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两人合抱粗的百年大树后,墨元白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后是紧挨着的挂件。

  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十五分钟后,估摸着侦缉队的车已经开远了,苟富贵的老婆王秀珍便从家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后,拎着一个食物篮子,匆匆朝村后的废弃工地上走。

  废弃工地上,有一个枯井,掩藏在一堆废弃工业垃圾中间,王秀珍双手将几块破木头扒拉开,探头朝井下轻声喊了两声:“富贵、富贵!吃饭了,侦缉来咱家,把钱和你的笔记本拿走了!”

  “带吃的了吗?”井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上来。

  “带了、带了,我这就给你递下来。”王秀珍解下腰上的绳子,将菜篮子系上慢慢放了下去。

  半晌,井下传来一道骂声:“臭婆娘,也不带一壶酒!”

  “不如,请你回侦缉队喝一壶?”王秀珍的肩被按住了,墨元白朝井下喊了声:“苟富贵,上来!”

  “老大,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叶千罗的彩虹屁还没吹出去,墨元白一记冷眼便看了过来,他动了动嘴唇,咽下了后面的话。

  墨元白和叶千罗押着苟富贵夫妇回侦缉队。

  华叔和南姐已经把孙金海家里搜完了,司马致远和吴球球审完了刘经理一帮人,何玉肖和周小飞了回来了,几人又一次在队里碰了个头。

  “说说手里的线索。”墨元白整整一天没有喝过水,他拧开叶千罗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从金园小区恢复的物业监控来看,白明超和周思萍夫妇在墨队他们第二次上门后不久就匆匆出门了,他们在家门口的信箱里给孙金海留下了一个包,出门后却分道扬飙,没有在一起。他们没有开自己的车,将手机留在家里,混淆侦缉队的视线,他们名下的银行卡、支付软件都没有产生任何付款记录,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何玉肖说完捧着水杯灌水。

  “分开了?这么说,他们夫妇极有可能分开走了?”墨元白抬头问道,手摇了摇,婉拒了叶千罗给他拿的第二瓶水,“周健峰呢?有他的消息吗?”

  “通辑令发下去半天了,目前没有他们的消息。”何玉肖耸了耸肩。

  “孙金海家里没有什么发现,只是找到一本化学原料的书,他没有在家里做炸*药。”华叔接着说道,“找不到炸*药的相同成份,就捶不死他。”

  “白明超家里没有任何有关案件的线索,这人简直是个犯罪天才,能顺利地完成四单器官贩卖案,这么大资金流动,能做到滴水不漏,全身而退?”何玉肖说道。

  “全身而退?也不看看在谁手里?”叶千罗适时出声,刷了一波存在感,其他人都抬头看了一眼他。

  “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叶千罗朝墨元白看了眼,没有得到大佬的眼神回复,就低下了头。

  “梳理一下已有的线索。”墨元白拉过白板,飞快地在上面写写划划。

  “这个团伙分工很明确,苟富贵负责物色健康的供体,用保险反利的形式让受害者家属提供信息,并且哄骗他们在受害者遇害后还有钱拿这个方式让受害者家属不在第一时间报案。在苟富贵家缴获的笔记上,看到他同医生买卖体检报告和血样的记录,保险公司丝毫不知情,他们被器官贩卖团伙用做了筛选供体的工具。”墨元白在白板的最底下写上苟富贵的名字。

  “苟富贵还负责后期洗钱后的取现工作,他用邻居老太太的身份证在银行开了户,并且乔装成老太太去银行取钱,之后再把钱给白明超团伙分赃。先不说他在化妆技术如何高超,光是他的搜集信息能力,就算在道上,也是出了名了。”

  “周健峰,利用久清环卫公司地下室的三间手术室,将供体运送到里面,负责器官摘除手术,以及抛尸等后续工作。刘经理及久清环卫公司的下属并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干什么,他们只是听从周健峰的指令,拿钱办事。而周健峰留下的电话录音显示,所有指令都是周思萍下给他的,每一条他都录下来了。”

  “周思萍,何玉肖查出她早年学过医,到国外留过学,回国后与白明超结婚生子,一直没有去工作。很显然,她就是那个主刀摘器官的外科医生。”

  “孙金海,退伍军人,会功夫会制作军用TNT,负责团伙的安保工作,转移侦缉队调查视线,并且在被侦缉队严密监视的情况下,用汽车爆炸炸死范金山完美声东击西,帮助团伙犯下了第四起杀人摘取器官案件。”

  墨元白将这四个名字写在最底下一排,用一条线连起来。

  “他们四人都出自思诚孤儿院,可以说是自小就相识,配合默契,但白明超是怎么把他们牢牢控制,为自己所用的呢?”他在最顶端写下白明超的名字,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吴球球,白明超的侧写,你做了吗?”墨元白手撑着白板,朝吴球球问道。

  “以目前的资料来看,白明超从小父母离异,与奶奶一起生活,很可能是童年的阴影造成了他的表演型人格。他有极强的数学和电脑天赋,却做着一名普通的中学数学教师,心里的不甘造成了他对巅峰人生的追求。于是,他通过高超的电脑技术,与国外器官贩卖黑市联系,接下单子后,他用手里控制的周思萍团伙实施了第一次杀人摘取器官。”

  犯罪心理学博士吴球球此时不再像个队里的小跑腿了,他沉静地分析着白明超的人生轨迹。

  “第一次成功,让他的野心迅速膨胀,很快便又实施了接下来的两起,获得了巨额的利润。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连被侦缉队盯上后他也不慌不忙,不尽早跑路,而是故布疑阵,用空置的A栋611做陷阱,误导侦缉队视线,另一边又不停地接单实施犯罪。他完全可以让周健峰将受害者的尸体毁掉,却把尸体放在了极易被发现的地方,因为他觉得他的完美犯罪应该有观众,而不是默默无闻地自我欣赏,同时,他把这些尸体呈现在社会公众面前,无疑为他新的生意打了一个活广告。”

  吴球球说完,周小飞接了上来:“根据对受害者的解剖,周思萍对外科手术极为在行,解剖精准,下刀干脆利落,对手术刀的讲究非常严格,可是这次,没能从白明超家里搜出手术刀。目前环卫公司地下车间里的医疗器械也没有去向。”

  “孙金海另外还有一个制作炸*药的场地,还需要购买雷*管等配套产品,还会挖出一下地下炸*药制作链条。”华叔补充道。

  “周健峰的功夫也不弱,他制服司马的那一招,可能就连我都防不胜防。追捕过程中务必要小心。”沉默少言的南姐也罕见地插了一句。

  墨元白看向叶千罗,挂件正在努力地做着会议纪要,自觉又主动。

  “走,我去会会苟富贵,你们全体出发,去布控点追捕犯罪分子!”墨元白一声令下,全体起立,分头行动,他则去审讯室审问苟富贵。

  “苟富贵,既然已经落到警方手里,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既不是主犯,也没有杀人,充其量就是个跑腿命,与他们几个杀人犯不一样,死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墨元白进审讯室的第一句话,就把苟富贵镇住了。

  这是一个江湖老油子,在道上混的时日不短,他能迅速地从受害者家属手中购买到健康供体的信息,忽悠受害者自动送上门,化妆侦察,用手机干扰侦缉队追捕,总之,就是一个人精。

  “唉,落到你们手上,我也认了。”苟富贵本以为的灯下黑,却被侦缉队来了个回马枪,唯有主动交待,立功赎罪一条路可以走。

  苟富贵交待出来,他与周思萍一伙是思诚孤儿院的小伙伴,长大后因为生活际遇都分开了,可是今年周思萍突然将他们几个聚集到一起,说是他丈夫白明超有一单生意,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白明超并没有直接与他们几个联系,而是通过周思萍指挥,间接控制他们,他把每个人的任务拆分得很细,谁干什么,都有明确的分工。

  苟富贵诚如侦缉队掌握的主要工作便是寻找符合买主血型的供体,把受害者在体检中留下的血样从医院买回来后,先交给团伙成员配型相符。中间的事情他不管,他只管最后的外汇投资进入国内资本市场洗白后再用乔装身份取走钱,拿走自己的那份,剩下的交给团伙,他并没有参与杀人核心事件。

  “按你对他们的了解,周健峰、周思萍和白明超会去哪里?”墨元白问道。

  “白明超手里有一条偷渡路线,每次摘取器官后,他都用那条路线偷渡出去,但我们都不知道,是他一个人控制的。”

  “还有,周思萍和周健峰可能是兄妹,我有一次听到周思萍喊了他一声‘哥’。”苟富贵知道的信息不多,都尽可能地说出来想将功赎罪,连问哪个医生买的血样,都一一交待了出来。

  “这么说,白明超很有可能独自一人逃跑?”出了审讯室,叶千罗小声地朝墨元白问道。

  突然,墨元白电话响起,他接完电话,对叶千罗说:“发现周健峰和周思萍踪迹,正持枪与特别行动队对峙,我们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