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活, 代表着可以营救。
罗哆看到蒙越表情明显变了。
他扫了眼大家，迅速部署道：“阿康罗哆留守营地, 剩下全员出发。二组后方突击，护送艾伦小艾从山崖前往风站，我和小六在前方营救三组。”
话音刚落，艾伦便道：“不妥。”
这个安排的确是有问题的。
蒙越单兵作战能力极佳, 可他不是能力者，更何况他是队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蒙越要担任好一个领导者，就不能让自己涉险。
但蒙越也是仔细思索过的。
三车身陷兽群, 前去营救是极为危险的。自己坐镇一方面可以增加士气, 一方面可以随机应变。
而程佳可以通过后台总揽全局, 就算自己遇险，特役队不至于乱掉。
可程佳则给出了新的方案：“阿康跟着去三车。”
阿康也是能力者，他可以短时间刚化自己的身体，不怕异兽的爪牙。
阿康当即表示认同：“三车是轮轴卡住了，只要清出周围一片空间, 给我三十秒, 我就能恢复制动系统。”
蒙越有些犹豫。
阿康一笑, 道：“打不过还跑不过吗？队长。”
蒙队长终于点了头。
阿康这边需要火力肃清，索性又从二车调了个队员凑了四人编。两辆车确定好路线，又检查装备和无线电频道, 准备出发。
天边破晓, 人类视觉提高, 距离防护网达到最低标准，只剩下两个小时。
罗哆和蒙越目送两辆车离开，地下哨所的电脑标记着它们的位置信息。蒙越检查了营地四边的干扰仪，关上了地面通道。
地下哨所的光源很暗，两人离得极近，才能看清彼此。
“休息一会？”蒙越问罗哆。
这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储藏着大量炮火以及设备，还有少数的压缩食物的饮用水，这样的营地在沦陷区有很多个。当有战士到来时，大家会在上面扎起帐篷，而撤离或者少数人驻守时，他们将一切藏于地下。
罗哆不是职业军人，彻夜未眠和战斗都使他精神疲惫。他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清醒陪伴着蒙越，可就是忍不住犯困。
蒙越捏着他的手，拿来压缩食物和水，打开包装递到罗哆手边。
通讯器里面艾伦正插科打诨，大家笑闹着打发时间，好像他们要去度假而不是战斗。罗哆补充着体力，倚靠在蒙越身上。蒙越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的手，盯着显示屏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很明显。
这种环境其实应该让人感觉到神情紧张，可罗哆却觉得异常安全。他不由自主放松了精神，恍惚之间，他甚至认为自己不是第一次和蒙越待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那是梦境，那又不是。
蒙越察觉到身边人呼吸越来越沉，轻手轻脚将他平置于地面，又用自己的衣物给他垫了脑袋。蒙队长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罗哆的脑袋，才将视线放回显示屏上。
两辆车已经分开，暂且一切平安。预计十分钟后，小六阿康会率先抵达三号车的位置。
“他们会成功吗？”瑶姬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是人工智能，无处不在，可以一心多用，同时与多人交流也不会影响算法运行。然而主动提问，又是如此主观的问题，仍旧让蒙越愣了一下。
“我相信他们。”蒙越如此回答。
瑶姬轻笑一声。
“你看过我的游戏分析数据吗？”她又问。
蒙越觉得，这个人工智能今天有点话多。
他不答，瑶姬也没继续问，她只是在虚空中“看着”罗哆，然后轻描淡写道：“他的脑电波非常活跃。”
蒙越也看了眼罗哆，目光满是柔情。罗哆睡得不沉，眼皮底下偶尔会产生颤动。
“他在做梦。”蒙越轻声道。
瑶姬笑了一下，带着点意味不明道：“或许是梦，或许不是。”
罗哆也不能判定这是不是梦。
又是那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男人，少年成长为了青年，浑身的气势越发的肆意妄为。两人行走于林间，青年侧头听着什么，偶尔露出不屑的神情。
“争议很大，已经有八个实验室被叫停，一号实验室负责人目前也被约谈。”
青年眯起眼睛，活动着四肢，点点头认同道：“最近确实没什么新实验。”
“我正在向他们施压，很快——很快就能把你带出来。”
青年无所谓，只是道：“出去？出去之后也是监禁，还不如这里轻松自在。”
“你不能这样想。”
青年不可一世笑笑，他们身边的场景猛然就变了，从苍天密林幻化成热闹的街市，人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这里更轻松自在一些。”
街上有人给青年打招呼，青年挥挥手算是回应，大家嘻嘻哈哈，每个人都很开心。
“这是理想国。”青年道。
“可是……”看不见脸的人迟疑着回应，道：“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此话一出，罗哆心中惧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窜出来，可很快便被压制回去。
青年摇摇头，他停住了脚步，认真看着自己。
罗哆能感觉到，他们在对视。
“你知道这不是，”青年勾起嘴角，罗哆从他的瞳仁伸出，看清了与之对话人的相貌：“哥哥。”
他猛然惊醒，睁眼。
他看到了自己。
这只是短短的十分钟，他却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底满是惊恐。
“怎么了？”一边蒙越发现罗哆的异常，问道。
罗哆条件发射摇头，他的手心全是汗，后背也已经被浸透，脑子乱的装不下其他东西。
那个青年叫自己哥哥。
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罗哆便在虚空中与之对视。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罗哆颤抖着唇，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车载监控录像出现卡顿，画面卡在了飞扑而来的异兽上。
而同一时间，尖锐的警报声响起！蒙越猛然站起来，将哨所从蛰伏模式调整为备战，光线顿时充斥整个地下，罗哆双眼被刺出生理性的泪水。
几块监控屏恢复供能，上面显示异兽出现在营地上方，它们不耐的四处寻找，并且破坏着掩藏的接收装置。
蒙越眼中露出惊愕。
每个营地周边都有干扰仪，这种干扰仪覆盖范围极小，不可量产。好在他们发出的波段可以干扰异兽行为，在小型营地安置后，基本不会有异兽出现。
而如今，异兽不仅出现了，还具有目标性地寻找！
“他们拥有了智商……”罗哆喃喃道：“他们在进化！”
视屏联系中断，两人只能从通讯仪里勉强听到两辆车的动态。营地的监控器中则显示着暴躁的异兽，终于，有一只异兽似乎在地面上嗅到了什么，开始用爪子刨地面。
那里正是地下哨所的入口。
蒙越猛然拿起一边的毒针发射器和枪，厉声对瑶姬道：“瑶姬，将干扰仪频率调到最大！”
四周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回应。
“瑶姬？”
瑶姬失踪了。
与此同时，刨地异兽仰天怒吼一声，众多异兽开始聚集，试图协助刨开那扇门。蒙越飞速塞了一把枪到罗哆怀中，然后道：“退！”
地下哨所的隐藏门连接着极其简陋的地道，通向另一处出口。当初设计这条路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它能真正被使用。
他们不相信异兽会有智商。
蒙越推搡着罗哆进了地道，这里十分狭窄，两人摸爬滚打。而外面则传来剧烈的响声，腥臭味伴随着渗人的嚎叫传来。两人的心沉到谷底，他们知道异兽进来了！
罗哆拼命的奔跑着，异兽很快发现了门，幸而这条道路狭小，身材庞大的怪物不能进来。蒙越火力全开射击着，两人连滚带爬，终于到了出口！
看见光的那一刻，罗哆简直要喜极而泣。
可是很快两人就发现，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在不足百米的出口附近，也有异兽徘徊。听到响动，那狰狞玩意抬头遥遥看来，它流着口水虎视眈眈，罗哆瞳孔一缩，举枪悍然开火，蒙越拿着毒针，举手发射！
两人配合默契，可惜抵不过越来越多的异兽，它们听到动静纷纷袭来，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蒙越和罗哆根本不是对手！
“跑！”
他们没命的向前跑，然而人类怎么可能跑过异兽？蒙越怒吼着，用炮火阻拦异兽，异兽毫不畏惧，飞扑而上！
“——不！”
绝望声响起，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放慢，罗哆瞪大眼睛看着异兽扑倒了蒙越，那锋利的爪子在蒙越肩膀狠狠划过，鲜血随之而出，染红了半个身子。
“不！不！”
罗哆爆发出一阵怒吼！他的愤怒值达到顶峰！
他赤红着眼仇视异兽，瞬间，异兽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它们一个个开始退后，甚至有几只呜咽着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罗哆借机将蒙越拉到身边。
异兽后退着，发出呜呜呜的叫声，然后猛然撤退。
罗哆却管不了这么多，蒙越身上的血流如初，伤口深可见骨，十分恐怖。
罗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出来，他一边喊着不，一边用衣服堵着蒙越的伤口。蒙越脸色惨白，艰难举着没受伤的手擦拭罗哆的眼泪。
不不不不。
“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罗哆喃喃自语，胡乱将蒙越的绑好，勉强止住血液：“我们回营地，营地有药。”
他背着蒙越，蒙越低声艰难道：“放……下我。”
“哆哆，走。”
罗哆疯狂摇着头：“不可能，你知道的，这绝不可能。”
刚刚慌不择路的一阵奔跑，让两人迷失了方向。罗哆只觉眼前的一切都一模一样，急忙找不到返回营地的路。
蒙越的呼吸越来越轻，他咳嗽带着血丝：“放下我……回营地……发信号。”
罗哆跌跌撞撞，嘴上喃喃挺住，他根本不听蒙越的话，一直向前走。
“我们可以的，我们绝对可以的。”
“蒙越，你一定要挺住。你还没有带我去登记，你不是说我们要结婚吗？”
他带着哭腔胡言乱语。
蒙越从没用像这样这么累过，他觉得很困，而身边又有人吵得他无法闭上眼睛。罗哆的声音很远很轻，带着哭腔。
自己不应该让他哭的。
想保护他。
舍不得他。
不想离开他。
这濒死的场景仿佛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合，就在他突然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边罗哆喊：“蒙越，别睡！我们，我们到了！”
蒙越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愣住。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城市。
大灾难来临之时黄沙漫天，一切生物失去阳光。夺命雾气逼迫所有人奔跑，异兽猖獗让人类不得不以炮火反击，而城市也在炮火中凋零。
后来他们被圈在一个圈内，几乎没有什么基础设施而言。人类艰难重建，可就算是顶级的一区，也很难跟大灾难前的二线城市相比。
可面前的城市，不仅建筑物没有毁坏，甚至还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这是传说中的，第八区。
有人奔赴而来，蒙越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他只能艰难看见罗哆在没出息的哭。他想要抱抱他，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一切归于黑暗，他只有一个念头。
第八区果然是存在的。
一号找到了第八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