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剑门大师兄[修真]>第51章 神剑冢内

  便在这时,剑池中忽然泛起波澜,有微光闪动。

  池子里有东西?

  季柯念头一生,虽想挪开目光,却不自觉被那道微光给吸引,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便挣开丹阳的手,自行往那处去。

  沉思中的丹阳只觉得手中一轻,睁开双眼,季柯已经走到净水池边,一只脚踏了进去。他蓦然睁大双目,道:“不可!”

  季柯回头望来,人却已站了进去。

  剑池瞬间白芒暴涨——

  丹阳心头剧震。

  然后他睁大了眼睛。

  难得震惊。

  白芒消退后,季柯仍在池中,一脸懵懂:“你怎么了?”

  一柄通体水蓝的剑,缓缓出现在净水池内,自池底升起。

  季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在这一息之中,丹阳内心的震荡。他只知道自己站进了这剑池,而后就出现了一柄剑。这剑他当然见过,还载过他好几日。

  他只微微一愣,便伸手握上去,将它取出,对丹阳笑道:“说惊鸿惊鸿来。看来你此行顺利,连一夜功夫都不用耽搁了。”而后几步就来到丹阳面前,将手中惊鸿交付与他。

  丹阳:“……”

  他伸手接过惊鸿,剑身嗡鸣,确是惊鸿无疑。可丹阳仍有些迷惑,及不大相信。

  在意识海中,丹阳曾唤过惊鸿数回,均不见回应。这才决定回神剑冢,看看有无效果。他猜测这可能是一桩需要费时费力的事,但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才在心中唤过一回,惊鸿便回来了。还经由季柯的手取了出来。

  丹阳头一回将季柯认真打量了一遍。

  不明所以的季柯:“……”他转了个身,摊开双臂,让丹阳看得更仔细一些。毕竟他对自己的模样还是很自信的,既然心上人有心要看,他不介意让对方多加欣赏。

  丹阳拉过季柯:“你没有不适?”

  “……”季柯沉思了一下,“我应该有吗?”

  丹阳嘴角略沉,距上回有人步入剑池,已过两千年。那时大战连绵不休,而步入剑池,是为以人身祭剑,此人既已成功,却也不愿令后世幼辈再踏其途。故入神剑冢前,均由剑门宗主或执宗师兄教导,不可受剑池所惑,反以身祭剑。

  因为此行与季柯无关,所以丹阳便没有和他交待,谁知他就闯出这样祸来。幸得无事。

  季柯摸了摸惊鸿,感觉到它的回应,心道,哟,剑比主人灵光,还懂得知恩图报了。不像它主人,就是个冰块疙瘩,不开窍还能气死人。心中这样想,嘴里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只道:“剑已拿到,还需做什么吗?”

  丹阳压下心头疑惑:“尚需静心。”

  季柯哦了一声:“多久?”

  “三个时辰吧。”

  三个时辰。

  季柯算了算,那时外头差不多便要天明。

  此时他们已离开悟剑台,游出湖面,破水而出。这水是真水,此行又没有水猊兽替他们庇护,一趟下来,两人皆已湿透。此情此景,若是再换了漫天星辰,便与海渊无异了。万想不到他们竟与水如此有缘,不过几日,就湿了两回。

  待到岸边,季柯却察觉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丹阳道:“我需在此地冥想。”

  季柯不待他说出下半句,便从善如流:“我在这等你。”

  丹阳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只缓下神色来:“好。”他寻得一处空地,便盘膝而坐,朝着季柯眼中的洛尔沁山,两手捏诀,祭出惊鸿剑来。季柯站在不远处,便见惊鸿剑悬空在丹阳面前,而后经由引导,慢慢化作碎光,融入丹阳的身体。

  站着太累,季柯干脆寻了个地方屈膝坐下,目光一直从未丹阳身上离开过。

  惊鸿融入丹阳身体后,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原先湿透的衣裳和头发便迅速干了。反观季柯……他看了看自己,仍旧湿哒哒一身。啧,索性把自己上衣脱了个光。

  季柯还没有问丹阳,为何穿得如此重视。别说,这一身红还挺好看,合他魔界审美。大约是因为此地如同故土,而面前人穿着又很有他殿内向来的奢华感,一时之间,季柯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此地是剑门,或是回到魔界。面前人是那个冷冰冰的丹阳,还是他魔界中人。

  墨发旖旎,衬了红衣,就愈显得容颜如玉起来。

  季柯眼眸沉了沉。

  魔界尊主之位他要,丹阳,他也要。

  若早前不过是看中他脸,想着一夜情缘,暖个床睡一睡便罢。直到如今,虽日常被气得半死,这个人,他要睡的时间,倒是能考虑长久一些。

  这一场冥思,进行得倒顺利。

  丹阳任由自己沉入意识海,重回气海之中,太华山依旧如此模样,长年久雪也未曾变少。只是中间多了把惊鸿剑。它剑身微微泛着光,悬浮半空,见丹阳身影,嗡地一声震鸣。丹阳飞身前去,一手摸上惊鸿,目光柔和,嘴角噙笑:“你无事。”

  惊鸿便绕着他飞了一圈,落于他面前,似在回应。

  “我的剑心碎了。”他面前,虽只是一柄剑,可丹阳待它,却珍而重之,如同平辈。故亦是十分认真与它交流。说着,便指给惊鸿看,“这里的星星点点,俱是剑心化成。”

  “大道轮回,我未曾听说有谁的剑心碎后是如此的。”

  惊鸿便震了一下。

  “哦?”丹阳道,“你也不知。”

  他一手抚着惊鸿,面露沉思,长叹一声:“不知福祸。”这样说着,却眼尖地发现,原本碎成光点的剑心,看似无序,却以一种缓慢但规律的轨迹,绕着惊鸿而转,愈转愈紧,不多时,惊鸿的剑尖,便凝聚了指尖大小一抹金光。

  丹阳心中一动。

  他伸手待要抚上那抹金色,脑中不期然想起日前在海渊,曾有人逆着朝霞向他走来,一张脸孔便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比世间绝大多数的剑,都要来得生动。

  丹阳恍了下神,原本要触上剑尖的手指,就微微蜷了回来。可脑海中人影不但未退,反而愈发清晰。竟似让他瞧见错觉,而眼前的惊鸿剑影,一夕化作季柯模样。

  青年一手握住丹阳要蜷缩回去的指尖,拉着放到了自己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手都伸上来了,怎么能不摸呢?我帮你。”

  触感温滑,是人。

  丹阳:“……”

  他镇定地抽回手,眼前季柯顺从地由他离开,却不放手,换了个姿势与他交握。

  “你是谁。”

  这里仍是他的气海,景色依旧,唯一较之前不同的,就是少了柄剑,多了个人。

  这是季柯,又不是季柯。他没有穿着剑门的衣服,反而是一身黑色间或镶以金纹,脚是皮靴,腰间系了条龙纹长鞭,头发高高束起,缀着金冠。扬眉入鬓,瞧着威严霸气,睥睨张狂,和寻常丹阳见习惯的模样很不同。

  这位季柯嘴角一勾:“我是你的二师弟,大师兄不认识了吗?”

  丹阳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我没有二师弟。”

  ‘季柯’一僵。

  丹阳沉思了片刻,小小地啊了一声,明白过来。灵剑需要与人体融合,在融合过程中,剑主会见到世间万象,唯有堪透这万象,方能以身驭剑,而不是为剑所使。从前惊鸿入体时,丹阳根本没有经历这个过程,因世界万物于他眼中均乃空白。他的心孤独而强大,毫无缝隙可言。如今重来一遍,倒是多了这么一个过程,有些新奇。

  而他的试验,莫非就是季柯么,丹阳勾了勾嘴角。

  有趣。

  丹阳道:“你继续。变成他的模样,要试探我什么?”

  一眼就被看穿的‘剑魔’:“……”

  它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觉得应该要说点什么。天可怜见,上百年了,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钻进丹阳的意识中,被它逮到一丝空隙,去迷惑丹阳。但是这么快就被拆穿还好聚好散是几个意思?寻常要么它胜,要么它被剑主一把掐散,这种大家安安静静商量的情形,不大正常吧?剑魔想说点什么,但想来想去,竟然无话可说。

  丹阳:“……”

  ‘季柯’:“……”

  两人默默无声。

  片刻。

  丹阳方道:“你现在这个傻气的模样,倒有些像他了。”

  话未说完,眼前的季柯便一声长叹,消弥于天地。它本由心而生,既剑主心如明镜,支持它存在的力量便逐渐消散,不用丹阳出手,它也无力化形,自然归于尘土。

  殊不知丹阳却是手指一动。

  他抿了抿嘴,按捺下心头这股悸动。

  纵使知道眼前假象,可在季柯消失那个瞬间,竟仿若真的一般,令丹阳产生了动摇。

  意识海外,神剑冢内。季柯撑着下巴坐在丹阳面前,光明正大用美色入腹,便见入定中的丹阳,眉头忽然蹙了一蹙,长睫轻颤,像蝴蝶的翅膀。他在意识海中见到了什么,竟然会不安?

  季柯笑了笑,由着那颤动的睫毛,颤到了他心里。

  他伸出手,拨了一拨。

  便很巧地,丹阳睁开了眼。

  季柯的手指堪堪停在他眼前。

  丹阳:“……”他歪了歪头,避开那只手,“做什么?”

  季柯眨眨眼,毫不心虚就将手伸了过去:“摸你。”

  丹阳确定了一件事,剑魔还是有些眼力的,起码它将季柯的一部分学得非常像。

  好色且不要脸。

  丹阳站了起来,见自身衣裳整齐,而对方坦着上身,便道:“把衣服穿上。”

  “湿了啊。你脱给我穿?”季柯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自地上站来,还是没能忍住把心中那点困惑给问了出来,“你们进神剑冢,一定要穿如此正式?”

  “惊鸿于我如半身。”丹阳道,“理应值得尊重。”

  季柯定定看他半晌,忽说:“那我于你如什么?”

  “……”

  丹阳没有说话。

  季柯却大着胆子,去牵丹阳垂在身侧的手,并不计较丹阳瞬间凝重起来的脸色。他嫌命大?不,他当然不嫌。可他今天出门,本来就想着要做一些亲亲摸摸,甚或更亲密的事。丹阳可以不懂,他当然不能骗自己再糊涂下去。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它砍不砍下来。

  何况眼前的人今日从头到脚,都合够了他的胃口。

  “幕天席地,你又着一身红妆。岂不是应该做些合情合理的事?”

  丹阳无语,他唯一的正装只有两套,另一套更繁复,因着这件轻简一些,才穿了过来,竟被季柯曲解为什么红妆。这个人的脑子果然塞满了除修道之外的所有杂念。他侧过身子,冷声说:“你若总是如此,如何修成大……”

  “我又不用修你们的大道。”

  谁料话未讲完,便被季柯阻断。

  丹阳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很好看,也很有力。若用它推出一掌,该用多少掌力,才能将人打开,又不伤根本?他如此思虑,却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他是并不想伤了季柯的。

  季柯已经够了解丹阳了,眼见他若有所思,垂眸看掌,便知对方耐心到了临界点。他心知此事当速战速决,不能叫对方有余力或时间再思忖对策,故就着丹阳的手一拉,头一回将人拦腰抱了个满怀,笑道:“你既肯带我进你剑门神剑冢,不如趁此机会,我也带你瞧瞧我的故土家乡。这才算是礼尚往来。”

  丹阳微微睁大了双目。

  还不及推开。

  便觉身前一重。

  噗通一声。

  竟是季柯往后一仰,就着拥抱的姿势,一同栽进了湖里——

  “这山,是我喜欢的山。”

  “这湖,是我喜欢的湖。”

  “这个人……”

  湖中水流温和,淌过脸,就像是母亲的手。

  丹阳吐出一串气泡,便觉腰间被揽得更紧。而后后脑勺被人按住,身下那个一笑就满脸写着‘我现在要开始算计你’的人就毫不客气地凑了上来。

  他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像是亘古不化的冰雪,千百年来,不知孤独地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人。”季柯说,“是我喜欢的人。”

  丹阳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心又开始有一种动摇,就像是方才在意识海中看到那个季柯消失的时候,也像是之前发现季柯竟然没走的那个早晨。微微发烫,令他十分不习惯。

  水是凉的。唇是热的。对方亲了不算,还硬是撬开他的嘴角,非要与他唇舌纠缠。剑冢内,忽然响起一种特别的声音,像是剑身发出嗡鸣时的音调。雪山上的云雾散了开来,金色的阳光漫上山顶,地上的花开得格外艳丽。

  这一切,湖中的人自然已经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