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颜青喃喃自语。他猛地转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巨型怪物--黑蛇。
然后，他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胳膊。
疼。
颜青吃痛地皱着脸，疑惑地重新看着床上的灵位牌。
这时，那处在阴影下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游在颜青身边，把巨型的蛇头悄咪咪地放在颜青小小的脑袋上，黑色的尾巴尖也探起来，将凌乱的花朵一一摆好在颜青面前。
颜青僵硬地不敢动，甚至还隐隐约约觉得太沉了，沉得他快直不起身。
最后，颜青受不住地猛地蹲下，然后从怪物的身下小跑到另外一个地方。颜青警惕地望着它。
可怪物竟一时有些呆愣，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傻傻的、呆呆的，有些不符合它高大威猛的巨大身躯。
然后，它低下头，失落地甩甩尾巴尖，把蛇头压在柔软的床上，侧着头，睁着巨大的竖形瞳孔委屈地看着颜青，还小声地“嘶嘶”几声。
颜青抿着干巴的唇瓣，在怪物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向它的方向移动。
是“苏言辞”吗？
颜青已经走到怪物身边，伸着手，软软地在它庞大的蛇头上戳了戳。
然后颜青不安地看着那怪物。
结果，它颇为享受地闭上了黑色冰冷的眼睛，尾巴尖也欢快地缠在颜青的小腿上，“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地面。
颜青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更加温柔地摸着怪物的头颅，一边抬头细细观察仍挂在墙上的一副油画。
里面的一个男人仍是看不清脸，只是从他的衣着姿态上看，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而这个男人的身旁却骤然多了一个人--是颜青。
颜青紧张地看着油画里的自己，强迫自己忽视掉他。他无时无刻警告自己，这里都是假象。
天花板上顾雨的惨叫声接连不断，满天花板上秀美的黑色乌发已经完完全全将他包裹成一个球，像是在抚育一个孩子一样。
不对。
颜青揉怪物的手骤然停住，他睁大双眼，细细看着顾雨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他的身体却是越来越瘦削。
就像是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
那肚子里的东西不停地在他膨大薄脆的肚皮上踢踹，颜青几乎可以看到肚子里小怪物的黑色四肢。
颜青反射地摸着自己微微有些弧度的肚子，心里略微有些惊恐。
大怪物舒服地打着小呼噜，见颜青停下动作，便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伸出湿漉漉的猩红舌尖轻轻舔着颜青的手心。
“嘶嘶。”
颜青受惊地回过头，一把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甚至身体也离那怪物远了几分。
“嘶？”
黑蛇可爱地歪着巨型的头，像是在不解颜青为什么突然离开。
可它没想到，它的身躯太过于巨大，它以为作出的可爱动作，其实却带给颜青巨大的恐慌。
颜青离它更远了。
黑蛇抬头看了眼被桎梏住挺着大肚子的顾雨，懒散地拍了拍蛇尾。然后它“嘶嘶”地叫了几声后，顾雨“啪”得掉落在地上。
那越来越大的肚子也奇异地渐渐变小，只是依稀听见从那肚子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仿佛那肚子里的怪物正遭遇着痛楚。
它们不停地在那薄薄的肚皮上翻滚、撕咬，暗稠浓郁的黑色渐渐将顾雨白皙的肚皮染黑，甚至还可以看到缕缕红色血丝。
顾雨趴在地上，拖着肚子不停地翻滚。他受痛地使劲拍打自己的肚子，清秀的面庞涌上几分狰狞。
最后归于平静，只剩下一个较为强壮的怪物留在肚里。顾雨浑身像是从水里泡过，汗臭夹杂着怪物的血腥味直冲冲地发散在这个屋里。
颜青不知所措地看着顾雨，苍白的小脸写满了惊慌。
黑蛇邀功似的又缠着颜青的细腰，用粗长的蛇尾蹭了蹭颜青细腻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深深刺激了颜青，他努力平复自己因受惊而剧烈振动的心脏。
还不等颜青回神，怪物已经将颜青最想要探查的暗门给打开。
此时，顾雨也恢复过来。他扶着自己的肚子，紧紧握拳，面上发狠地盯着颜青。
然后，他看了眼颜青身边的怪物，突然变了脸色，温柔地对颜青露出一抹微笑。
“颜青，我们进去吧。”
温声细语，让颜青有些不大适应。
颜青不安地看了眼顾雨还是有些大的肚皮，沉默不语地攥着手。
他进了暗门。
而顾雨阴恻恻地看着黑蛇和颜青粘在一起的身影，视线直勾勾地对准颜青的肚子，他神经质地勾起唇角，也进去了。
这道暗门里的楼梯十分狭窄，且又深又暗，让人看不清楚。
冰凉的墙壁面粘稠又柔滑，特别的细腻，摸上去仿佛在摸一张张堆积起来的人皮。
颜青沿着这楼梯，径直向下走。
而他身边的黑蛇却不见踪影，好似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越走越深，越走越不安。
更何况身后还有个不定时炸弹--顾雨一直紧紧地跟着颜青。
顾雨掐着自己的肚子，语意不详地开口：“颜青，你看到了吗？”
颜青没有应声，于是，顾雨继续道：“那些怪物是拿我们来孕育它们的孩子。”
“我们是养料。”他狠狠地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肚子，眼底疯狂地涌出诡异的兴奋，“你和我一样。你早晚也和我一样！”
说着，他探起身凑近到颜青的耳畔旁，发出又尖又细的声音。
颜青突然冷冷地回头，顿住脚步。幽暗的深色投射他漂亮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冷酷。
颜青和顾雨挨得很近，近到颜青眼底下的冷漠都要溢出来。
他虽然笨，但却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颜青笑了，温声道：“哥哥，它在叫你。”
纤细的手指戳着顾雨的肚子，那肚里的小怪物好似因颜青的接触而异常兴奋，它不停地尖叫、踢踹，把顾雨弄的浑身打颤，再也没办法阴阳怪气。
突然，前面有光，还传来痛苦的叫唤声。
颜青抿了抿唇，不安地加快了脚步。
离得越近，越觉得他们正处于悬崖边，好似马上就会坠入深渊一样。
他们到了。
入目而来的是一个被砍了双臂双腿的男人。
是大叔。
颜青心脏猛地一惊，瞳孔也立即缩小。
他只剩下一个失去双臂的上身，痛苦地被捆在一个灰黄色的案板上，旁边还放着一把尖刀，锋利的刀刃还正在汩汩地流着血红的液体。
颜青有些不敢进去，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些什么。
最后，颜青深深地呼气，扶着那面冰凉的墙走了进去。
这里很亮，白漆的墙壁上面挂着许多明亮的白灯，它们直直地照射在颜青和顾雨的脸上，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苍白。
一个巨大的容器里摆放着许多黑色的蛇尾，而被砍掉的蛇头咕噜地随意放置在地面上。
墙壁上还挂着一些“人”。
他们人身蛇尾，完全被嫁接在一起。
他们死前瞪起的眼珠直挺挺地望着他们。
顾雨的脸更白了。他虚弱地靠着墙，喘着气，阴冷地盯着这些诡异的生物。
颜青敛眸，紧张地咽下口水后，走到案板前。
他颤着手轻轻碰了一下大叔，“大叔？”
大叔痛苦地睁开眼，虚弱地说：“他们想要长生。”
他们？
“一对夫妇。”大叔紧闭双眼，疼得他简直说不出话来，“地上还有一个女人，她是怪物的母亲。”
颜青闻言转过身，他含着水雾的眼睛受了惊地望着那个苍老的“女人”。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了。她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太老了，身体也被腐蚀得厉害。
颜青慢慢走进这个宛若死去的“女人”身边。
突然，她睁开了眼。
她的身体下居然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蛇，也不是蛇。
它们还张着人的四肢、人的五官。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看着顾雨同样较大的肚子，微微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的蛇尾又脏又黑，上面还遍布着血迹斑斑的痕迹。
可她的眼睛却很明亮清澈，像晶莹的宝石一样泛着澄澈的光泽。
她说：“言辞？”
苏言辞？
颜青愣然地看着她，心中的猜忌被无限放大。他抿唇沉默应下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她看了眼她身底的“孩子”，眼神放空好似在回忆着：“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声音虽然嘶哑难听，但其中却流露出细腻的温柔。
“快回去吧。把这一切烧了吧。”她疲倦地阖上双眼，轻柔地摸着不断攀爬在她身上、不断吸食她的血肉的“孩子”。
“言辞，我们早该被消灭掉了。”
她的叹息声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格外无奈。
颜青声涩地开口，“嗯。”
苏言辞到底是谁？
颜青惶恐不安，仿佛自己陷入一个虚假的温柔里。
然后他回头看大叔时，结果发现他早已离世。
而顾雨扶着肚子拽着她脏乱的头发，冷然问：“怎么把肚子里的鬼东西给弄死？”
女人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她温柔地抬起胳膊，轻柔地摸着顾雨的肚子道：“用烈火烧死。”
顾雨沉下脸，显然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时，女人身下的怪物直勾勾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