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谦逊总是能换来好感。
吴局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小孩给老李真是可惜了，市局就是缺个好看又善良的门面担当啊！
毕竟吴局自己就老发火，有时候要发个视频声明，就老有人说他凶，邢常城吊儿郎当，郭柏太过死板，刑警支队的长相粗糙还黑，其他的都是不当事儿的。
诶，可惜。
“你已经很优秀了，能在那种情况下独自对付乌特，市局欠你一个勋章。”吴局感到有些抱歉，“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要去你们大学负荆请罪了，老李经常说，你们心理学院百年难得出一个有天赋的选手。”
“李老师言重了，”邱泽带着晚辈特有的腼腆，“我只是研究这方面花的时间比较多。”
“心理学是个很玄学的科目，我也略知一二，”吴局没发现自己的话题被带着跑，也可能是看到邱泽，回想起了好几年前自己和老李的那些年，“我记得，我服役的时候，经常有很多同志，因为第一次开真枪，或者第一次目睹死亡而患上心理障碍，从而被迫退役。”
邱泽很认真地听着，点点头，“的确，军人的心理素质一直是很值得重视的，不论是在役期间，还是退役之后，如果不注重心理问题，健康是一方面，很多人退役后也无法融入正常生活。”
邱泽本身是出于一个晚辈，以一种长辈最喜欢的认真聆听的姿态去给了一些反应，但没想到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吴局双眼一亮，“对对，你们研究过这个？老李跟你们说的？”
邱泽斟酌了一下，说了个棱模两可的回答，“李老师提过。”
“啊，那看来是因为我跟他说过这个。”吴局回想了一下，又对邱泽说，“而且想必你也知道，就是邢常城的问题。”
其实邱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是的，邢队的确有些心理上的问题，不过我记得说过，目前不影响他的工作。”
“那主要是因为他的自制力，”吴局放松了一下身子，靠向椅背，“我比你了解他，邢常城一直很有自制力，这一直很令我担心。”
邱泽想了想，没敢接太多话，“过刚易折吗。”
“对，”也许是因为邱泽是难得可以分享这些问题的人选，吴局选择多说一点，“邢常城年轻时候是个猴孩子，长成现在也没成熟多少，虽然是队长，但是他是上前线最勤快的，什么危险都喜欢自己上，他以前的时候拼命得很，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家庭因素，但我问他，他也只说不想让兄弟受伤，但我觉得……”
吴局欲言又止，不太清楚说这个好不好，不过看着邱泽熟悉的眉眼，还是选择说出来，“他可能有种自残或者自毁的倾向。”
邱泽微微睁大眼睛，但惊讶只是转瞬即逝，“也许，是您多虑了。”
吴局摆摆手，“不不你不懂，你只见过现在的邢常城。”
可能是邱泽的身份不大一样，比如……是邢常城的追求对象，所以吴局不太介意把邢常城的底多透一些，反正老李不是都说过一些了嘛。
更何况吴局在市局吼多了，不经常跟人心平气和的讲话。
“他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我看着他，他脸上从来没有紧张和害怕，这不符合常识，正常人不会害怕，也会紧张或者因为生疏而慌乱，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而你没有见过他那种表情……事实上，我也没有在其他人脸上见过，当时我只觉得，如果他生在乱世，那一定是历史书上的枭雄。”
这算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但是邱泽不由自主地品出不太恰当的意味，总觉得不像好话。但是吴局又是一种在介绍自家儿子的感觉，让邱泽总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可是枭雄这个比喻的确在邱泽这种人看来有点不全是褒义。
因为枭雄一般会成为胜利者，而不管是胜利者还是枭雄，都是踏万人尸走上去的。
吴局有点说上瘾，兴致勃勃的，几乎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我知道你应该能看出邢常城的心理问题，但其实我也不大了解他的心理出了什么事，他精神的确有过一段时间的问题，在来市局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一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那个时候，出于某种原因，我不在他身边。”
邱泽想了想，大概是邢常城在边防出事后，回到部队应该被关过一段时间。审讯的期间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能探视，想必吴局也没法搅进那趟浑水。
说起来……邱泽眼神一暗，低眉顺眼的低了下头。那件事情跟伍三似乎也脱不开关心，论起来似乎还能扯上李院长。
吴局娓娓道来，没注意邱泽的走神，故事的继续让邱泽回了神，“但是他回来之后，整个人越来越狠厉，像是憋着一股子火，我想在部队的那些日子，他跟他兄弟也是有感情的，诶……当兵的最受不了这件事情，更何况他们一整个队就回来了他一个，心理出问题是在所难免……有的时候我都担心，他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他从边防回来后，我让他做了刑侦队长，但从不让他干涉太多不太好的东西。但是……”
吴局又有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看着邱泽波澜不惊的面庞想，算了，好歹这人之后可能是是邢常城家属，这种事情也算是心理学案例，应该没关系。
“邢常城是剿灭犯罪的天才。”吴局说完，又后悔自己脱口太快。
但是邱泽似乎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的确，刑侦学这一方面，我不太了解，但是邢队的确能力优异。”
听起来有点像客套的夸奖。
很像那种。
我儿子挺优秀的。
是，您儿子是不错。
的感觉。
吴局见邱泽这孩子没多想，松了口气，想着邱小老师从正常社会成长长大，一生顺遂的，还是个小天才，应该不会没事儿往不正常的地方想。
所以吴局后面又安心地闲聊两句，就回去了，算是完成了这次探望加慰问。
但是吴局忽略了一点，正常人不会没事儿去研究犯罪心理这个东西的。
吴局走后，邱泽久久不能平静。
倒不是情绪上的起伏，而是脑子被打开了一个思路，他不可抑制地开始分析邢常城这个人。
剿灭犯罪的天才。
听起来是个夸奖，但是仔细想想就会有问题。
因为这个词最初用于土匪，并且最基本的解释是用暴力去消灭。
会用暴力消灭一些事物的人，都不太是个好人。
而且剿灭的是犯罪。
吴局受过高等教育，用的每一个词都值得推敲。
他将剿灭配上犯罪，而犯罪恰恰是不能被消灭的一个东西，因为它是抽象的，犯罪指的是一种现象，有人的地方，有规矩和法律的地方，就会有犯罪。
如果犯罪用上剿灭，那就要考虑一个问题。
犯罪能被暴力消灭吗？
显然不能。
如果以暴力为前提，那么消灭犯罪的只有更大程度的犯罪。
如果吴局不是刻意的，那么在吴局的潜意识里，这句话并不是夸赞邢常城的业务能力，而是在说：
邢常城是犯罪的天才。
邱泽端起一旁的水，手腕还有些脱力，但他依然坚持用一只手端起来，凑到嘴边，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邢常城的确是犯罪的天才，至少他自己就是受害者之一。
想起这件事情，邱泽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要提上日程。
邱老师一本正经地打开手机，打开百度，在搜索栏里输入“男人之间怎么做？”
问题很隐喻，但是索性百度是强大的。
邱老师还记得邢队曾经答应过如果自己同意追他，就让自己上回来一次。
嗯，同不同意另说，但是上可以考虑。
另一边，走出医院的吴局也没有停下思绪，他的直觉告诉他，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对哦，邱泽又不是他的学生，他为什么觉得邱泽的眉眼有点熟悉？
吴局仔细回想了一下。
啧，邱泽当时的眼神和表情，甚至包括内敛的肢体语言都跟以前老李为自己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一模一样！
巧合吧……
吴局摩挲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算了，可能是职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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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邱泽深得李老师亲传，忽悠人套话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要不是套出来的东西不是很重要，吴局就可以直接拿出手铐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