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祉洗了澡，万雪又给他找了身干净的衣服穿。
郑祉把披在身上的毯子解开，万雪示意他丢在床上就可以，等下他来收拾。
收拾好的郑祉对万雪放下了戒心，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些。万雪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可以和我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郑祉喝了一口水，呼出一口松快的气，讲出了歌会近期的事情。
歌会最近踪迹漏洞越来越多，已经无法像十几年前刚有电脑的时候那样，通过网络的手段隐藏自己，通过数字信息的桥梁与彼此沟通。
尤其是在歌会重要成员之一雷子羽被抓之后，歌会内部更是讨论不一。
雷子羽出事的事是歌会四位核心成员之一的“一角岩”通知他们的，郑祉是负责歌会聊天室搭建的成员，在得到一角岩的消息之后，郑祉就立刻在数据里删掉了雷子羽的信息。
而宫楠，则是负责对所有歌会成员进行精神控制的人。
所有加入歌会的成员必须要和宫楠谈话。而谈话的过程，就是宫楠对新成员洗脑的过程。
“宫楠之前是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但后来被学校开除了。据我了解，是因为他做了一些违背师德的事，事情败露之后，学校就开除了他的教师身份。离开学校不久，他便经营起了工作室，但工作室生意也不怎么样。”郑祉阐述道。
万雪认真地听着。
“后来，他偶然接到一个咨询。”
万雪留意。
“来咨询的是一个名叫商弦的女人。”
商弦。
果然是这个名字。
万雪打起了精神，仔细听着郑祉的阐述。
“商弦和他说，她创办了一个名叫‘歌会’的组织，但最近，组织出了一些问题。”
万雪点点头。
这些他在路玦的日记里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一些。
万雪和郑祉聊了很久，从郑祉那里，他了解到很多他的调查没有涉及到的，关于歌会的事。
商弦一开始成立的歌会，是一个很纯粹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是女性，并且都是在生活上遇到一些坎坷的女性。
商弦将她们组织在了一起。
在当时，每个周日晚上是歌会活动的时间，商弦会给会员们唱优美的歌，会员们会分享她们的故事，大家聚在一起，互相疗愈。
商弦作为组织的发起者，也作为第一代歌会的负责人，她时刻关心着每一个成员，会认真听她们的故事，温暖地拥抱在生活中受伤的女人们。
郑祉回忆道，在很久之前，当时的商弦还没有自杀，他曾经听到过商弦唱歌。
就像是从遥远的天国飘来的声音，空灵干净，让人听了之后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一切烦恼都似乎随着商弦的歌声飘走了。
万雪心想，商月城唱歌好听，原来是有家族遗传的成分在里面的啊。
而商弦之所以会去找宫楠，是因为她的歌会成员越来越多，她发现，原本的方法已经没有办法兼顾到每一个人。
她来向宫楠寻求帮助，向他寻求心理疗愈方法——她想要帮助每一个人，用更专业的方法，可以治疗团体的每一个人的方法。
宫楠一开始在积极地帮助她，为了能帮商弦的歌会，他打电话给许久不见的郑祉，请求他帮忙搭建一个互联网平台，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得到帮助。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宫楠窃取了商弦的歌会，把歌会改造成了为他服务的犯罪组织。商弦也自杀离世了。”郑祉说到这里的时候，头无奈地低下去，似乎是在悼念已经死去的商弦。
一切都是从宫楠爱上商弦开始的。
宫楠在与商弦相处的过程中，慢慢爱上了这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已经结婚，即使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即使这个女人的丈夫不知所踪，而且就算这样商弦也愿意守着那张薄薄的结婚证。
只不过，商弦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会像只懦弱的羔羊，默默缩在一边，只是微笑着和他说话，甚至任何时候都刻意和他保持着半米以上的距离。
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宫楠对商弦的感情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这份爱爆发了出来。
某一个傍晚，商弦和宫楠面对面地坐在宫楠的办公室里，正在商量着歌会下一期的活动和成员的安排，宫楠盯着商弦被浅黄色灯光映照的脸庞，越看越出神。
这个女人真的好美。
商弦读完手中的文件之后，抬头看了宫楠一眼，问道：“你觉得这么安排怎么样？”
这一个抬眸，瞬间福禄了宫楠的心。
他几乎是越过桌子，扑上去抱住了商弦，嘴巴贴在商弦的耳边，喃喃道：“商弦……商弦……你好美……”
商弦奋力挣扎，但宫楠却不顾商弦的挣动，依旧紧紧抱着她，自言自语道：“商弦……我好爱你，我好爱你……”
商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宫楠的肚子，宫楠吃痛，抱着商弦的手松开了。
商弦趁机挣脱了宫楠的束缚，像从捕食者的嘴里脱险的羚羊一般，飞速奔出了宫楠的办公室。
在那之后，商弦切断了一切和宫楠的联系，对他也是避而不见。
宫楠在那段时间疯狂地想要寻找商弦，他自知做了伤害到商弦的事情，他想给商弦道歉，他想晚挽回一些他和商弦的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但商弦就是躲着不见他。
宫楠通过歌会找商弦，他甚至动用了让郑祉通过互联网来查商弦下落的念头，可种种行为都失败了。
宫楠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他不知道商弦的家住在哪里，但他知道商弦的儿子在哪里上学。
他找到了那个和商弦长相极为相似的小男孩，通过他，宫楠终于在拥抱事件之后成功地见到了商弦，给了她一份道歉。
他也知道，对商弦的爱判了死刑，他们不可能有结果。
但他对商弦的爱还在滋生。
这份爱而不得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之中慢慢畸变，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思想，他的灵魂。
事业和爱情上都碰壁，宫楠萌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他不能这样总被命运摆布，他也能支配命运。
不仅是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是别人的命运。
宫楠盯上了歌会。
如果歌会那些脆弱受伤的女人们都能为自己服务，那该多好。
宫楠是心理学的教授，他知道，想要控制别人的心是有路可循的。
或许在某一个午夜，宫楠烧掉了一直放在钱包里的商弦的照片，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拯救宫楠内心的黑暗。
这些女人们慢慢走近了宫楠的圈套。
不仅如此，宫楠还吸收了一些其他的人进来，其中不乏一些逃犯和反社会人格。
借由这个组织，他们互相包庇，隐藏行踪，让自己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犯罪欲望肆无忌惮地滋生。
这也就是“歌会”的由来。
在听过郑祉讲的这个故事之后，万雪不由得一阵紧张。
“你是说，宫楠，他认识商月城？”
郑祉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商月城？”
万雪见郑祉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疑惑：“你不知道他吗？”
郑祉摇摇头。
“那……这些故事是宫楠告诉你的，对吗？”
郑祉点点头，而后，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我和他一起做过一些错事。”
郑祉的话音落下之后，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
就在这寂静之中，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靠近万雪的房间。
脚步声在万雪房间门口停下了。
“就是这间房间对吗？”
“那家伙交代是的。”
随后，是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几秒钟之后，万雪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应该拥有房间钥匙的商月城，而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
两个男人用钥匙打开门进来之后，迅速搜索遍了房间内的任何一个角落，但他们只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半杯温水和没来得及叠起来的毯子。
“怎么没人？”
其中一个人摸了摸床头的杯子，杯壁上还有温度。
“刚走不久。”那人说道。
“可恶，真是狡猾的警察，像只兔子一样，怎么着都逮不住。”
“没找到怎么办，老板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
“先不管他了。”
二人离开了万雪的房间。
而此时，万雪就躲在卫生间那面镜子后面，屏息凝神，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不明觉厉的郑祉也被他拉近了暗道里。郑祉也很配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人离开之后，郑祉扯了扯万雪的裤脚：“你……你是警察？”
“所以我说，我不是宫楠那边的人。”
万雪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没底的。虽然他知道，郑祉想要离开歌会，但他不确定郑祉会不会因为他的警察身份而起戒心，从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但郑祉好像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反而抓住了他的脚脖子，嘴里喃喃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解脱了。”
万雪见郑祉似乎是个没什么威胁的角色，便决定把他带在身边。
听到外面的人似乎离开了，万雪打开镜子，从隧道里跳了出去，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他回头看向郑祉，对他说道：“没事了，出来吧。”
郑祉看上去还是有点不放心，躲在隧道里不愿意出来。万雪也没有强求，四处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
商月城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结合刚刚那两个人的话，商月城应该是被他们控制了。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找宫楠？”万雪对从隧道里探出头来的郑祉说道。
郑祉看看万雪，有些不解，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
“对没错，和我一起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很有可能在宫楠那儿。”
郑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艰难地从隧道里爬了出来，并不像万雪那样身手矫健。
“你记得宫楠住在哪里吗？”万雪问道。
“我有点印象，但我不确定我记的路对不对，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好。”万雪点点头，“走吧，你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