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让妻子蒸了些糕点,随后带着大病初愈的卿长生前往时府。

  而时停云看着往日的老对头递来的食盒,心里一时也有些感慨。

  倒不是瞧不起他的示好,只是觉得卿善能做到做到这一步,实在难得。

  此人铁骨铮铮,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平日里最瞧不上的便是官员之间收受贿赂沆瀣一气之举,如今却为了能替儿子寻求一方庇护,竟然甘愿放低身段,做出以往最为不齿的变相“贿赂”行径。

  谁也不知他究竟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会拎着这食盒出现在自家门前。

  他的身份首先是一名父亲,其次才是一位好官。

  这一点时停云也深有同感,自家这毛小子不知闯过多少祸,他却至今从没想过就此撒手不管,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一生平安顺遂呢。

  直到这时,时停云才对卿善的为人稍微有了些认同感。

  他面上没有丝毫吃惊,仿佛只是两位老朋友间的礼尚往来般,信手接过了食盒,随后丢给了身边的时野。

  “这小子最喜欢吃糕点,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时停云的随意态度也令卿善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糕点趁热吃时味道最好。”卿善对着时野点点头。“倘若喜欢,以后可以经常去我家走动,到时让你许伯母再做给你吃。”

  “好啊。”时野捏了一把暗戳戳蹭到自己身旁的某个小朋友的脸,信口答道。

  “跟长辈说话呢,怎么没个正经。”时停云又踹了他一脚,这回没使劲。“带着长生一边玩去,我跟你卿伯伯有话要聊。”

  卿善也有意让两个小孩独处,闻言便也附和了一句。

  时野倒也没急着走,一脸神秘的凑到他爹耳边跟对方说悄悄话。

  “真不继续打我了?”

  “滚滚滚。”时停云最看不惯他这副欠揍模样,一时手又痒的不行,只好在忍不住当众教训他前将人赶走。

  “别在这跟我犯混,赶紧滚回屋吃糕点去。”

  时野惹了他爹不痛快 ,这才心满意足牵着卿长生离开了。

  眼下天已经擦黑,将军府内也没什么好玩的,时野便将卿对方领会了自己房间。

  刚才聚精会神听人说话时还没什么感觉,眼下陡然放松下来,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便直往浑身蔓延了。

  时野顿时糕点也不想吃了,有些恹恹的趴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卿长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别碰我。”时野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浑身都疼着呢。”

  卿长生进门时便注意到时野的脸色十分不好,加之刚刚临走时模模糊糊听到时野对时大将军说了些什么打人之类的话,他登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爹打你了?”卿长生问。

  时野哼哼唧唧的,懒得回答。

  见时野并不配合,卿长生有些生气了,大着胆子去扯他的衣服,好在时野也没阻止,待到看到这人后背密密麻麻的青紫伤痕,卿长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登时更加苍白。

  “你怎么不告诉时伯伯是为了替我出头?”他颤抖着嗓音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这老头子倔得很,我越解释他越不信,打了就打了,反正我也没少挨打。”时野无所谓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替我往背上抹抹金疮药——药在床尾那张柜子上。”

  卿长生闻言没再说话,拿来了药后便开始往时野伤口上抹。

  药膏的凉意很好的缓解了伤口的火辣胀痛,时野平时受伤往往自己一个人随意处理下伤口,什么时候享有过这种专人帮忙抹药的待遇,他正眯着眼睛享受呢,不期然便感到了有什么湿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后背。

  他原本不想管,谁知这水滴后来越掉越多,时野最见不得有人哭,便恶狠狠开口威胁道:

  “有什么好哭的,好容易抹上的药都要被你哭融掉了,再哭我就把你赶出去,这辈子别想再进我们时家的门。”

  回应他的是对方细碎的呜咽和抽泣声。

  时野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心想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想来这小孩简直是浸在水里长大的,不然怎么一哭起来就没个消停。他实在没法,便只能顶着伤痛起身将人拉上了床,随后抱在怀里仔细哄着。

  “明明是我挨打,你哭那么惨做什么。”时野轻拍着他的后背郁闷道。

  卿长生似乎知道自己哭的丢人,怎么也不愿意让时野瞧见自己的样子,只把整张脸都埋在时野怀里,将眼泪往他衣服上蹭。

  “呜呜......对不起......”他抽噎着小声开口,因埋头在时野怀里,听上去瓮声瓮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