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板车放好, 裴南辛就又拿着砍刀钻进竹林,程杭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进去。
程杭西看上去有点惴惴不安,一时间也没有开口, 看到竹子倒了就去拿起来放在一边堆起来, 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但他看上去还是忙得团团转。
裴南辛看得好笑, 但没吱声,自顾自地砍竹子。
“你……”程杭西终于开口,然而说的却是,“要用竹子做什么?”
“做个阻隔架。煤块黑, 不做个架子隔开, 板车运完煤块再运其他东西,都要变黑。”裴南辛无奈道,“不仅脏,小红也不乐意拉了。”
“哦。”程杭西又不说话了。
裴南辛是好奇程杭西要说什么, 然而程杭西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既然还能纠结, 那应该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
裴南辛笑了笑,任由程杭西做心理建设,埋低头继续做架子。煤块比矿石轻, 加上阻隔架不仅能让板车干净些, 一趟也能多运点回来。
板车的大小他心里有数,用竹竿跟自己的身高一比, 就知道要砍掉多少长度。架子不难,他做起来又快又轻松。
一部分竹子劈成两半, 并排扣在一起做成架子底板。其余的竹子只用把枝杈处理掉, 再砍成合适的长度, 就直接环在底板的三面, 制成高高的阻拦架。
最后再做一块单独的自由栏板,用以做阻拦架的门。往车上装煤块的时候就把板子卸下来,装好了就把这块栏板扣上去卡好,以防煤块掉下来。
裴南辛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了就把自由栏板扣上去,竹板稳稳当当地连接在架子上,没有一点松动。
裴南辛满意地看过一圈,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走吧,回去。”
刚要把架子搬起来,就感觉衣角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到程杭西吐出了一口气。
啊,应该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裴南辛饶有兴致地等着。
程杭西暗自吐了口气,才说:“越关城来了,黎明城应该也快到了。”
“应该是这样。”裴南辛点头。
程杭西看着他的眼睛:“这趟我要跟程昱锴走。”
裴南辛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重复了一次程杭西的话:“跟程昱锴走?”
程杭西抿着唇,点了点头。
裴南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脑子在飞速转动。
程杭西不喜欢这里?
不,肯定不会。不论别的,单看小队长还欠他工时,人就不会跑。
而且程昱锴几次叫程杭西回去,都被拒绝了。
裴南辛无比确定,相比黎明城,程杭西会更喜欢这连个村子都算不上的南边。
从愣住到回神,也不过一瞬而已。
“我——”
程杭西朝他靠近一步,刚要解释,却被打断了。
“去多久?”裴南辛问得肯定,想了想,又道,“要去接你吗?”
程杭西嘴唇微动,心里不知道是高兴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高兴于裴南辛相信他理解他,但同时又因为裴南辛表现得太冷静而失落。
他觉得自己患得患失得矫情,但又控制不住。
裴南辛看他呆呆的,冰凉的手指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嗯?”
“办好事情就回来。”程杭西眼睛一眨不眨,望进他平静无波的眼底:“不用接,我还能顺匹程昱锴的马。”
回来。
裴南辛心情愉悦地问:“要去黎明城做什么?”
“解决一点遗留问题。”
他不细说,裴南辛也很有分寸地没有问,只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注意安全。”说完,他便扛起竹架子往林外走。
程杭西默默跟上他,走出几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去了不回来……”
裴南辛猛地停下,回过头,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程小西。”
程杭西头皮一麻,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除了故意呛程昱锴的时候,裴南辛就没有这么叫过他。
这称呼太亲昵,然而这时候来得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裴南辛把竹架子放下,看着他问:“这里的粮食不好吗?”
“好。”
“住——”裴南辛及时改词,“我的木屋不比城主府好住吗?”
住的确实没有黎明城好,除了少数几个,其余人都还一起住在泥屋。
程杭西脸红了红,老实回答:“木屋更好。”
“不喜欢烟花和烤鱼海星汤吗?”
程杭西布不好意思地小小声回答:“喜欢。”
“在这里不比在黎明城快乐吗?”裴南辛又问。
“我更喜欢这里。”怕裴南辛不信,他又认真地重复一遍,“我很喜欢这里。”
裴南辛点头,又回身去搬架子:“那就没有如果。”
回黎明城也一样要干活,怎么看都是这边优胜。
程杭西要是回黎明城生活,那思想就严重滑坡了。
更何况程昱锴还和那个傅涯也不明不白的,到时候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
等等。
傅涯也和程昱锴都在黎明城。
裴南辛又一次猛地停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杭西一个不妨,脑袋就撞了上去。
他后退了两步,问:“怎么了?”
裴南辛斟酌了一会儿,才转过来面向他:“你先不要跟程昱锴走。”
程杭西心猛跳了一下,但他控制着表情问:“为什么?”
“等我把黎明城带来的东西都拉回来再送你去。“
“你要跟我一起去?”程杭西惊讶。
裴南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
不对!这怎么可以!
程杭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裴南辛一样沉稳冷静:“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担心你。”裴南辛只说了半截话。
他还记得斩城副本里的那个离谱的墓是什么模样。
程杭西心底忽地泛起一股隐秘的喜悦,挤走了那一点点失落。
他克制住嘴角弯起的弧度,四平八稳地道:“但我想我自己去解决。”
裴南辛皱眉:“送你去也不行?”
程杭西摇头,坚定道:“只能我一个人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还是裴南辛先退一步:“他们的马从这里到黎明城要十几天,你办事要多久?”
“两天。”
裴南辛拍板:“算上路程,二十天后我在黎明城外等你,要是中午你没出来,我就进去。”
许久之后,程杭西终于点头:“好。但你不要离黎明城太近,在出黎明城后正南向第十个废墟等我。”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硬,于是又软下了语气,“好吗?”
裴南辛怀疑地看着他,犹疑道:“你不会想去炸人吧?要是想用烟花炸人,我不用离那么远的。”
程杭西:“?”
看他的表情,裴南辛知道自己误会了,但话都说出来了,也只能继续解释:“烟花只能把人炸伤,离开三臂范围外就安全了。”
程杭西抓住了另一个点:“炸伤?烟花也能做武器?”
“能做武器的是火药,我还没开始做。”反正都要做出来的,裴南辛也没打算瞒他,“烟花离太近能把人炸伤,火药会死人。”
“这样啊。”程杭西若有所思,“我能带一支烟花去吗?”
“……可以。”裴南辛见他打定主意,便不再劝,“主意安全。”
程杭西眼睛弯了弯:“嗯!”
竹架子大小正好合适,把专门做的几个竹扣扣上去,架子就稳当地立在了板车上。
有了架子,板车能装东西的空间多了不少,裴南辛只来回五趟,便把小山堆一样的煤堆拉了回去。
只这么几天的工夫,地里的南瓜就能收了。
南瓜太多,仓库装不下,多的只能放在外面。
天转凉,天将亮的时候会降露,早晨起来地面和枝叶上都被覆了一层晶莹的水珠。
摘下来的南瓜再这么放地里容易坏,加扰他们便把南瓜都搬进大棚,一个一个地垒起来,在大棚里面垒起了好几面高高的南瓜墙。
——蓝旗来了。
裴南辛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面板关上,而后走向仓库。
为了给南瓜腾出空间,给黎明城的谷子已经装进竹筐里垒好,他只需要再装些种子。
给了越关城什么,自然也要给黎明城什么。
马铃薯和其余种子都装好,还差南瓜种和南瓜。
裴南辛先装了和给越关城等量的种子,又从旁边拖来几个竹筐,拿起一边的小南瓜放进去。
放了几个,他忽然想起越关城的人看到南瓜的表情。
惊喜。
他垂眸看了看躺在竹筐里的三个小南瓜,又面无表情地把南瓜拿出来。
给多一点种子就好,南瓜这么重,还是算了。
仓库的门忽然被推开,程杭西在门口探头探脑:“听加扰说你找我?你在做什么?”
裴南辛抬头看他,又把手上的小南瓜放回去。
“给黎明城的东西还差一筒南瓜种,你来装吧。”
“好。”程杭西走进来,看了一眼已经装好的南瓜种,便拿起空竹筒往里面放种子。
放完还要放在旁边比一比,多了一点就取出来。
“好了。”他转过身,发现裴南辛正在往装了三个南瓜的竹筐里放马铃薯。
旁边的竹筐还够,以前也没有这么混放的。
他出声问:“这个是?”
裴南辛把竹筐塞满,又盖上盖子,冲他笑了笑:“你的。”
“给……我的?”程杭西愣住。
“对。”裴南辛从盖子上折下短短的竹片,在竹筐上划了两笔,嘴里道,“路上吃。”
他笑了一下:“程昱锴看到应该没脸劝你留在黎明城了吧。”
程杭西被他弄得有点慌:“无论他劝不劝,我都会回来的,你——”
“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裴南辛微笑,“我只是想让程昱锴有点自知之明。”
光是留着傅涯也不给程杭西透一点口风,他就没资格再让程杭西回去。
但麻烦的是,程杭西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望进程杭西迷茫的双眼,道:“程小西。”
“在。”
“远离程昱锴和傅涯也,不然会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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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愁。
程杭西:虽然但是,高兴了。
旅行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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