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城和万雪完全是不同的路子。
商月城总会限制万雪行动，而万雪是招招致命的狠人，能往脸上薅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只过了几招的功夫，商月城就觉得嘴里一股温热。
估计是刚刚万雪的拳头招呼上来，嘴里的软组织和牙齿碰撞到一起，磕破了。
商月城啐了一口血，抬手做出格斗的姿势：“没结束呢，继续。”
看到万雪的拳头又挥过来，商月城偏头闪过，手抓上万雪的胳膊，借力一转，万雪就被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趁着万雪没起身的时候，商月城把万雪双手反剪，用身体的力量压住他，嘴唇靠近他耳边，带着气声挑衅：“你被我制服了。”
万雪轻蔑一笑，回道：“早着呢。”
说罢，狠狠地用后脑勺撞向商月城的脸。
又是像押犯人一样的，第几次了，这家伙除了会限制我的行动，就没有什么其他本事了吗？
基本都是防御为主的摔投技，有点像合气道。几个回合下来，万雪没受什么伤，也占不到便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被这家伙限制着行动。
商月城没料到会被坚硬的头骨撞到，晕眩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万雪趁此机会，翻身骑在商月城腰上，照着商月城的脸直接来了一拳。
商月城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领子又被拎了起来。
“拿点真本事出来，别变成我单方面的攻击。”
商月城嘴角一勾，向万雪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冷笑。
的确是带着血，商月城有几颗牙齿已经被血染红了。
旁边几乎已经沉浸在两个男人的争斗之中的温黎此时也后知后觉，看到商月城嘴角溢出的血，连忙终止了比赛。
“好了好了，结束结束。”温黎上前拉开两个人，轻轻摸摸商月城挂彩的脸：“没事吧，商队长。”
“皮肉伤，没什么事情。”商月城摆摆手，“突然喊停，这算平局吧，还需要继续比吗？”
“不，你赢了。”
商月城有些讶异，他看向说话的万雪。
“警察在执法的时候，要做的不是打赢，而是制伏犯罪嫌疑人，保证犯罪嫌疑人到案，掌握警务格斗技能，是为了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动用私刑。所以，在这方面，我佩服你，月城。”
万雪对商月城伸出手，把商月城从地上拉起来。
“整场打斗下来，每次你将我双手限制的时候，都有机会给我戴上手铐。而我让你受太多伤了，不好意思。”
商月城拉住万雪的手，却没有从地上被拉起来。
他愣在了原地。
第一次看到万雪笑呢。
从未见过，万雪对他笑着，笑的那么纯粹，是对对手发自心底的敬佩和尊重，不带一丝杂质。
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洁白整齐的牙齿露在外面。
这张笑脸，完全可以让商月城记忆深刻，而不是像平常不苟言笑的万雪那样，努力想记住，却没有任何可以记忆的特点。
一瞬间，商月城神经紧绷。
他想起来了，这张脸，他在哪里见过。
一样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笑脸，在一张合照之中，笑得阳光灿烂。
就是他。
商月城脑中翻江倒海，几乎是大脑当机的状态，顺着万雪拉他的力量起身。
“不过，我只是承认你在格斗这方面比我更适合做警察，并不代表我自愿和你回靖雪市局。”
万雪把温黎带来的的纱布，创可贴，棉签和碘酒丢给商月城：“处理好伤口，回市局的时候别太难看。”
说罢，万雪套上外套，离开了武道馆。
“他明明就想去市局。”温黎笑道，“口是心非的家伙。”
“不对。”商月城表情凝重，一点都没有目的达成的喜悦，“他只是在比赛结果上承认，他的内心，想留在成榆县，而在这动机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商月城虎口托着下巴，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这才是我面前最难解决的刑事案件啊，万雪，哦不。”
温黎看着商月城的表情。
那表情，是对案件产生浓厚兴趣，立志一定要解决，为了满足解开案件的好奇心，即使深入黑暗的深渊，也丝毫没有一点畏惧，甚至接近饮鸩止渴的，萌生出接近病态的执着时会露出的表情。
商月城没有发出声音，嘴唇翕动，做出了三个字的口型。
他认出了万雪的脸，知道在哪里见过哪张照片。
在他去南方的雨凛市出差的时候，看到雨凛市刑侦队墙上挂着的照片。
商月城本身就练就了过目不忘的能力，更何况，当时雨凛市那张照片，以及照片背后的故事都让他印象深刻。
他记得照片下面的名字。
对应到那张笑脸的位置，那个人真名应该叫做——
方，砚，清。
第二天，万雪在办公室没见到商月城，却看到温黎和蒲莱还在的时候，还是好奇地发问了。
“哎，月城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温黎回头，看向万雪，回答他的问题：“啊，商队长啊，他说有条线还是想查下去，一大早就出去查案子了。”
“还有？张濛雨不是已经到案了吗，案子也没有疑点，怎么就又要查？”
“商队长好像是去佰晨小区了。”蒲莱面对成榆县派出所破破烂烂的电脑，明显有点恼火，他脸皱成一团，狠狠拍了几下显示器，“怎么这么慢啊，半天加载不出来。”
“佰晨小区…”
万雪明白商月城想做什么了。
佰晨小区是朱鹭家所在的地方，朱鹭前段时间做出的很诡异的表现，昭示着她和“歌会”有联系，而商月城，想要顺着朱鹭，去查歌会的案子。
歌会，为什么会让商月城这么魂牵梦绕呢。
“我知道了，我去找他。”万雪说罢，戴上自己的鸭舌帽，走出派出所大门。
院子里没找到自己的车，看来商月城把自己的车开走，去佰晨小区了。万雪只得选择坐公交。
在公交车上，万雪拿出手机，想要在网络上搜索一下所谓的“歌会”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让商月城如此执着的案子，应该是挺有名的，媒体有可能会报道这个案子。
万雪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歌会”，可是弹出的词条却都是某几个音乐会的广告，和案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难道是保密等级比较高的案子吗？
万雪有种不好的预感。
成榆县本身就不大，去到佰晨小区也没花多长时间。但是，当万雪来到佰晨小区楼下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佰晨小区楼下围了一众看热闹的人，而人群的中心，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旁边，商月城蹲在那里，一脸不甘心。
“怎么回事，这是…”
万雪进到案发现场中心，扶着尸体的肩膀，轻轻把尸体的脸翻过来。
当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着实惊到了。
“怎么…怎么会是朱鹭啊…”万雪喃喃道。
“我来的时候，她爸妈在家，并且说，好几天没见到女儿。前段时间在我们的审讯室里面关了一阵子，后来就放她走了，也因为她鬼鬼祟祟出现在案发现场以及被带去警局的事儿，学校给她停了两天的课，可这两天，她没有回家。”
“我今天本来想在她的电脑上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和歌会有关的线索，也得到了她父母的同意，可是，刚进她的房间，却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往下一看，发现这姑娘居然跳楼了。”
“这…”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商月城道，“在追查过程中嫌疑人死亡，我们什么话都问不出来，通过技术手段能查到的也有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商月城今天本想再对朱鹭进行问话，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冰冷的尸体，尸体的衣服口袋里还有一封遗书，遗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我的罪恶需要我用生命去偿还。】
“死者的电脑呢？查出什么了吗？”万雪问道。
商月城摇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查到一个网址，但很难再深入，没有找到别的东西。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朱鹭电脑里的资料全都拷贝下来了，回去找技侦再仔细查一遍。”
以防万一是凶杀案，商月城和万雪还是去了天台。
天台平时没什么人上来，再加上近几日没什么降雨，天台上积了一些灰尘，在天台上只能看到朱鹭一个人的灰尘减层足迹，并且，没有其他人的足迹叠加的迹象。
看来，朱鹭的确是独自上天台，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做好朱鹭自杀现场的善后工作，天已经擦黑，商月城开车载着万雪，往万雪家的方向开。
“朱鹭这条线也断了，歌会也没法继续查下去了。”万雪叹了口气，“你也没有其他理由留在成榆县了吧。”
商月城在一个十字路口刹车等灯。
“对啊，刘局的指示是让我办完成榆县的案子赶紧回去，靖雪市局最近要翻旧案，挺忙的。”
“是吗。”万雪头靠着车窗，不看商月城的方向，垂着头，一脸颓丧。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不让商月城看出来自己有些失落的表情，但黑夜中行驶的车，车窗玻璃外面暗里面亮，就像镜子一样，反射了万雪的表情。
商月城看在眼里。
红灯变绿灯，商月城发动车子，万雪却意识到，他现在开的路不是去往自己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