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单恋画格【完结】>第93章 完结章

  直到离开,虞冬青都没有跟我说明他话里的意思。

  纠结了许久,最终我还是决定不要再去深想那些,或许他只是偶然间想到了一个电影台词,然后不经意间念出来了而已。

  第二天清晨,我久违地吃到了他做的早餐,那之后他又驱车去我家帮我拿了行李,甚至还帮我抱着小青,去了我事先为它找好的养母(姜云云)的家里。

  “其实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帮我照顾小青。”在送别小青后,我忍不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都送走了才想起跟我说?”虞冬青叹了口气,“你放心,虽然我没什么时间,但只要有空,我一定会常去看它的。”

  “嗯。”别过脸,不再去看他弯起的眼眸,尽力去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失落,毕竟都已经说好了,就算分开还是会一直联系。

  “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将我送到机场,虞冬青停下脚步,理了理我的领口,压低声音问着我。

  “哎?那边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看怎么好像是……虞导?虞冬青?”

  “真的假的?不会吧……好高啊,比电视上帅多了,那他旁边那个人是谁啊……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不远处的议论声似有似无地进入到了我的耳朵里,虽然虞冬青不算是明星,但得奖之后的他声名大噪,后不久在机场的那组照片更是在国内大范围传播,眼熟他的人想必也不少。

  “虞冬青,有人……被看见了。”握住他的手腕,我略微有些紧张。

  “我不是演员,也不是公众人物,”拉着我的行李,虞冬青和我肩并着肩,向机场走去,他说:“和谁谈恋爱,都不会影响我的事业,你也一样。”

  “好。”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我伸出手意图接过我的行李,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被他躲了过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专注地凝视着我,虞冬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地认真:“你不高兴吗?”

  分别的时间愈来愈近,我一直忍耐,一直忍耐着,现在不说的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录片拍完,直到我被高原上的太阳晒成一颗煤球的时候吗?

  “行了,”抬起脸,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凶起来,我瞪视着他:“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你,你明明知道我们要分开很长时间,可你甚至都没打算挽留我一下,哪怕是象征性的,你都不愿意……”

  虞冬青愣住了,我抢过他手中的行李,再也不想要忍受这看似相安无事的和平,要是他会因此生气,那就生气好了,反正我都要上山了,反正相隔那么远,就算有火他也没处发去。

  “向梧。”虞冬青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知道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可我已经不愿再回头去看他假惺惺的笑意,我只是停下脚步,想听他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又打算说些什么。

  “我是一个自大、务实,且不相信爱的人。”

  “但我喜欢你。”他说:“你知道,那种所谓‘永远’的感情,是我向来不愿意去相信的事情,但我想,如果是和你,那些电影剧本里才会发生的故事,可能也会变成发生在我身上的剧情。”

  “不必回头,向梧,你尽管向前去,我们会再见的,很快……”

  眼眶有些发热,我没有回头,只是机场的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抬手,跟我的背影道着别,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就无从确认他的眼中是否有不舍的情绪。

  啊!这个该死的家伙!我再也不要跟他和好,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咬紧牙关,我迈开步伐,提着我的行李箱快步走到了安检口。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怕当我发现他仍在大门口等着我,我心中的怨气会如烟雾一般轻飘飘地消散了。

  坐上飞机,在手机关机前,我看见了虞冬青给我发来的消息,他说——“到了跟我报句平安。”

  我面无表情地关了机,蜷缩在属于我的位置里,我想,我才不要给他报平安呢,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我们的团队约定好将会在临近A市的一处的山脉下汇合,我到的时间跟导演差不多,比剧组内的其他人员则要更早一些。

  导演年龄大了,面对年轻人时,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我们在当地的饭馆点了特色的饭食,边吃,他边向我表达了对于此行的担忧。

  “原本我以为你会拒绝来着,毕竟刚得了荣誉,年轻人嘛,保不准浮躁一段时间,还挺意外的……咳咳,先跟你说一句,到时候风餐露宿,晚上睡帐篷,路上肯定辛苦、不容易,原本的安排是两人睡一间帐篷,我和小吴一起,你跟我们的摄像指导,哎,本来大家都是老搭档了,没想到这次他忽然说身体原因不宜远游,重新给我推荐了一个年轻人,哎,说是会晚点来,虽然履历听光辉,但……年轻人嘛,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没想到熟了之后的王导话会这么多,我一边拿着饭勺,一边微笑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刚开始我本以为这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直到后来我发现那个“晚些来的年轻人”就是应当跟我住同一间帐篷的新摄像指导。

  “啊!如果两个人住的话,帐篷可以一人背一天,现在全程都要我一个人背着!山路啊!这可是山路,我都要累死了!”正式踏上寻找藏羚羊之旅的第一天,我便忍不住跟虞冬青抱怨起了我的遭遇,虽然跟同行的动物学家们交流并基于此创作脚本的确很有意思,但精神上的安适却无法抚平身体上的痛楚,就算脚痛得要死,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帐篷里可怜兮兮地给自己按摩而已。

  虞冬青很快回了消息,他一如既往地不大会安慰人,只是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并问:“需要跌打损伤膏吗?我给你寄一些。”

  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我笑了笑,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因为我不想让他认为这一路走来我都是不快乐的。

  没想到的是,在下一个驻足的村庄停留之时,一个光着脚丫的小孩兴冲冲地跑到我们居住的小旅馆,大声说:“忧郁的梧桐在吗?兴旺便利店有你的包裹!”

  一头雾水地走进那家便利店,当拆开包裹,发现里面竟是虞冬青一早跟我说好的跌打药时,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种澎湃的情绪。

  原来在我到之前,虞冬青的包裹便顺着我们行进的路线送了过来,山中运输多有不便,很多时候我们甚至只会停留半天的时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团队的行程,并准确无误地提前将我需要的东西寄到我手中来的,为此我甚至专门问过他,可他给我的答案却总是含糊的、语焉不详的。

  他说:“多想想办法,想给到的东西是总能给到那个人手中。”

  他从来不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他只会关心今天走到了哪儿,路上又发生了什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其实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而随着行进路线的延长,渐渐地,我也适应了这行军一般艰巨而困苦的路途。

  终于,在半个月后,我们确定了一窝藏羚羊生活的地点,我们的帐篷在距离它们大概一公里开外的地方驻扎,首先需要做的,是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藏羚羊生性机敏,我们只能祈祷羚羊一家不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举家迁移。

  专门负责摄制的队伍随后才能到,据王导说,他们本该在两天之前便来汇合,但不久前,他们所驻扎的村庄遭到了风雪的洗礼,行进困难,行程不得不耽误在原地。

  作为摄制团队,我们不得干涉自然行进的规律,白天,因为羚羊幼崽的好奇,组内的一个小哥给它投喂了一些吃的东西,王导知道后大发雷霆,因为他不希望这些生活在自然界的小生灵误以为人类好相与。

  第二天,导演告诉我们摄制小组明天就会到达,叫我们提前踩好点,尽量确定藏羚羊的行动同往日无异。

  毫无疑问,我们的运气是不好的,第二日的天空黑沉沉的,阳光竟丝毫没有透下来的意思,暴雪伴随着冰碴到来得十分突然,这导致我们整个团队只能龟缩在帐篷里。

  别人的帐篷里面有两个人,而我却只能形单影只地蜷缩在睡袋中,满面纠结地看着手机。

  偏远的地方是没有信号的,此刻的我已经许久没有同虞冬青建立联系,网络自然也是想都别想,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为了省电少看会儿手机,因为如果电量不足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去补充电力。

  好冷,好寂寞。

  有几次,帐篷差点被风连根吹起,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因为一个人的帐篷总比两个人的更轻。

  呜呜的风声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穿透薄薄的帐篷壁,将寒冷刺进我的身体里。

  似乎要按不住这该死的帐篷了,惊慌失措地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我期望用自己的身体抗衡这铺天盖地的自然之力,“啪嗒——”是外面的锚点被风吹离大地的声音,刹那间,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对死亡的畏惧。

  完了,我要见不到小青,见不到冉彬,见不到姜云云,见不到虞冬青了……

  一瞬间,我近乎后悔了这次的出行,虽然我爱着自然,爱着这片大地,但我还不想死,我想要爱这个世界,想要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我……还要想见见虞冬青,起码在死之前,我想要听见他哇哇大哭地诉说曾经冷落我的悔意,我无法甘心,不能说服自己就这样在狂风中逝去,因为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好,也未曾向彼此诉说过永不再分离的爱语。

  帐篷再次挪移,我似乎被吹到了更远的地方去,或许不远处就是山崖,可能下一刻我就会融化在这无边无际的雪水里。

  完了,我要死了,还没来得及被太阳晒成煤球,我就要被暴风雪给掩埋了。

  “刺啦——”我似乎听见了帐篷开裂的声音,狂风自外猛地灌进内里,就连我的惨叫也很快被猎猎的风声淹没,就好像一刻石子落进海里,顷刻间没了声息。

  我闭上眼睛,只能拼命用睡袋将自己裹紧以求得哪怕那么一丝的暖意,我想要看清那个裂缝究竟来自于哪里,可就连我手里的灯都被风得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蜷缩在——傻……没——”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属于人的声音,一瞬间我茫然了,因为那距离似乎比我预计得更近,我本以为至少应当来自帐篷外,而不是如此近的内里。

  然而下一刻,我的身躯却被一股力道暖暖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帐篷的移动也因为重量的增加而迎来了久违的平息,狂风依旧在吹着,而我的世界却好像迎来了专注的宁静,因为我的身躯正被眼前这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那双漆黑但却明亮的眼睛,就算在幽深的黑暗里也是如此地熟悉,在无数个孤寂的日夜,我曾依靠着对此的幻想安然睡去。

  “你……”一瞬间,泪水浸湿了我的眼眸,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死后产生的幻境,亦或者是因为极地的寒冷而陷入到了回光返照的梦境里。

  “对不起。”虞冬青冰冷的手掌抚摸在我的脸颊上,他的唇瓣颤抖着贴近,一下下吻在我泪湿的眼眸里,“来晚了……害你受累,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哭泣的声音大概被暴风雪掩盖了,隔着睡袋,我用力地想要抱紧他的身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来到这里,但在惊恐之后,我却只想凭借本能,不顾一切地让自己投身于眼下唯一的美好里。

  “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不大,但隔着衣料,他却还是听清了我的问题,“本来两天前就该到的,好不容易等风雪过去,没想到你们这边也……”

  “看见那个快被风吹走的帐篷,想到你是一个人,意识到那里面或许就是你,我……”虞冬青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传进了我的意识里,“我觉得我自己好像死了一次。”

  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眼泪从眼角流了下去,我的头抵着他的下巴,一次次用嘴唇亲吻他的脖颈,“虞冬青……你来,怎么都不跟我说……”

  “因为你是笨蛋,”摸着我的头发,虞冬青叹了口气,“那天在餐厅,我见的就是王导原本的摄像指导,本来以为你能猜到的……哎,果然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不忘了说我!浅浅地用腿拱了拱他的身体,最终我还是没有让那浅浅的气闷支配我,而只是更深地陷进了他的怀里。

  “你居然一点都没有猜到,哎,沿途我还给你寄了那么多东西,别忘了,我可从来没有问过你下一步的行程会去哪里。”

  “你当是在玩解谜游戏啊……”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帐篷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平息。

  狂风吹走了厚积的乌云,虞冬青那被冻至通红的脸颊也映现在了我的眼眸里。

  “那,你是怎么上来的啊……”我的声音再度失控,难以想象,方才那么大的风雪,他是怎么跨过那一片片山地……

  “车停在公路上,不远,他们暂时在里面避难,我走过来的,因为背着器材,其实还行。”

  骗人,明明最近的公路离这里也有三四公里的地……想到虞冬青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又想到了或许我曾差点失去他,我便再度丢脸地哭出声来,我用手臂掩住自己的脸,不想让自己再在虞冬青面前再度失控下去……可是他的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他拍拍我背的力道又是那样温柔,这一切的一切只让我更迷失在属于他的这片温柔乡里。

  “虞冬青……”

  “别抬头。”他说,“你知道,刚刚我差点被吓死,还好,还好你没事。”我听见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正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还好……我没有……”虞冬青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就那样,维持着拥抱着彼此的姿势,好长好长时间。

  “向梧。”远远地,当我听见藏羚羊奔跑的声音,当我的额头被虞冬青的唇瓣轻柔地光顾之时,我听见他说:“我想我的生命中还是需要有你。”

  “昨天要,今天要,明天也要,永远都要……这世界上或许的确不会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但仅仅这一次,我想要去相信。”

  “嗯。”坐起身,我拉开了帐篷的帘,和煦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但它洒在我们的身上,驱散了一切的阴翳。

  虞冬青的眼眸被阳光晃得眯起,但看着我,他的脸上还是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看着沐浴在光明之中的他,我说:“虞冬青,你真傻,其实……”

  “这种事,你就该相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