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不成仙>第22章 死志

  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江绪思忖道,或许我该同顾沉商议一下提前启程离开黄粱城的事。

  不过之前也跟顾沉提起过此事,当时对方说的是已有打算……就是不知,这打算究竟是什么。

  若真的等十天期满再走恐怕得棘手上许多。

  “江少侠这是在想什么呢,”沈长风撑着桌面朝他面“m”“'f”“x”“y”%攉木各沃艹次前凑过来,“啊,让我猜猜……你在想怎么提前把我跟顾沉送走。”

  江绪不置可否,有些不适应地往后仰了点,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搁在了他的手背上,沈长风深深地跟他对视着,玩味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就想待在黄粱城里。”

  “你不想走?”江绪不解地抽回手,又往后挪了点,“但你若一直待在黄粱城中——”

  “会死。”

  沈长风自然而然地截了他的话,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我当然知道,可黄粱城风水好,难得寻了个如此好的地处,我死也要死在这。”

  江绪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你开心便好。”

  “我自然开心,不过我有个能让你也高兴的法子,”沈长风往他这边又压了点,“想知道么?”

  “不想。”

  江绪想也不想地回绝了他,腹诽道:只要你不乱来,我便高兴得很。

  心中隐隐有些奇怪,沈长风今天的话尤其多,让人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

  正想着,沈长风已经接着说了下去,颇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你看,我的人头值两万两黄金呢,虽说道士不在意钱财,但黄金嘛,硬通货!肯定用得着!”

  两万两?

  江绪奇怪地截住他的话头:“你的赏金只有一万两。”

  话音刚落,他又飞快补充道:“我不缺这一万两黄金。”

  无极宗作为中州大派,他身为宗主弟子,那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财肯定不止这些,毕竟他又不会去铸剑阁那种烧钱地方买法器。

  这下沈长风总该没话说了吧。

  江绪满意地想着,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见沈长风笑了声,轻描淡写道:“可我有两张一万两的悬赏令啊。”

  江绪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黄粱城中统共也就两张悬赏令,各一万两,一张是沈长风的,另一张……

  沈长风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施施然承认道:“对,我就是青鹤。”

  “啊,对了,”他翘着嘴角,朝旁边的树根虚虚一点,“顾沉是知道的,我的那张面具,就是被他埋在了这棵树下。”

  江绪对后面这句话倒也不太例外,若只是一个不在此处的武林盟,根本用不着顾沉特地找上一个修道者保护沈长风,如今听到沈长风承认,反倒松了口气。

  “你为何要告诉我?”

  沈长风便假惺惺叹了口气:“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样我跟你都开心,噢,叶屿也会很高兴的。”

  江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之感。

  哪有人会乐意去死的?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了口,只见沈长风坐回椅子上,抱着手臂慢悠悠道:“江少侠肯定没听过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江绪的确没听过,但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道:“你不是喜欢姑娘么?”

  “谁说我只喜欢姑娘的,”沈长风呵了声,“叶盟主可是云州绝色,虽然比不得你师兄,不过也差不多了。”

  “没人能跟我师兄相提并论,”江绪反驳他,“我师兄举世无双。”

  “是是是,”沈长风应付着点点头,“那你愿意为你师兄去死吗?”

  江绪愣了愣,还未来得及思索他的意思,便听见他接着道:“我乐意。”

  这话被沈长风轻飘飘的,自然至极地说了出口,他侧头对江绪挑衅一笑:“你知道叶屿为何找我吗?因为他也知道我是青鹤,只要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杀了我,他就是众望所归,武林盟也能再上一层楼。”

  江绪不明白他的想法,但总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又被沈长风不停歇的话语弄得没法好好思考。

  “江少侠啊,你只需要将我绑了带给叶屿,再将青鹤落到武林盟手里的消息卖给暗日殿,两万两黄金就到手了,看,是不是既轻松,又划算的很?”

  “我还能给你指路呢,嘶,不对,用不着如此麻烦,他们肯定快到黄粱城了,你只要跟顾沉那根木头说多在此地待几日就好,这么想想,难道不心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忽地被风一呛,止不住地咳起来,江绪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了他:“你其实一直都想着去送死。”

  沈长风的身影微微一滞,江绪知道自己说对了,他其实一直都有这种想法,毕竟沈长风与他并无什么仇怨,根本用不着在他答应顾沉的生意后如此恶劣做派,好似就是要他忍无可忍直接离开。

  江绪想了想,道:“那日去秦楼,是因为你将自己的消息递给了暗日殿吧,又或者,武林盟和暗日殿知道你在黄粱城的消息其实都是你放出去的。”

  这才会在暗日殿闯进来时故意叫住他们,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放弃了自我暴露。

  沈长风按着自己的胸口,咳道面色苍白,听见他这么说,反倒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其实挺聪明的。”

  “你若死了,顾先生会难过。”

  江绪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话,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沈长风却好似早便想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答道:“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我当然知道他当我是挚友,可他还年轻,总不可能半辈子都养着我这个废人。”

  他说着,嫌弃地哼了声:“他乐意我还不乐意,比我爹管得还紧,死古板一个。”

  江绪却愈加迷茫,难道沈长风当初根本不乐意顾沉救自己么?

  可活着不好吗?他想,旁人都讲在鬼门关踏过一圈的人会更惜命,但沈长风却好像巴不得赶紧扑进鬼门关再把门死死锁上。

  也不知他在想这么,江绪腹诽道,不过也都是瞎折腾,他反正是绝对死不掉的。

  对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可以问问严绥是否有带着能治伤的灵药。

  而沈长风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句话便是:“嗳,你们既然是真道士,那会算命吗?可否帮我算算什么时候死?”

  “我不会,”江绪想也不想地答道,“我不修此道,况且并非人人都能窥探天机的。”

  算得比较准的几乎都是受天道眷顾,而即便如此,每次掐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更不用说……

  他不自觉地恍惚了瞬,只听得沈长风惋惜地叹道:“看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道士,不过我看你那个师兄挺不错,我待会去问问他。”

  “不行。”

  江绪飞快地驳斥了他的话,语气略显急切,倒是把自己给吓了跳。

  沈长风眉尾一挑,发出声长长的疑惑鼻音,戏谑得很:“你不会,我自然可以去找会的人,有何不行的。”

  “你不懂,”江绪想了个妥帖的说法,同他解释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没人敢说自己算得绝对准。”

  他说完,又在沈长风明显不太相信的神情中补充道:“保证自己一定准的都是骗子,况且正因为那一线生机所致,天机往往转瞬则变,此刻瞧见的东西,下一刻未必还是如此。”

  沈长风夸张地噢了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他刻意顿了顿,才以扇掩面,轻佻笑道:“你是怕我把人勾跑了呢。”

  这话说得好生不客气,江绪虽没有如此想过,但还是觉到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又有了种阴暗心事被强行拖到阳光下暴晒的羞耻感。

  沈长风怎么会如此确定自己对严绥的心思!

  “胡、胡说,”江绪色厉内荏地反驳,“我与师兄清清白白,你不要,嗯,秦楼逛多了,就看谁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有何不好的,”沈长风反倒颇为自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扶老爱幼还文采斐然,要是人人都像我,早便天下大同了。”

  好生不要脸的话,江绪一言难尽地拧着眉,犹豫了会,还是同他解释道:“一百多年前,有个修者推算出自己道侣的死期,他付诸了许多努力,终于让道侣活过了那一日。”

  他顿了顿,看见沈长风合扇点了点自己额角,笑嘻嘻道:“让我猜猜,他们都死了?”

  江绪摇了摇头。

  “他的道侣本该死于魔修之手,那次他们没有领着宗门弟子参与围剿,这才活了下来,可魔修却大肆进犯了明州,生灵涂炭,死者千千万。”

  沈长风慢慢收敛了笑容。

  “后来他的道侣还是死了,”江绪垂着眼,讲得自己都有些低落,“被发现时衣不蔽体,浑身都是……污垢,被藤蔓绑缚在山野间,死得……比原先还要惨。”

  “从没人能成功蒙蔽天道,”他垂着眼飞快总结道,“那个人最后也死了,所有人都声讨他,谴责他,他死后,那个宗门也覆灭了,所以,窥探天机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凡事都留一线生机,可没人知道,生机后又是什么。

  他在话语间隙飞快地扯开了话题:“对了,我师兄他不喜欢别人去扰他清净,你不高兴,找我不痛快便是,莫要想着去祸害我师兄。”

  沈长风嘁了声,往椅子上一倒:“说了那么大一通话,不就是不想让我靠近你的宝贝师兄么。”

  江绪难免心虚了瞬,道:“我师兄生气是很恐怖的。”

  “是么。”

  沈长风端详着他故作正经严肃的神情,故意道:“可你越说,我越对你师兄感兴趣了。”

  若江绪是他平日里喂着的那些猫的话,恐怕早已竖着尾巴浑身炸毛了,沈长风兀自岿然不动,慢悠悠叹道:“哎呀,江少侠你就实话跟我说吧,他究竟是你师兄,还是你道侣啊?”

  “都说了是师兄,”江绪想也不想地答着,瞪了他眼,“你莫要瞎想。”

  “噢,那挺好。”

  沈长风脑中闪过点在楼上时不小心听到的只言片语,不予置否。

  哪有师兄弟间是那么说话的。

  他笑着侧头跟他对视:“我还挺喜欢你师兄的,江少侠,不如让你师兄同我认识一下?”

  江绪被他这话惊得失语,这沈长风喜欢的难道不是姑娘么!这是又有什么烦人打算了!

  不过片刻,他便飞快驳斥道:“你休想。”

  “怎么,”沈长风根本不以为意,依旧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又不是你的道侣,江少侠还能管到自己师兄的姻缘上么?”

  “我师兄修的无情道,”江绪用那双清亮的琥珀瞳认真地与他对视着,“斩七情灭人欲,方能证道。”

  他想了想,垂下眼,有点难以察觉的叹惋:“无情道修者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沈长风面上的失望假到不行:“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江绪,微不可查地微笑摇头。

  还真是时傻时聪明的,他想,也有可能是身在局中看不清。

  那个姓严的真的不会动情么?

  沈长风啪地打开折扇,眯着眼望向明净的天穹。

  那可未必。

  岁迟

  升温啦,开心出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