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好友回房后, 戚无深掏出一只夕萦香,嵇盛和那牌匾精的事情解决了,「白白」的安危却尚不确定。
少年轻捻手中的香, 琢磨着假设师尊不是因为灵力无法使用,而去寻白白,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以「白白」和师尊之间的相处,正常情况下, 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也实属正常, 届时宗悟才会去调查最后看见它的地方,进而看见那行「血字」。
再考虑那「血字」写的位置本就偏僻, 也就是说, 对方并没有着急让宗悟发现的意思。
少年无比肯定「白白」暂且无虞,这也是他当初没告诉师尊的原因之一。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现在的情况,他们根本无法还手, 还应去寻一位帮手,少年心中已有人选,只是方才黄符已然用尽,他还需去寻些才可以联系到对方。
——储物间中说不定能找到些。
少年如此想到, 朝储物间走去。
回到储物间的时候, 宗悟还蹲在地上查看那牌匾, 戚无深也不好直言自己的目的, 只是蹲在师尊身旁道:“师尊……它还在吗?”
少年说的是那牌匾精,虽然它险些伤了几人, 但最终问题不大。而现在,自打他们从识海中出来, 那东西就不见了踪影。
它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刚才戚无深顺路回了一趟房间, 更是发现原本绑成盘丝洞的傀线都不见了踪影,他只觉这东西可能离开了,可是灵识已然形成,总不能归于死物,那此时,那牌匾精还能去哪儿呢?
宗悟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知道,不过……它或许决定安心做一块牌匾了。”
他没全说实话,实际上,宗悟并未探到牌匾精的灵识所在,它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戚无深托着下巴,沉思师尊那句话:它或许决定安心做一块牌匾了。
顿了顿又道:“那师尊,我们把它挂出去吧。”
他想起识海中最后的画面,那牌匾精因为年久失修坠落在地,最终才被搬进储物间中,那个时候或许是有失落的吧。
宗悟薄唇微张,刚想开口,只听少年托着下巴,做沉思状,继而自言自语道:“不行,师尊怀着孩子不能去,我去叫小竹。”
宗悟:“……”
他想说,自己倒了也没那么金贵,但小徒弟却已下了定论。
——
半个时辰后,少年和小竹挂好了牌匾。
戚无深从红墙边的梯子爬下,不无自豪看着夕阳下的牌匾。
同时心里更肯定了最初的想法。
——果然既是牌匾,就要做牌匾该做的事情。
正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不算轻的东西,猛然砸在少年后脑上。
戚无深摸了摸后脑,被砸得还挺疼,他立刻回头去寻,然而,视线之中,连个人影都没有,砸他的东西就像从天而降。
是谁呢?
师尊定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儿,而嵇盛则听话地去泡了热水澡,驱除毒素,难道是村边的小孩儿?
这时,小竹开口了。
“小仙君,你看,那是什么?”
戚无深顺着小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草里地躺着一个红布包裹,分外显眼,那里面似乎装着不少东西,鼓鼓囊囊。
是岱醉村中的人来送东西吗?怎么用这么……令人无语的法子?戚无深这么想到,俯身捡起了那红布包裹。
他一手托包裹,一手打开。
看清里面东西的一刻,他整个人几乎僵住。
“小仙君,这是什么?”小竹拿起包裹最上面几瓶白瓷小瓶,又朝包裹下面看去。
那下面是厚厚两叠黄符,足足能有一百来张,就算是一天用三张,还能整整用一个月呢。
明明是天降之财,少年却丝毫不感觉开心。
他双指夹起两叠黄符之间的一片纸笺,上面用工工整整的小字写道:“药可治伤祛毒,内服外用均可。”
他知道是谁了,可又觉得来者不善。
“小竹,你拿一下。”戚无深将包裹中的东西递给小竹,他打开白瓷小瓶轻嗅,那小瓶中的黑色药丸小小一粒,却药香浓郁,一打开就能感受到其中带着灵力,浅浅看去,也觉定非俗物。
少年目光沉沉,盯着那一袋东西,表情不算好看。
片刻,他长舒一口气,似乎是释然了。
戚无深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小竹,又道:“送去给小□□,告诉他可以用来治他身上的伤。”
话刚出口,少年便意识到不对,手轻轻打在自己侧脸上,立即开口:“不是不是,是送去给小鸡,不是送去给小□□。”
小竹「噗呲」一声笑出来,说:“小仙君,您不用解释,越描越黑呢。”
戚无深:“……”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跟谁学的,怎么越来越皮。
——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去,朔日的夜晚正式降临。
不过少年并无一丝担心,毕竟他们的宅子里,记策仙君抓过一遍鬼,牌匾精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他长舒一口气,懒懒地抻了个腰,只觉得今天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就在这时,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少年算了算今天的轮值顺序,做饭的应该是嵇盛,但是他转念一想,好友伤势那么重还是让他歇着比较好,于是便朝着厨房走去,琢磨着今天要吃做点什么菜。
这段时间菜都吃得差不多了,现在食材储备即将弹尽粮绝。
戚无深琢磨着剩下的素菜可以做点什么好吃的,路过静室的时候,却忽而听见一阵「咯咯咯」的鸡叫。
少年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现成的食材吗?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只是,想到中了「情毒」的鸡能不能吃,他却忽而又不确定了。
最终戚无深决定去寻一下师尊,因为宗悟好像对这毒很了解。
咚咚咚——
他把拎着的鸡放在门口,继而敲开房门,却见宗悟正在整理床铺。
也不知道师尊从哪儿搞来了一床被子,之前两个人同床共枕,当然也是睡在一个被窝里的,现在却明显是要同床分被了。
师尊是什么意思戚无深竟然有点看不懂。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师尊好像不愿意跟他肌肤相亲了。
明明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隔着衣服贴着睡就不行呢?还非得多隔层被子?
“师尊您……”少年停住,心中却划过一个念头。
……所以师尊是把当纾解性、欲的工具了吗?
想到这儿,少年莫名有点失落。
戚无深试探道:“师尊,那要不我出去睡?”
宗悟琢磨片刻,最后竟然干脆地道了一个:“也好。”
戚无深:“……”
原本他的话是有试探的成分在的,这下毫无疑问是踩中了心底的那条线。
师尊绝对是把他当成工具了,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
少年卡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了一个「行」字。
说来也怪,明明来的时候他不情不愿,怎么现在搬出去也是不情不愿?
戚无深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心思难以揣测。
他不知道是,宗悟想着既然那光球现在在自己体内,小徒弟暂且安全,自然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虽说定了要搬走,但也不是马上能搬的,又聊几句,两人说回正题。
少年问道:“师尊,我想问问情毒的事情。”
话刚入耳,宗悟指尖一顿,沉着声音道:“你知道了?”
“……师尊说的是哪一件?”
“全部。”
少年垂眸未语,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师尊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而他刚才的某句话触碰了师尊瞒着他的事情。
——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合适的角度突破,套出师尊瞒着他的秘密。
戚无深思考了无数可能的情况。如果直接说出他「发现」的秘密,一旦和师尊所说的对不上,就会被戳破,套话的计划也随之落空。
所以他要问,却不能问得太详细,要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沉吟良久,少年终于故作深沉地缓缓开口。
他说:“师尊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全部。”
又道:“关于情毒的事情,关于那孔雀妖,还有关于……你腹中被「传」为妖胎的那个孩子。”
话刚出口,少年的心砰砰砰地跳,他本来想加上「关于他渡劫」,但是又怕说多错多,最后只说了可能性更大的三者。
饶是如此,他还是怕这三样已经踩中了什么不该说的点,并因此惴惴不安。不过,他并未暴露这种不安,而是装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模样,这样才可能成功诈到师尊。
宗悟垂着眼眸,坐在桌边,一身宽松的素白衣衫堆在身上,倒让他有了些颓然模样,但他脑海中却并未放弃寻找可能的破局之法。
虽然小徒弟现在的模样自信满满,但宗悟几乎确定,戚无深定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知道全部。
最大的可能是,小徒弟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产生了怀疑,却找不到具体的证据,这才来诈他。
眼下的场景,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如果避之不谈,只会让小徒弟生疑,背着他去调查。
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失控。
但是交代些什么,才能既打消疑虑,又不触及核心呢?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既然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吧。”
他目光柔和地抚在腹部,又道:“这孩子确实不是妖胎。”
闻言,戚无深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关于孩子父亲的可能人选,孔雀妖已经出局了。
只听宗悟继续道:“这孩子之所以被怀疑为妖胎,纯粹是因为孕育的过程中,有妖气的存在。”
顿了顿又道:“就是那情毒。”
串联起小徒弟说的三点,又不触及核心的答案,就此出口。
少年脸上的表情却骤然惊住。
下一秒,他攥紧拳头,沉着脸说道:“师尊,那孩子的父亲为了得到您的身子,竟然要用下毒这么下作的法子?!”
“这样的人,您……怎么能留着他的孩子?!”
宗悟:“……”
顿了良久,唇间才挤出几个字。
“所以他死了。”
顿了顿又道:“但,孩子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