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愣了两秒钟,随后他疯了似的把上半身探进棺材里,伸手去摸顾仲平的身躯。

  南宫飞步上前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镇定一点!”

  顾庭希衣衫凌乱地站在棺材边,指甲几乎扣进了木头中,潺潺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却毫不知痛一般死死扣着棺木。

  南宫压抑地看着他,在他耳边呢喃道:“顾庭希,你好好看着这一切,记住你的仇恨,也不要忘记你父亲的信仰,未来你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自己去走。”

  顾庭希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刺骨的冷风吹在他脸上,他像是被麻痹了神经一般,感受不到疼痛与寒冷。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叫嚣着想要冲破那些张牙舞爪地阴霾。

  南宫试探性地握住他的手,将他血肉模糊地指尖抽离棺木,顾庭希顺从地像一只无害的小兽,但他的眼里却燃烧着耀眼的光芒。

  徐简阳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们,错愕道:“都怎么了?棺材有什么不妥吗?”

  “把药箱拿来。”南宫简单处理了他的手伤,将他带回前厅。

  宾客陆陆续续地进门,顾庭希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都用一种熟稔的口气和他说话。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顾静,还有紧跟在她身后察言观色小心说话的叶凡。

  他再一次的想起了那句话,不要试图解读人性,究竟什么是人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按照教科书一般的生活,但也不至于坦然地走在罪恶的边缘,他父亲毕生所坚持地信仰是什么,所谓的正义又以何种姿态存在,顾庭希看着人来人往,观察着他们悲哀的神情,还有混杂在其中一部分人企图压制住的笑容,他恍然意识到这些人中大多数人都是不伤心的,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带上了合适的面具,在葬礼结束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松懈的笑容,压抑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解放。

  顾庭希木讷的游走在人群中,他看着那些浑浑噩噩地灵魂,在他们卸下伪装的那一刻流露出恣意的窃喜,他突然意识到死亡并不可怕,行尸走肉般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墓地。

  他的父亲用透明而纯粹的灵魂去爱他的女人,用脆弱却坚韧的生命去爱他的孩子,他正直善良地走完了他的一生,在肉体被埋葬的那一刻却留下了永生不息的信念。

  宾客没有即刻退散,他们大多数人围绕着顾思谦说起了奉承的话,只有像表舅妈这样的亲戚不惧顾庭希阴冷的表情,热切的围在他身边。

  顾庭希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单手将领带扯开一点透气。

  表舅妈腆着脸笑了笑:“你爸死的这么突然,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遗嘱。”

  顾庭希蹙起眉不冷不热的说:“和你有关系吗?”

  “和我是没关系,但这就剩你们两个了,我也是替你着想,你看那些人可都围着你哥呢。”

  顾庭希没心情和她折腾,站起来想走,方老让人来喊他和顾思谦去偏厅,一并也请去了部分亲戚。

  顾庭希到了那里见顾静等人都在,料想可能是他爸留了遗嘱。

  表舅妈压低声音笑了笑:“你爸真是想的周全。”

  顾庭希不理会她看热闹一般的口气,拉过手边的椅子坐下。

  律师说明了遗嘱的法律效益之后开始宣读遗嘱,“顾仲平先生在遗嘱中说明,在他过世之后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顾思谦先生,希望顾思谦先生今后好好打理顾家产业,以上是遗嘱的全部内容。”

  客厅里一片沉默,视线全部落在了顾庭希身上,对于遗嘱的真伪他们不敢妄加揣测,但也未免觉得顾仲平太过狠心,完全不顾小儿子的死活。

  顾庭希舔了舔嘴唇,完全没有什么反应,旁人几乎以为他是不是耳聋了。

  老太太心里着急却没有出声,到底两个都是她的外孙,她怎么能在女婿尸骨未寒的时候妄议遗嘱。

  方老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仲平做的打算一定是优先考虑集团的利益,也算得体,时间差不多了,既然没大家什么事情就都散了吧。”

  顾思谦站起来和律师握了握手,“辛苦你走一趟,后续的手续我让助理再联系你。”

  “不辛苦,这是我分内的事情,对了顾二少,有件事情顾先生让我转告你。”律师转身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顾庭希。

  “什么事?”

  “顾先生在银行保险柜留了点东西给你,这是保险柜钥匙。”

  顾庭希拿着钥匙闷闷地点头:“谢谢。”

  顾庭希站在门口看着宾客陆续离去,也看着天空渐渐变得阴沉,父亲死了,韩琛下落不明,川流不息的马路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一天,每个人都急欲奔向他们的归途,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小少爷。”大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顾庭希回过头去,却见大头的脸色比他更凄惨,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两手脏兮兮地搅在一起。

  “小少爷,你去哪里我送你。”

  顾思谦应付完宾客之后迅速跑到了门口,恶狠狠地瞪了大头一眼,推开他走到顾庭希面前。

  两人相视而立,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庭希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哥的肩膀:“我没事,你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