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霁玉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面色旋即恢复如常,道:“无事,借将军的剑一用。”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够陆柒手中的剑,但对方握剑的手抓得极紧,根本不给他一点使力的余地。
“莫要逞强,”陆柒颇不赞同地瞥了一眼他的脸色,淡淡道,“陛下的脸色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敌他不过!”见陆柒正要上前,宁霁玉一手抓住他的衣摆,低吼道,“到后面去!”
“陛下都这幅样子了又还想如何?”陆柒冷笑一声,“再说了,陛下又怎知我敌他不过?”
“我——”宁霁玉正要说话,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再度钻入他的鼻腔,胃里登时一阵翻江倒海,气息都有些不稳。
“微臣再说一遍,”陆柒一字一顿道,“哪有大敌当前,陛下在先而微臣在后的道理?”
陆柒并未着那身将军战铠,而是披一袭墨色玄衣,乌发因先前的打斗已然散乱,被冷风一处,宛如一尊玉面修罗。
他身形高大,站在前面几乎将宁霁玉完全挡住,乾元暴戾的信香分明与那一池的鲜血是一样的气息,却意外地并不令人作呕,反倒令宁霁玉周身暴动的灵力安定一分。
恍惚间,竟与从前记忆里的战神隐隐重合。
当年他二人连手镇压那厉鬼之时,他一不小心受了些伤,陆柒正是这般将他挡在后面。
陆柒手握长剑,凌厉罡风自他剑端迸射而出,冷锐无匹,朦胧的月光在剑气扫荡之下,竟也无端地带上了几分血性。
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剑,便令天地黯然失色,日月失其锋芒。
这一剑不仅将那一池血水骤然冻结,亦叫宁霁玉面上血色尽失。
这是……战神陆柒的剑法。
他怎么会?这不可能!
宁霁玉自问手段隐秘且牢靠,私自篡改陆柒的记忆和神格时,并未留下什么破绽,便连天界众人都被蒙在鼓里,失忆的陆柒又怎么可能察觉到不对?
但、但若是自己之术不曾出现什么差池,陆柒便不当能够掌握这等剑法才是。
熟悉的剑势一出,那厉鬼立时冷哼一声,道:“哼,这一剑使了千年,怎么,姓陆的,你还以为仅凭这一剑就能奈何得了我的罗天涅槃血池秘法吗?”
……千年?
他这一剑并未有过多雕琢,更不曾有什么思考,只是凭本能轻轻划出一剑,仿佛这一剑的走势,早已融合在他血脉深处,无需犹豫,一气呵成。
陆柒面上神色不动,剑势依旧很稳,眼见就要将那血池划破,身后忽而传来一阵凌厉掌风,直击他背心要害之处,此刻陆柒剑尖已然触及那方血池,来不及拔剑回放,若欲凭身法躲掉这一击,便要落入身下的血池当中。这血池阴邪无比,就连大地都在一刻不停地被其腐蚀,若是肉身落入,恐怕立马便要尸骨无存!
电光火石之际,陆柒只能凭本能亦手抵挡,但对方来势汹汹,这一掌势要取他性命,几乎拼尽全力,若是当真硬接下来,恐怕他一只手废掉都是轻的。
陆柒正要将全身功力聚于一点以作抵抗,那冷锐掌风忽而顿住——
“嘭”的一声巨响撕破天际,将那遮蔽月光的乌云都驱散开去,不知缘何黯淡了数日的月光此刻明亮如白昼,令山河失色,为大地添辉。
而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宁霁玉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二人之间,一手与那掌风相接,生生接下了那一掌。
月光照亮了宁霁玉惨白的面色,以及唇角挂下的一丝艳丽血线。
他眉峰微蹙,似在忍耐极大痛楚,但面上神色依旧平静,脊背亦挺得笔直,若非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几乎不能察觉他已然受伤。
而这全力一击被阻的厉鬼,亦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周遭气势削减不少。
“霁玉!”陆柒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地唤了他的名讳。
宁霁玉吃力地侧过身去,淡淡一笑道:“阿柒……我无事的。”
他正要运起灵力趁机将那厉鬼重新封印,然当灵力运转一个大周天直至丹田左近之处时,却徒然遭遇阻滞,登时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暗就要向后栽倒过去。
陆柒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却被宁霁玉默不作声地推开。
宁霁玉强调道:“我无事。”
陆柒深深看了他一眼,剑势再起,直取厉鬼那命门。
“不自量力!都说了这一招用了千年早没有用了!”厉鬼一击不成,虽倒退数步,但状态肉眼可见地比冥主好上许多,无情嘲笑道。
他已然看出,陆柒不知为何功力尽丧,而宁霁玉也法力衰微,若是当年全盛时期的二人,他的确难以匹敌,但如今他还制服不了两个强弩之末吗?
“剑招千年,剑心却只在一念之间!”陆柒高声道。
使剑全凭剑招者不过剑客,全凭本能也就是剑痴,唯有人剑合一,心随意转,方为圆融境界,若拘泥于一道,才会落入窠臼。
剑之所以能成为名剑,不是因为其本身的锋锐,而是仗剑之人心意圆融,随机应变,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