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因为各种原因生活在二号世界的人, 没想过自己有重返现实的那天,所有参加逃生游戏的逃生者们,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摆脱游戏的束缚。
所有人在出游戏后、昏迷之前, 都听到了主神为他们开出的条件。
【主动参加下一次逃生游戏的逃生者, 成功通关后, 所有人都可以脱离游戏/二号世界】
逃生者们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 就在现实中睁开了眼, 瞬间,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飞遍每个逃生者的耳边。
现实世界谈及游戏还需要遮掩, 但二号世界街上随处可见谈论的人群。
金芽正在商店里整理货架。
她有些心不在焉,拿起一板巧克力摞在整齐的笔记本上,过几秒又拿下来,扔进口香糖的篮子里。
连阎如月和武合文推门进来都没打断她的思绪。
“阎姐, 武哥……”
金芽慢半拍的冲两人打招呼, 语气飘飘忽忽, 和平时充满活力的她很不一样。
阎如月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装的是什么:“你也在想出游戏的事呢?”
“是啊。”金芽点点头,扔下手里的巧克力, 拉着阎如月坐下, “你说……我们这些人, 也算半个死人了, 真的还能回到现实吗?”
“为什么不能呢。”阎如月倒是心绪平稳, 甚至还笑了笑,“虽然我不相信主神的人品道德和信用,但它的能力是唯一不用怀疑的。”
她想不出有什么会比他们死而复生更难做到。
金芽想到这也道:“也有道理耶, 那我们只需要等着就行了吗, 最后一场游戏, 应该会很难很难吧?”
“这可不是。”
武合文插话道,“我去地下打听了,他们推测,多半是主神现在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咱们帮忙,所以才不惜以脱离游戏为代价,召集所有人进来。”
金芽有些疑惑:“棘手的事……主神都办不到的,我们还能帮上忙?”
武合文摊手:“我琢磨着也有点不对劲,但他们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游戏进行这么久了,对于主神的意图,普通逃生者隐约也有猜测。
所有人都有同一个感觉,不管主神目的是什么,现在已经到了最终收网的时候。
阎如月是从活人公寓里出来的,她差点以为最后自己要死在主神手里,但是一睁眼却回到了二号世界。
她大概猜到了主神的意图,却不能和队友说明,她顿了顿,轻声道,
“别担心,总之不会比一直进行无穷无尽的游戏更糟。”
*
白韩宇漂浮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间内。
自从他失败一次游戏后,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了,但也没有直接死亡。
他一直感觉浑浑噩噩,脑内眩晕,时不时有针刺的痛感,这是从整个神经共同发出的震颤,好像灵魂被囚禁在密不透风的暗牢里。
他时常会想,这是为什么?自己明明经历了小说主角般的重生,却做不出相对应的结局。
他明明也因为足够优秀,单独被主神关照过许多次。
白韩宇何止是不甘心,他清醒的时候,懊悔的情绪能占据他全部心神。
失败后并非就躺着养病万事大吉,失败者们要顶着头痛,参加主神专门为他们做的逃生游戏,忍受痛苦和死亡的威胁,继续源源不断的为主神提供能量。
【你还想要一次机会吗?】
他恍惚间听见主神的声音,艰难的撑起脑袋,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要!我要!!”
他就知道,他总是特殊的!
*
周末的清晨,易眠一如既往地从床上醒来,他稍微捋了捋凌乱的黑发,打着哈欠走到客厅。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厨房里掂着平底锅,他眉眼间写满专注,袖口向上卷起,露出肌肉绷紧的小臂,黄油和肉汁的香气从他手中的锅里飘散出来。
“早。”
易眠冲着厨房打了声招呼,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
男人闻声转头:“早啊,今天早上吃牛排可以吗?”
“好,麻烦你了。”
男人晃了晃锅铲,对他眨了眨眼:“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种话。”
“哦,我的那份少放胡椒。”
合租两年,易眠已经习惯了室友时不时的抽风,他自动过滤掉这句话,按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屏幕里是主持人凝重的脸,很快又切成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女人。
她声音悲切:“小山只是和平常一样去公园踢球……”
易眠坐直身体,在她涕泪交加、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艰难的把这期新闻捋明白。
这个女人的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每周末会和同班同学去公园踢足球。
公园在他家右侧的街道旁,距离非常近,而且休息日人来人往,很少有家长担心自家孩子在众目睽睽下会出什么事情。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她的儿子——小山,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回家,她急匆匆的出门寻找,问遍了街道上每个人,却一无所获。
小山失踪了!
电视里的女人还在抽噎,褚雾端着两个盘子送到易眠面前,瞥了一眼屏幕:“小孩子失踪?绑架?”
易眠点头又摇头,把牛排切成小块用筷子夹起来:“不一定,今天有得忙了。”
作为一名警察,他有预感,这起案子马上会出现在他案头。
手机应景的滴滴响起来。
易眠起身,把椅子推进桌下,匆匆披上深色外套:“我走了。”
“晚上见。”
房门“啪嗒”一声合上。
褚雾慢悠悠的把青年剩下的西蓝花扒拉到自己的盘子里,敛起轻松的神色,认真的看起屏幕上的新闻。
工作日的周一,马路上的车都比昨天多了不少。
他居住的地方叫怀西,是一个小城市,自从他被调到当地刑侦局,这里发生过最大的案件也不过是入室抢劫,没有过人员伤亡,他们平时的工作经常是支援其他地区,帮隔壁市区处理案件。
易眠坐在驾驶位,左手在方向盘上滑过,自从今早新闻播出后,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是警察的直觉……
想到这,他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来怀西才不过两三年,之前他失踪案的经验也不多,还是收起自己不着边际的直觉最好。
今天的公安局很不寻常,办公室外的玻璃大厅堆了七八个人在吵吵嚷嚷,他皱着眉,用手护住外套挤进去,看见了几个在指挥混乱的同事。
一个高个子男人看见他,眼前一亮想要靠过来,但是在周围人的阻拦下显然有心无力。
“易哥!……唉你别挤我!”
“张队!帮帮忙啊!”
有人在哭,有人在喊,平时冷清的大厅热闹得像菜市场。
他好不容易揪住一个躲在门后的同事:“小李?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先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才叹了口气:“就是前天的失踪案,你看新闻了吧?这些都是受害人的家属。”
这么多家属?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挤作一团,易眠怀疑这个小男孩的七大姑八大姨在警局搞家族聚会。
因为家属太过迫切,冲动向警察施压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
“怎么办啊?易哥,张队脸好黑,估计马上就要骂人了!”
这个同事小李是刚毕业的新人,入职几个月就是在跑材料交材料整理材料,还没跟过案子,平时最害怕队长板起来的脸。
“行了,都给老子滚……”
一个皮肤略黑的男人在人群里骂骂咧咧,他声音极大,轻易的压制住了不断吵闹的其他人,
“妨碍公务,谁想被拘留?!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点!”
大部分人被他手里闪着银光的手铐吓退,只有一个中年女人不依不饶的坐在沙发上。
那是刚刚在早间新闻频道出现过的脸,还残留着被鼻涕眼泪蹭花的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她完全不惧怕警察的警告,一个人伏在沙发椅背上,哭得悲痛欲绝。
人群陆陆续续离开警队,失去了嘈杂的环境音,她的哭声就尤为明显,一个女警上前来安抚她。
“杨女士,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时间宝贵,我们只想马上找到小山,您这样会让我们浪费更多的时间……”
黑脸男人摆手,趁机让所有人进到办公室内。
四个人围在桌边,除了张队和新人小李,高个子叫严奇,还有一个稍胖的男人姓周,是上级技术科分配来的人员,易眠很少和他打交道。
另一个剪着短发的女人捧着摞资料紧随其后,她把这些纸一口气摊在桌上,语速极快的介绍。
“杨小山,九岁,在怀西中心小学读四年级,我已经问过和他踢球的同学,他们都在下午四点准时回家,和平常一样。”
易眠看见了失踪男孩的照片,长得和他母亲如出一辙,胖嘟嘟的小脸很好辨认。
严奇过瘦的脸上,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他不是前天失踪的吗?为什么今天才报案?”
短发女人冲屋外的杨女士努努嘴,语气遗憾:“很正常,家长经常觉得小孩子不听话,可能自己跑去哪里玩了,她找了一天没有结果才来报案的。”
“浪费时间……”
张队依旧板着脸,嘴里念叨着,但是手上却不含糊,他飞快的翻动资料,眼睛紧紧盯着一个个小方块字。
最后他把文件合成一拢,拍了拍桌子。
“小易,你和严奇去现场看看,小周,去调附近的监控,你跟我去走访昨天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