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不成仙>第11章 隔阂

  于修者而言,冠礼这事说大可大,说小也算不得什么必不可缺的礼数,只是大的宗门总会给核心的亲传弟子们办上那么一回,仪式仿照凡间古礼,由师尊主持,亲自加冠取字。

  不过凡间的冠礼是意味着少年长成,可娶妻成家,为国效力,而修者的冠礼则是为了昭告天下此人已经有了能独自游历,为自己之道拔剑的能力,故而往前数数也并非没有五百岁都无法加冠的案例。

  但在无极宗内,江绪还是开宗以来第一个年满三百岁都未行冠礼的弟子,为此简楼子也没少被其他峰主明里暗里地损几句,终于前两年下了死命令,要江绪在今年时拥有行冠礼的实力,否则就将他丢去观剑崖关禁闭,何时突破了再放出来。

  江绪也知道他这话定然不是在说笑,这两年卯足了劲,好容易才达到了最低的要求,让简楼子没有了将他丢去观剑崖的理由,遂又重新懒散了下来,若非严绥今次回来后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他定然还能在山上再逍遥个百八十年。

  不过如今这般也好,他想,与其浑浑噩噩度日,不如提剑入世,待合欢宗之事了了,便学着严绥去各州走走,去做些从前做不了的事。

  如此应当也算是并肩同行了。

  而这会想起严绥,江绪便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他行冠礼的那日是怎样的情形——

  天现奇异霞光,豢养在宗内的仙鹤灵鸟在空中久久盘旋不去,无极宗罕见地大开山门,广邀四方修者一同观礼,甚至直接将观礼设在了无极峰的主殿上,足以瞧见简楼子对此事的重视。

  如此热烈浓重,缓缓拉开了严绥往后风光无限,被赞誉与仰慕包围的人生。

  他思及此,不由露出点怀念的神情,轻声自语道:“只可惜他们全都去了北州,不然倒是可以好好庆祝一番。”

  最不济也能让程阎开坛酒,几人小酌一番。

  不过江绪也明白,简楼子楼子虽未明说,但此番冠“m”“'f”“x”“y”%攉木各沃艹次礼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自己也是无极宗宗主的弟子,若连冠礼都不曾有的话,岂不是坐实了“严绥炉鼎”的身份。

  简单些倒也不错,他想,如今在宗门中待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趁早下山躲个清净。

  至于去不去北州……

  虽然已经同严绥说好了,可照如今的情况来看是怎么都不合适的。

  更何况,有些怀疑一旦在心中种下,便再也难以消除了。

  江绪思及此,难免轻轻地叹了口气,惆怅的,心中被堵得发闷。

  还是过段时日再瞧瞧吧。

  ……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冠礼的仪式简单到了极点,只有各峰的峰主与简阳子到了琼霄峰上,江绪恭敬地跪在简楼子身前,沉默地任由简楼子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最后恭敬一叩首,这冠礼便算是成了。

  简楼子满意地一颔首,沉吟道:“你如今有所小成,踏上了寻道之途,往后也当常常自勉,殷勤求索,心怀正道光明。”

  江绪听到最后一句,心头微微一动,莫名的熟悉感瞬间涌进脑中,他垂着眼,按着流程应道:“还请师尊赐字。”

  简楼子嗯了声,道:“便叫怀光罢,望你今后即便身陷囹圄,也能坚守本心。”

  江绪心中霎时一片惊涛骇浪,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又恭敬一拜,道:“多谢师尊,弟子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简楼子满意点头,从桌上拿起用灵力印记封了口的信笺递给他,吩咐道:“好了,如今情况特殊,便如此结束吧,你即刻带着我的信笺启程前往妖盟,合作之事不可再拖了。”

  “是,”江绪应道,终于能站起身,“那弟子便下山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里头的议论声隐隐约约地透过缝隙传进耳里,江绪在檐下静静站了会,才听明白他们是在讨论跟妖盟合作的事。

  就好像,所谓的冠礼只不过是顺带办了一场。

  他倚靠在廊柱上,怀中抱着剑,听着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凝视着远方空荡荡的铁锁桥,脑中尽是曾做过的那个奇怪梦境。

  “怀光……”

  他喃喃着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梦中之事仍旧历历在目,清晰得好似昨日才真实发生过,江绪不由将怀中的断山河抱得更紧了些。

  若这梦是真的,那再往前,曾在春日里梦到的那场大雪……

  是否也是真的?

  心口处久违地泛起尖锐的刺痛感,秋风呼啸着,将冰凉感传递至每一寸血肉中,莫名的恐惧感令思绪戛然而止,江绪缓慢地眨了下眼,终于将自己从无尽的刺骨寒意中扯了起来。

  许多曾被刻意遗忘的事情顿时串联了起来——那个在最开始只存在于梦中程阎口中的狐妖又在不久后的梦中再度出现,甚至真的出现在了琼霄峰上,虽然她最后在招摇山中呗严绥亲手杀了,可的确是实打实地出现在了现世之中。

  “似乎都是连在一块的,”江绪轻声自语着,将自己的手臂捏到发疼,“但她已经死了,这与第一个梦对不上。”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剩下无尽的沉闷在心中酝酿,索性烦躁地吐了口气,终于迈开脚步往外头行去。

  若是放在从前,定然是要去问问严绥的。

  可……

  梦中那个冷淡绝情的背影突然跃入眼中,江绪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脚下步伐顿了片刻。

  “师兄?”

  他很轻地唤了声,“m”“'f”“x”“y”%攉木各沃艹次尾音含糊散落在风中,一时间竟觉得自己仍旧是不清醒的。

  这个时候,严绥明明是在奔赴北州的路上,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可那身影的确随着他的呼唤转过身来,江绪甚至能看清他微乱的鬓发和袖边沾染的尘埃,就这么风尘仆仆地立在远处对自己微笑。

  “绪绪,”严绥对他张开手,像是一个等待中的拥抱,“生辰快乐。”

  所有的忧虑疑惑不安在这瞬间被抛得一干二净,惊喜与勃发的爱意瞬间侵占所有心神,江绪顿时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冲动,紧紧抿着唇朝他怀里扑去。

  严绥稳稳地接住他,所有的冰凉长风尽数被他挡住,江绪贪婪地长嗅了口他身上的气息,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稳感。

  他们便如此静静地相拥着,理智在片刻后缓慢回笼,江绪环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问道:“师兄怎么突然回来了,师尊可知道?”

  简楼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他如今脑中一片纷乱,根本不知有何是能与严绥说的,只能随意地扯了跟个话头,说完便觉得尴尬得很。

  于是他很轻地咳了声,还未来得及补救,便听见严绥若无其事地道:“想着今日是绪绪的生辰,又是如此重要的冠礼,怎么都不该让你一个人过,便让程渐羽想法子遮掩一天,回来同你说声生辰快乐。”

  江绪霎时鼻头一酸,闷闷道:“师兄何必如此麻烦,不过是区区生辰,我都百来年没庆祝过了。”

  严绥低低笑了声,吻了下他的眉心。

  “可是心疼了?放心,以师兄的修为,根本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况且生辰如此重要的事,即便真有麻烦,也得回来的。”

  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在江绪看不到时变得黯淡。

  “本来给你准备了点东西,可惜如今实在不方便,不如绪绪随我一块去北州,有师兄在,什么都不必担忧。”

  严绥说着,温热手掌抚过江绪柔软的发顶,温声道:“往后的每个生辰,我都会陪着绪绪一块过。”

  江绪只是轻轻地嗯了声,被脑中翻腾着的思绪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根本没听清严绥在说些什么,好几回那些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又重新被他咽了回去,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奇怪到了极点。

  明明昨日想的还是今后不能再与这人在一块可如何是好,眼下见到了却又满心不安,只想飞快逃开。

  他想,就好像那些赤忱爱意仍在,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江绪无声地动了动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是不是……从未放弃过无情道?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有无言的沉默在风中长久盘旋,良久,严绥主动道:“那日应答师尊的话并非我之本心,可是伤到绪绪了?”

  江绪嘴角的笑容略微一淡,所幸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严绥的颈窝中,并不会被瞧出什么端倪。

  “自然是有些的,”他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明明最先说喜欢的是师兄,结果却要同别人说情爱不过是劫难。”

  江绪说罢,明显感觉到严绥在抚摸自己的发顶,耳边同时响起严绥温柔的声线:“嗯,是师兄不对,情爱怎会是劫难,明明就是无上至宝。”

  他忍不住在严绥流露出的深情中迷失沉沦,可总有那么一丝神魂挣扎地,清醒地呐喊着: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渺音明明说了,他同严绥的生死劫就是情之一字,若严绥能勘破,往后仙途顺遂,飞升指日可待。

  手无意识地抬起,一点点缓慢地推开了严绥,自然到几乎没有生硬之感。

  “师兄,”他和那双似乎能摄人神魂的眼长久对视着,语气轻飘飘的,“我接了师尊的命令,马上就要前往妖盟。”

  严绥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变得幽深起来。

  “绪绪原先不是说,想去北州么?”

  “可师尊已经将信笺给了我,”江绪心虚地笑了笑,面上浮出极明显的为难之情,“你也知道师尊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况且与妖盟合作之事的确紧急,早一日达成,师兄便能早些从北州回来。”

  他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亲昵地抱怨道:“不然师兄老是想如今日般来回奔波,我心里也不好受。”

  严绥深深地跟他对视着,最后无奈一笑,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

  “好,那师兄在北州等你的好消息。”

  江绪轻快地应了声,眉眼弯弯,心中却是一片悲哀。

  原来对此生挚爱之人撒谎……

  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