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被张继、江钰两个拉着走到一个阴森的小巷子里。嘈杂热闹的声音渐渐离他们远去,安静又阴冷。
“吱呀”
破旧的小门用它粗糙的质感不断摩擦着积着一地黑泥肮脏的地面。
从这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男人。
他欣长清痩,涂着浓妆的脸却淡漠无比。他歪着身靠在木门上,嘴里叼着香烟,朦朦胧胧的烟雾在上空缭绕。
“外乡人?”
说完这句话,他重重咳嗽几声,本就瘦削的身体被迫无力地曲着,而苍白的脸倏地变得红润,给他染上些许艳丽。
张继皱眉,他警惕地站在颜青身前,细细端看那看似瘦弱的古怪男人。
这古怪男人看了眼张继身后的颜青,淡淡轻笑起来。
他跨过那矮矮的门槛后,他浅浅蹙眉把烟掐掉,而后弯着秀丽的眉说:“进来吧。”
尾音上挑,好似带着一股靡靡之色,也仿佛有羽毛在颜青心尖轻轻挠了下。
颜青倏地红了耳尖,像颗红樱桃似的,惹人心动。
张继回头刚想和江钰说一声,但看见颜青那泛红的耳朵,他黑着的脸更黑了。
张继突然不想进去了。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那狐媚男人对他有威胁。
而江钰一反常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从严肃的侧脸看,他有些冷漠,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江钰?”张继皱着眉望着江钰说话。
江钰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着露出笑脸,说:“我们进去吧。”
然后他亮晶晶地凑到颜青身前,拍着胸膛说:“颜青,别怕。我超厉害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颜青眨眨眼,他茫然地点头。
而张继却是一脸沉思地看着江钰。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江钰已经拉着颜青的手,踏进那状似破旧的小屋里。
张继抿唇,硬是冷冷地跟在他们身后。
那穿着旗袍的男人歪着身体无力地坐在棕木做成的椅子上,他随意支着胳膊、歪着头,在这阴暗的光影里显出无明的美感。
“坐。”
他轻抬尖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颜青。
小屋又小又窄,掉渣的白墙上胡乱挂着一副狐狸的画像,而画像低下摆放着只有两张棕红的椅子,和一张干净的小木桌。
江钰警惕地张大眼睛瞪他,但看他一副虚弱的模样,又心疼地看了眼颜青的脚。于是,他推着颜青坐在那身着旗袍的男人对面。
走进了才发现,这男人有一双狭长凤眼,瞳色还是浅褐色的。
这还是第一个没有狐狸耳朵、尾巴,正常的人类。
颜青茫然地抬头,他不安地紧紧攥着江钰的手。
“江……”
颜青还没说完话,对面坐着的男人向前探身,他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撩过颜青略长的黑发。正好赶在张继出手攻击他时,他缓缓向后靠。
他抬眸淡漠地看了眼张继和江钰,而后用手撑着下巴,弯着眉眼对颜青说:“你想知道什么?”
浅褐色的双瞳像是轻轻荡漾的湖水,清澈明朗之下完全映着颜青的身影。
而颜青没有吭声,可脸是越来越红了。
与此同时,黑蛇懒散地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颜青的肩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而那黑长的尾巴却在桌底一点一点地钻进颜青宽松的裤腿里,而后不轻不重地在那柔软细腻的肌肤上摩挲得泛着艳丽的红印。
它垂涎地扫过颜青宽松衣领下娇嫩的肌肤,密如布网、浓稠阴郁的占有欲在它竖起的眸间沉淀。
又来了个狐狸精。
黑蛇勾着颜青的碎发--也就是刚刚那个狐狸精触摸的发丝,用手指捻了捻,直至那发丝重新染上它的气息这才放手。
张继站在颜青身旁,他挑了一下眉,开口替颜青道:“你到底是正常的人类,还是外面那群长着狐狸耳朵、尾巴的怪物?”
说完,张继将手放在颜青的座椅靠背上,但却被一股冰冷的凉气给侵入,冷的他狐疑地收回了手,疑惑地看向颜青的后背。
对面那个男人没有理他。相反,他慢慢点起木桌上的劣质香薰,而后双手交叉支在木桌上。
他说:“颜青,你想知道什么?”
颜青猛地抬头,心尖也猛地一颤。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好似有巨大的黑渔网完全笼罩着他,密密麻麻的怪物隔在外边只盯着他一人。
怪物无处不在。
颜青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颤抖蜷缩。
颜青强装镇定,忽略心尖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小声说:“我,我也想知道。”
颜青语音刚落,他便起身缓缓走到颜青面前,视线扫过颜青身后的那条黑蛇后,顶着他们冰冷的目光,弯腰抓住颜青的手,然后低头在颜青手背下落了一个吻。
“颜青说我是怪物,那我就是怪物。颜青说我是人,那我便是人。”
语速缓慢,且声线温柔缠绵。
随后他瞥了眼外边渐渐落下天际的暮色,接着对颜青说:“现在还早,那些个魑魅魍魉还没露出头呢。而且……”
他轻轻戳了下颜青的铃铛,举止皆是优雅慵懒,“这铃铛可不是个好东西。”
而颜青先是被男人的轻吻给吓了一跳,后是听着这话还迷迷糊糊,什么叫他说……是人,还是怪物不是他自己最清楚吗?
正说着,外边有“人”开始点灯笼了。
从模糊、质感不好的小窗看,他们都还穿着大红嫁衣,步伐不大稳,甚至还有点轻飘飘、走在云端的感觉。
他们边走着、还边唱着,只是声音有些尖利刺耳,需要颜青他们认真听。
【狐狸要嫁人,新郎喜开颜。红衣携丧服,具具棺材抬。】
阴冷的小调夹杂着逐渐响起的唢呐声,诡谲又古怪。
突然,张继双目瞪住,像是被某种东西给吓住,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前,不嫌脏地紧紧贴着那窗户。
黑棺还没被封住,阴风吹到那里面,露出张继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他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