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家来说, 学文章比认字还要难。他们字都认不全,还要他们理解奇怪句子是什么意思,无疑是……考验他们。
但讲课的是队长。
再加上于嘉明露说学这个对他们写记录有用, 他们咬咬牙, 学得比识字课还要认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裴老大突然对他们的课程感兴趣, 时不时过来旁听, 他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最有精神头的是妄间。他每天早上被程杭西训练完,就快快乐乐地说:“队长,上课我也会好好学的!”
然后程杭西在去学堂上课的时候果然看到坐在最前排的小孩,手下还垫着一本用线扎起来的小本子。
看到裴南辛和程杭西一起进来, 小孩又乐滋滋地打招呼:“裴老大今天也来了呀。”见裴南辛在看他的小本子, 他就把本子摊开炫耀,“尹爷爷帮我做的!我在上面写了好多字!”
裴南辛随便扫了一眼,看到混在其中的病症药方,再看看兴奋得有些不正常的小屁孩, 道:“你很喜欢学习?”
妄间抬头挺胸:“那当然啦!”
裴南辛:“……继续保持。”
说完他就跟程杭西进了和学堂相通的书屋, 学堂和书屋之间有并接到一起的一排竹子隔开,能遮挡住视线。
书屋里整齐摆放的书架,还有一排桌椅, 大家来齐之前程杭西都会先到这里待一会儿。
他去将上课用的书拿出来, 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妄间很聪明。”
“怎么说?”
“学什么都很快,体术是, 认字也是。”程杭西想了想,又道, “学医术也有天赋。”
他皱了皱眉, 还想说什么, 却又没有出声。
“那不是挺好。”裴南辛把翻了几下的书放回书架上, 到他身边坐下,“有尹老看着,不会长歪的。要是尹老看不住,还有我们呢。”
程杭西松开的眉头舒展:“可能是跟他相处时间长了,忍不住会担心。”
这边话音刚落,裴南辛就耳尖地听到外面两个小孩嘀嘀咕咕的声音。
“你真的喜欢学习?”小鲵压低了声音问,“你不觉得很难吗?!”
“没有很难吧。而且,”妄间的语气带了点兴奋,“你看队长和裴老大,他们都会了就什么都不用学了!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哪里都不用跟人结伴,要是我把队长教的都学会了,也可以那样了!”
裴南辛:“……”
是有那么点道理。
大家冬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学得太努力,他们吃得比以前都多。一旦饿了,不是把自己的存粮拿出来,就是去找加扰划工时,用仓库里的。
大家一致认为,划工时就划工时,吃的更重要,吃不饱他们哪里能集中精神学习!
粮食储备充足,完全能供得上他们时不时的集体加餐。
冬天过去,他们得开始忙碌起来,上课的时间缩短,也换到了阳光比较烈的午后。
十几棵木棉吝啬地开出一只手数得完的花,花谢后的种子和棉被裴南辛仔细收起来。
夏末那两座城又运了蒴果过来,新得到的木棉被做成十几条新棉被,即使不能人手一条,他们也高兴得不得了。
终于能换掉用稻草缝起来的被子!反正是冬天,几个人挤一起睡更暖和,再等久一点,他们就能每人一条新棉被了!
交换完东西,两座城前脚刚回到城里,裴南辛后脚就去了他们的新城。
新城已经建好,得去看看。
两座新城都坐落在雨林和裂出来的大河之间,相距也有点距离。
可能是在上一次地震中吃到了教训,这回即使再赶时间,他们都没有再用泥土建房。城里的都是整齐的石头房子。
裴南辛大致随便看一圈就出来了,没有在任何一个城里停留。还没有步入正轨,种的东西也还没长好,没什么好看的。
他调开矿资源分布图,对比几座城的位置。拿出一张图纸,把图纸覆在分布图上,点出几座城的分布,以及两条地裂。
估摸了一下从海附近延伸出来的最短路线,在南暔渢边的地裂上确定起始点,画出一条直线,再连接程昱锴的城池,然后斩城,越关城,最后是黎明城,再从黎明城画出一条路线,和新城的连接在一起。
像一个小降落伞。
“儿子,显示一下直线最短距离。”
——好的。
分布图上很快出现一组数字,裴南辛将数字标到图纸上,又在旁边标注上铁轨的长度范围。
他点点南边地裂上的黑点:“这里是草地附近,连接我们住的地方再延伸到海边的距离呢?”
分布图的下方出现一个数字。
裴南辛在图纸对应的地方写上:“好了。”
——裴工,这路线会不会太长?
“长也没办法,没有通讯工具,马也不多,要是不修到城附近就白修了。他们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开过来,我们也没办法及时进行交易,那就达不到我们做这玩意儿的初衷了。这些位置都是平地,不会太麻烦的。现在我们粮食充足,要是程昱锴的储备不够,可以先借给他,不亏的。”
裴南辛把图纸和笔收好,调转马头:“下次程昱锴过来把图纸给他就行。小红,回家了。”
他回去的时候是下午,离饭点还早,大家都还在地里干活。
乐安抓着芽儿的一只手,扶着她走路。看到小红,芽儿咧开嘴巴,笑出一排小乳牙:“马!”
裴南辛冲乐安点点头,蹲下来笑着逗孩子:“那我是谁?”
“啊!啊!”芽儿挣开乐安的手,稳稳走到裴南辛跟前,一只手在空中高兴地挥舞,“西!西!”
裴南辛和乐安都笑得不行。
前不久程杭西放了几朵烟花,芽儿看得目不转睛的,这几天喊谁都是程杭西。
今年和学会走路的芽儿一样进步巨大的还有大家的记录。
再到窝在学堂里学习写记录的时候,他们终于不像之前一样抓耳挠腮想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
内容上先不说,起码这回不少人都拼拼凑凑写够了字数。
妄间在交记录的第二天,就蹦蹦跶跶地去找了裴南辛:“裴老大,我的记录怎么样?”
“有进步,这次字数够了。”看妄间笑得灿烂,裴南辛把他的记录翻出来还给他,“错了三十一个字,回去你自己看。”
“哦……”
加扰把裴南辛批过的记录发还给大家,没能抵消一半工时的大家不仅没有气馁,学习的精神头反而更足。
进步很大了,再多写几次,肯定能完成的!
一年又一年,大家的记录一份份通过,工时也一个接着一个还完。没还完的,在再收一次谷子之后,也能将工时都还上。
现在麦和稻已经抽出穗,也用不了多久了。
程杭西在冬天的时候还完了工时,等加扰将他的欠下的数字划掉,他就给裴南辛交了一份五千多字的记录。
比其他人都要晚,也比其他人写得都要像样。
裴南辛看完,将他的记录收起来,然后把早就画好的图纸拿出来:“可以建房子了吗队长?”
程杭西拉着他的手,郑重地点点头。
建属于他们的房子。
芽儿已经长成个五岁的机灵小姑娘,成天喜欢跟在妄间身后跑,把王伐愁得不行。
“芽儿,咱去跟小鲵小武玩,不成天跟老往林子里扎的臭……”老父亲即使收住不那么好听的话,改口道,“不跟妄间到处跑了好不好?”
芽儿坐在王伐肩膀上,纠结地说:“可是妄间哥哥长得好看啊……”
王伐:“……你于话哥哥于嘉哥哥,还有队长,你裴老大,哪个长得不好看?你明露姐姐和阿娘也长得好看,你怎么不跟他们玩?”
“于话哥哥不能陪我说话,而且他总是跟着于嘉哥哥嘛。西西和裴老大都很忙呀,小鲵姐姐明露姐姐和阿娘也都有事情要做,我不能去给他们添麻烦。小武哥哥跟你一样每天都要炼金,哪有时间陪我玩。”芽儿忽然兴奋地朝对岸招手,“妄间哥哥!”
王伐:“……”
“小芽儿!王叔!”个子蹿了老高的少年从林子里钻出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又跑远了。
他抱着一团东西,蹿进这边唯一的一个房子里:“裴老大,你看我找回来了什么东西!”
裴南辛回头:“什么?”
妄间两只翠绿的眼睛闪着光,拉了拉怀里抱起来的大叶子,露出一团瑟瑟发抖的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裴老大,你看。”
裴南辛把锤子放下来,单手拎起那团粉色的小东西:“猪?”
“是啊!我在灯树下找到的!”
裴南辛戳开面板:“儿子?猪?”
——裴工好。
——已经开始投放动物,以后还会解锁更多新食物。
——最近会进行大范围数据变动,可能会有点不稳定,还请裴工注意。
“知道了。”裴南辛注意力又回到蜷着尾巴一直抖的小猪上。
行吧。
也确实是食物。
妄间快快乐乐地问:“裴老大,队长呢?”
“在种树。”裴南辛见小猪在他手里抖得更加厉害,就还给了妄间,“养起来吧。”
“好,我待会儿去给它搭个小棚子。”妄间把猪抓回怀里,又跑了出去,“我先拿去给队长看!”
裴南辛把最后一根竹子钉上,后退一步,扫了一眼空旷的房子,已经可以把东西从实验屋那边搬回来了。
走出小廊,小廊底下是一圈用石头围起来的花圃,高一点的花被种在里面一点,外面的全是流星花的位置。
到了夜晚,他们房子面前就有一片坠落的流星。
花圃旁边开了个小池塘,里面种了荷花,不过莲子刚种下去不算久,长出来的荷叶还小。
程杭西和妄间从对岸走回来,两人都好奇地时不时揪一揪猪尾巴,又去捏捏耳朵,把小猪吓得团得更小。
等人走近,裴南辛半趴在栏杆上:“队长。”
程杭西转过头,眉目舒展:“怎么样了?”
“还差柜子和床,待会儿就能做好。队长种的树还够吗,我得砍几棵。”
“你砍的树,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南辛笑得更晃眼了。
程杭西呆了一下,抿了抿唇,才说:“种、种好了,能补上。”
“哎呀哎呀。”妄间抱着小猪一溜烟跑了,“猪栏我自己做就好啦!队长,裴老大,我先走了!”
人一跑,程杭西的脸就开始红起来。
裴南辛冲他招招手:“小西,来。”
程杭西踏上石阶梯,走上小廊。裴南辛拉着他的手,走进他们的新房子。
在屋里走了一圈,裴南辛在窗边停下:“就缺床和放在这里的柜子。”他微微往后一倒,靠在墙上,笑眯眯地说,“队长帮我的话,今晚就能做好。”
“我、我当然能帮。”程杭西直直地盯着他,“你……你不要这么笑了。”
裴南辛眼尾的弧度更加明显:“嗯?”
“有别人在,你不要那么笑。”程杭西凑近他,很自然地挂在他身上,声音闷闷的,“我不开心。”
裴南辛笑得胸腔一震一震的,传到程杭西身上。
程杭西被笑得脸更红,但又气势汹汹地在他唇上咬了下:“你要答应!”
裴南辛低头,没有让他退回去。
两人的呼吸交缠,直到感觉程杭西又喘不上气,裴南辛才放开他,将他几乎软成一摊的身子拢在怀里。
程杭西哼哼唧唧:“你快答应。”
裴南辛忍俊不禁:“好。”
还完工时的队长简直嚣张得可爱。
床和柜子不难打,再加上裴南辛开了挂的力气,做起这些家具比别人快得不止一点半点,更何况还有一个不拖后腿的帮手。
开饭前,两人的床和大柜子就做好了。吃完饭,把上面的毛刺磨掉,就能搬进房子。
虽然知道他们不用帮忙,大家还是礼貌又热心肠地问一句:“裴老大,队长,用帮忙搬进去吗?”
“不用。”裴南辛把床上的灰屑扫干净,双手将床侧扛起来,轻轻松松地走向房子。
大家又看向程杭西。
程杭西扶着柜子,道:“他会搬的,你们……玩去吧。”
大家面带笑容地走开,不约而同地去抓住妄间:“你说的小猪呢,带我们去看看。”
人一走,程杭西就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
裴南辛回来,在他脑袋上轻轻崩了一下:“笑什么?”
程杭西笑着摇摇头。
裴南辛单手扛起柜子走在前面:“想今晚搬东西还是明天?现在还早,来得及。”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
“今晚。”程杭西跟在他身后,牵上他的后衣摆,“小红应该不会生气的。”
他们两人的东西都少,给小红套上板车,来回一趟就能把东西搬完。
一个又一个柜子摞起来,又被搬进新房子。把塞得满满的柜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分门别类放进新家具里。
两人的衣服放在了同一个柜子,一件挨着一件。
程杭西把被磨得圆润的泥兔子摆好,又将小猪灯和小猪南瓜灯挂起来,开开心心趴地在柜子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为什么第一次做的是只兔子?”
裴南辛很诚实:“兔子最简单。”
第一次见面,他也懒得花心思做别的。
程杭西歪过脑袋看他:“那现在呢?小猪?”
“嗯。”裴南辛把床单被子拿出来铺床,“圆滚滚的小猪。”
程杭西戳了戳圆滚滚的南瓜灯:“为什么?”
“可爱。”裴南辛眨眨眼。
像你。
程杭西直起身,看到他铺好的床,挨着放在一起的枕头,脸就歘一下红透了。
“我、我们今晚就、就睡这里吗?”
裴南辛笑着看他:“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没紧张。”
“那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不紧张。”
程杭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脸红红地扭开。
裴南辛刚要说话,就听到寸子和妄间在外面大声喊:“裴老大!队长!快出来!”
“快出来看呀!”
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走出去:“怎么了?”
妄间笑得灿烂,指着头顶大声喊:“天上!”
裴南辛抬起头,看到满天划过的流光。
是流星。
“有星星了?”他视线移动,找到了在流星中岿然不动的月亮。
浅淡的绯红彻底褪了色。
是月白色的月亮。
他刚戳出面板,想要问问什么情况,就感觉程杭西握上了他的手。
“流星,我们又有星星了?”程杭西欣喜又不敢相信,一侧过头,就变成了疑惑,“你的眼睛……怎么了?”
裴南辛眨眨眼,又皱眉扶了扶脑袋:“怎么了?”
“眼睛……红了。”
程杭西想碰一碰,然而手才伸到一半,裴南辛就闭着眼栽了下来。
他忙把人扶住。
“裴南辛?”没有动静,他侧头看裴南辛紧闭的双眼,茫然极了,“裴南辛,你怎么了?你起来呀。”
“裴南辛?”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脖子上还感觉到一点温热的气息,裴南辛一点反应都没有给他。
*
“护卫长,今年我们这里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关简没个好脸色:“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如实跟城主说的。”他一打马,朝准备好的护卫道,“走,回城!”
出了城,畅通无阻地走了一会儿,一个护卫发现了不对劲:“护卫长,我们这一路都没有看见丧尸。”
关简冷声:“那不是很好?你想打丧尸就往雨林那边去!”
那护卫匆忙解释:“护卫长,这里接近雨林,应该是有很多丧尸的,现在一只都没有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关简勒马停下,皱眉想了想,道:“带我去平时丧尸最多的地方看看。”
“丧尸最多的是南方……”
“雨林外丧尸最多的地方!”
雨林外没有丧尸。平时数量多得令他们头皮发麻的丧尸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饶是他们都走到了雨林的护栏外,也没有任何发现。
“护卫长?”
关简沉吟了一会儿,指着一个人道,“你去南边看看。”
“我……我……”
关简眼睛一瞪:“想违背命令?”
“我这就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儿子,坑爹。
系统: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
一不小心写晚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