小旭点点头问:“那我们现在去抓女巫?”
“走吧。”没等林岑岭回答,夏凡亚已经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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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凶手?你们有证据吗?”简面对指认,从化妆镜里冷冷看着三人。
“你在舞台上点燃火圈时手里拿着烛台,之后我们马上就听到动静赶去后台。见到死者时,他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证明并没有死多久。所以……”林岑岭直视着镜子中简的双眼说,“那个时候能接触到凶器的只有你。”
“只要把烛台拿来和尸体的伤口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凶器了,说不定还能发现残留的血迹。”小旭在一旁补充道。
简冷哼了一声,转头跟一旁的助理说:“乔,你去吧烛台拿来。”
乔哆哆嗦嗦应了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烛台,身边还跟着一个矮个子女人。
乔将烛台递给林岑岭。
接过烛台的时候,林岑岭就觉得不太对劲。
太轻了,这烛台是塑料做的。
烛台外层涂着一层哑光黑漆,从远处看很难判断材质。
但很显然,这种轻质塑料是无法作为凶器刺穿背肌刺破动脉的。
“你确定表演时,简拿的就是这个烛台?”林岑岭问乔。
“是的。” 乔唯唯诺诺答道,然后手指了指烛台托柄上一个小小的按钮,“这个按钮是个遥控器,用来控制火圈上的点火装置。只有这么一个,不会弄错。”
“这个烛台在女巫下场后放在哪里?”林岑岭问。
“我看到简一下来就交给艾玛了,艾玛她负责道具。” 乔回答,看了眼身边的矮个子女人。
小旭走到林岑岭身边,接过烛台,发觉分量过轻后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垂下肩膀有些泄气。
“这是艾玛,我们的道具负责人。” 乔介绍道。
“你们好。”艾玛捋了捋她有些散乱的头发,鼻头油油发亮。
“这个烛台是舞台上女巫用的那个,对吗?”林岑岭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这个道具烛台就是女巫点燃火圈那幕用的。外形跟一般的烛台没有区别,上面也能插蜡烛。但支托是塑料做的,托柄是空心的,里面有个遥控器。打开托柄底部的开关,按下托柄上的按钮,可以遥控铁圈上的点火装置。”艾玛耐心解释道。
林岑岭点点头继续问:“这个烛台是独一无二的吗?”
“当然了。”艾玛回答,“这个遥控器可以控制火圈,是定制的特殊道具,做那么多干嘛?”
“乔说简一下场就给你了,之后一直由你保管是吗?”林岑岭问。
“是的,出于安全考虑,这个道具在演出不需要的时候都由我保管。”艾玛肯定道。
“那么简上场前呢?”小旭问。
“我都说了都有我保管。简上场前是我在舞台边亲手交给她的,她下场后就交还给我。”艾玛有些不耐烦,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要盯着这个问题反复问,“这烛台怎么了,跟胡里安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林岑岭默默摇了摇头,心里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材质还是可利用时间段都已经证明了这个烛台不可能是凶器。
可是那个伤口的形状又怎么解释呢?
难道真的是海神拿着三叉戟叉死了王子吗?
凶手又为什么要拿走凶器呢?
难道不是因为演出必须要用到吗?
林岑岭思索着,小虎牙狠狠咬上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