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兼职侧写师>第46章 人肉小笼包(7)

  当天下午,张科很快就打了回复。

  江天源,男,二十一岁,高中辍学,离开学校后到外省打过零工,但没做多久就回到家,如此往复,直到去年,才没有再出过省,一直在家里待着。

  张科在电话里说:“他是蒋丽雯人身意外险的保险受益人,这个你知道。从他的消费和转账记录看,他的零用钱都从家里拿。”

  严衍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低头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其他人呢?”严衍问。

  张科顿了顿,继续道:“他爸江高全四十四岁,他本来有一个兄弟,不过在二十多年前,他弟和弟媳死了,两人一块儿出了车祸,他弟家里只剩下一个半岁大的儿子。”

  “当时他弟的车祸赔偿金给了江高全…江高全应该是利用这笔钱开了高全山庄……老大,江天源是他弟的儿子,我查到了领养过户手续!”

  也就是说,江天源不是江高全亲生子。

  可是看江高全的态度,对江天源极为回护,对兄弟的儿子那么好,甚至都不在乎老婆死活,这未免也太……诡异。

  严衍颔首:“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张科说:“严哥,这个江天源,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严衍没告诉过张科,江天源是嫌疑人,他好奇张科怎么发现的,难不成有千里眼。

  “怎么了?”严衍问。

  “你知道他高中为啥辍学吗……虐待动物,偷窥女厕…在女生寝室放火……”张科啧啧感叹:“进过一次少管所,典型的犯罪胚子啊。”

  严衍沉默,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行,我先挂了。”

  “诶好,”张科喊住他,“等会儿严哥,你真在下边?”

  “啥玩意儿?”严衍纳罕。

  “我是说…和颜老板……不像啊,颜老板怎么压得住你……”张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张科同志,”严警官沉着脸,一本正经,“等我回来,立刻给你安排省厅党委市局三方位全方面立体思想教育培训课。”

  张科委屈巴巴:“………我只是问问而已…”

  嘟——

  严衍挂了电话。

  张科冲着嘟嘟声龇牙:“严哥冷酷无情。”

  他坐回办公桌前,鼠标滑动页面向下拉,有些疑惑:“江家不是四口人么…严哥怎么说是一家三口……”

  说错了吧,张科心想,看着屏幕上女孩的照片,打了个哈欠。

  过长的刘海下,女孩那双眼睛毫无情绪,冰冷地注视着屏幕外。

  在张科看不见的地方,她轻轻咧开唇角。

  晚上,刘春满的走访结果也有了眉目。

  首先是颜溯提到的,大半夜碎尸,会有动静。

  “这个我们挨家挨户询问过,”刘春满摊开笔记本,“农村里人少,问起来容易。没有宰肉剁骨头的声音,大点儿的声儿几乎没有,倒是大半夜的,听见高全山庄里女人尖叫……”

  那应该是刘巧,意外撞上了白衣女。

  严衍想起那半张脸是血的女孩,对着他森然一笑,后背顿时涌上寒凉。

  其次是江家。

  “江高全这个人风评不错,起初在城里边做生意,后来回乡下开了高全山庄。他的邻居都说,江老板为人老实,很溺爱他儿子。”

  严衍点头,刘春满看着他,严衍一怔,回头望向刘春满:“没了?”

  “没了。”刘春满摊开双手:“都说他老实、有本事,没了。”

  “没有家暴、虐待老婆?”

  刘春满吸口气,摇头:“没有,我们同志问起来,他们说不了解,看着这对夫妻关系还行,就是江高全在家里可能比较懒,事情喜欢甩给他老婆做,但这种事儿怎么说,还挺常见。”

  “有老婆还不珍惜,”单身经验丰富的严衍同志忍不住感叹,“谁要敢当警嫂,我给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刘春满哈哈笑,严衍想到了颜溯,要是颜溯……

  噫。严衍同志一个激灵,他在想啥。

  ……要是颜溯,不得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那么柔弱…又强大。

  嗐,严衍制止自己,甭胡思乱想。

  “至于江天源吧,特别不招人待见。成天跟他爸妈吵架,脾气大,稍有点不顺心就在屋里大喊大叫,爱玩游戏,找工作都嫌累,懒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江高全从来没说过他。”

  刘春满道:“在外边,江高全从来都说儿子好话。”

  “不过江天源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刘春满啜了口水沫子,将笔记本翻页:“死者蒋丽雯,江高全的妻子,两人结婚也有二十多年了。蒋丽雯平常默默无闻,存在感很低。”

  “她近期经常去教会,据说蒋丽雯加入教会也快十年了。”

  “什么教会?”

  “天主教会,”刘春满答,“规模不大,就十几个人。当地政府对这种小团体管的不严。”

  墙上悬挂的石英钟,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深夜了。

  严衍揉捏眉心,几名警察同志都跑了一天,说不疲惫是假的。

  刘春满合上笔记本,等待严衍指示下一步。

  明明他才是本地的刑警大队队长,但严衍身上似乎有种很特别的威慑力,让人不由自主将他当作领导,就仿佛,此人非常值得信任。

  严衍环顾大厅,窗外夜色浓稠。

  “先休息,明早六点准时集合。”严衍起身上楼。

  刘春满站起身,在他身后行警礼,带着其他同志也去休息了。

  严衍摸出房卡,刷卡进屋。

  刚进去就察觉不对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暗处似乎有双眼睛,虎视眈眈盯住了入侵者。

  严衍没犹豫,插房卡取电,灯光骤亮。

  颜溯坐在床沿边,一丝情绪也没有,危险而警惕的视线将他牢牢勾住。

  严衍微弯身,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竭力让颜溯感觉不到威胁,他柔声试探着喊:“颜老板?”

  颜溯怔住了,严衍极缓慢地靠近他:“颜溯。”

  “严…”仿佛意识从冰冷的壳里复苏,颜溯眼底露出迷茫,他张了张嘴:“衍…”

  “是我,宝贝儿。”严衍进洗手间,将帕子浸满温水拧干。

  颜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严衍上前擦拭他额间和双手的汗水。

  颜溯指尖动了动,严衍握住他的手。

  “案子……”颜溯下意识问:“破了吗…”

  “快了。”严衍搂着他,小心翼翼将他压回床里,曲肘抵在颜溯身侧,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他。

  “我想起…”颜溯想说些什么。

  严衍伸手,食指抵在他唇间:“嘘…别想,别说,睡觉。”

  颜溯乖觉地闭上眼睛,严衍俯首在他眉心亲了下,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睡到翌日大清早,生物钟作用下,严衍到点就睁开眼睛,身旁的床头灯亮了一小盏。

  严衍两腿绷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回头,颜溯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严衍想也没想,爬起来,大长腿一迈,就挤到了颜溯身边,单人床狭窄,严衍又是人高马大的个儿,颜溯只能挤在他怀里。

  严衍低头一瞅,又是贪吃蛇。

  “宝贝儿,”严衍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好点了吗?”

  颜溯一脸冷漠,我自岿然不动地玩着贪吃蛇,淡淡地说:“好了。”

  “真好了?”严衍低头,自下而上注视他的眼睛。

  没有冷漠迷茫,没有疲惫疼痛。

  又是他的颜老板。

  “真好了。”颜溯放下手机,翻身下床:“案子进展到哪一步?”

  严衍将张科的调查和刘春满的走访告诉他。

  颜溯微微蹙眉:“你说江天源高中时进过少管所?”

  “对,”严衍颔首,“从小恶行不断,虐猫…放火…偷窥女厕……”

  “——很多犯罪倾向者早年都出现三种最典型行为,”颜溯弯身捡起地上的外套丢给严衍,“虐杀动物,纵火以及…尿床。”

  严衍坐起身,明白他的意思:“可以将他列为重大嫌疑人。”

  颜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我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被你打断了。”颜溯坐回床边。

  严衍勾他手指头,顺嘴抹油,那架势好比当街调戏良家民女的登徒子,风流纨绔斜勾唇角:“宝贝儿,咱俩像不像事后?”

  被调戏的颜老板:“……”一脸冷漠。

  “江天源,”颜溯没搭理他的调戏,兀自说道,“我昨天下午一点半左右,回二楼休息,从楼梯窗户里看见,他出去了。”

  严衍笑容一敛,坐起身,面带严肃:“跑了?”

  “畏罪潜逃?”颜溯想了想,不大同意:“不像。昨天下午一点左右,并没有确定他是嫌疑犯,他有充足的时间逃跑。如果是逃跑,通常会收拾东西带身上,但他什么也没带。”

  “应该不是逃跑。”颜溯忖度道。

  “他从哪里跑的?”严衍凝眉。

  “高全山庄后边的小山坡,那里有条山路。”颜溯撩起眼皮:“他爬上坡之后就走了山路,如果是逃跑,肯定不会明目张胆走路上,很容易被看见或者逮住。”

  “他不是为了逃跑,那是为了去做什么?”严衍纳罕。

  颜溯猜测:“找人?”

  “找谁?”严衍飞速收拾完毕,两人一同离开房间。

  “假如江天源真的杀了他母亲蒋丽雯,而且是为了取得保险金,那么他应该去找谁?”

  严衍抓着后脑勺,仰天思索:“保险公司?”

  “那等得警方立案,确认死者是蒋丽雯,”颜溯说,“DNA鉴定结果尚未出来,那才是证明死者身份最有力的证据,保险公司看的是死亡证明。”

  “所以他不是去找保险公司。”

  “而是找和他能否取得保险金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颜溯背靠扶梯:“要从死者入手。”

  严衍点头。

  “江高全那里什么动静?”颜溯问。

  严衍耸肩:“没有,整天扛着锄头弄他的小菜园,不像是伤心,也不像是不伤心。”

  “那就是不伤心,”颜溯冷漠地说,“他并不在乎蒋丽雯。”

  严衍纳闷:“但他邻居都说江高全是个老好人。”

  “正常人死了老婆、跑了儿子,会表现得像他这样平静吗?”颜溯反问。

  江高全的平静的确超乎预料,严衍摇头:“江高全除了交代保险金的事,其他一问三不知。”

  颜溯怀疑:“那笔保险金数额究竟有多大,足以诱使江天源涉险杀人。”

  严衍耸肩:“保险费相当于江高全的全部家产,赔偿金上千万了。”

  两人同时沉默。严衍低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刘巧在餐桌旁朝两人招手:“我睡不着,早起自己做的!”她笑着说:“来尝尝。”

  餐厅里只有刘巧一个人,严衍好奇地问:“其他人呢?”

  “孙毅还在睡觉,杜涛和静姐昨晚回来,又吵架了,这会儿还在睡呢。”刘巧随口说:“昨晚凌晨一两点那会儿吧,你俩可能睡着了没听见。”

  “杜涛跪在走廊上,求静姐原谅他,”刘巧鄙夷道,“他又没忍住,打了静姐。嗐,两人就吵架呗,静姐拎着箱子要走,杜涛就跪下求她。”

  “然后呢?”严衍好奇地问,他拉开椅子,让颜溯坐下,再给自己拉了张背椅。

  “静姐心软,”刘巧抬了下眼皮,“跟杜涛回屋了。”

  “啧啧。”严衍感叹:“怎么想的,她。”

  刘巧苦涩地笑了下:“严哥,你不明白,各人有各人难处。”

  颜溯摇头,难得评价一句外人事:“她最好…早点和杜涛分手。”

  刘巧将餐盘递给他俩:“我也这么想。杜涛…迟早像江老板对待老板娘那样对静姐。”

  这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围在餐桌旁的三个人能听见。

  一时间,偌大的餐厅陷入沉默。

  “你们啥时候走?”严衍随口问。

  刘巧啊了声:“现在走不了,得等嫌疑排除,到时候立刻走,我真是怕了这鬼地方,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

  “那天晚上的白衣女……”严衍忽然问:“你还见过么?”

  刘巧脸色骤变,手中筷子掉落,她猛地抬头,神色不安,张了张嘴:“没…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