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 场上的比赛趋近尾声却变得更加激烈,因为进入赛点了,而此刻球被传到了凌飞宇手中, 篮球队长正要来一个决定胜负的三分球, 忽然砰的一声,有人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整个体育馆里闹哄哄的,裁判吹口哨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后走过去察看情况。
林眠和卢一超在最前排, 自然把刚刚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中文系的一个队员盯着对面防守,刚跑起来,脚下一个踉跄, 摔倒了。
“是应语一班的汪霖。”卢一超小声道,他这几天经常过来看队员们练习, 能叫出几人的名字。
“刚刚有人撞他了吗?”
“没有。”
“是不是打滑了?”
“看着不像……”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同为中文系的学生, 林眠和卢一超跑下看台。
本来就不是多正规的比赛, 没有替补,一名队员受伤, 球赛也进行不下去了。
汪霖满脸痛苦之色,额头上全是汗, 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人也处于半昏迷状态。
“看样子可能是骨折。”卢一超皱起眉, “得尽快送医务室。”
话音刚落, 凌飞宇就把人背了起来, 大步朝外走去, 卢一超拉着林眠和几名篮球队员在后面跟着,其余学生在原地议论片刻便都散了。
川大医务室暑期放假,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值班,看到一帮学生满头大汗地进来,赶忙迎上去连声问怎么回事?
卢一超口齿伶俐,迅速把事情经过讲了,女医生边听边手脚麻利地脱掉汪霖脚上的鞋子,结果把众人吓了一跳。
“卧槽,这是猪蹄吧!”卢一超盯着汪霖的两只脚,震惊得瞪大了眼。
林眠也吃了一惊,汪霖的两只脚又红又肿,仿佛被吹大了的气球一般,圆鼓鼓的。
这症状看着有点眼熟,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女医生带着胶皮手套轻轻按了按,汪霖顿时嗷一嗓子,彻底昏了过去。
女医生脸色有些难看:“这不是简单的扭伤,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建议送正规医院就医。”
汪霖已经晕了,林眠拿出手机帮忙打120,没一会救护车开进校园把人拉走,凌飞宇作为队长陪同。
卢一超也要去,结果医护人员不让,金刚葫芦娃依依不舍地目送救护车离开视野。
“咋回事啊?如果是骨折脚会肿成那样吗?”卢一超挠挠头。
旁边经管系的队长闻言皱眉道:“不会啊,我去年有一次打球也骨折了,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但远没这么夸张,他这都成气球了吧?!”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都快黑了,林眠看看时间,问卢一超晚饭想吃什么。
“学校食堂炒菜窗口的番茄炒蛋盖饭加一块大排。”卢一超勾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一口气说完。
这一顿其实也就七八块钱,虽然之前说让林眠请客,但卢一超深知他家境不好,因此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并不打算坑室友。
林眠一掌拍开他的胳膊,热死个人,然后豪气道:“别吃番茄炒蛋了,哥今天请你吃沸腾鱼。”
卢一超夸张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神比刚刚看到汪霖的气球脚还震惊:“林子,你有钱啦?求包养!”
林眠没好气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脑袋:“别贫,就问你吃不吃?”
“吃吃吃!”
哥俩儿个开开心心去川大后门垃圾街的巴蜀沸腾鱼馆大吃了一顿,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卢一超还想拉着他去唱KTV,被林眠严词拒绝,他得早点回研究院,因为随时可能来任务。
林眠抱着骨灰坛子走到最近的地铁站,结果被执勤的安保人员告知他坐的那一班地铁出了故障,暂时停运了,恢复时间未定。
林眠愣了愣,心说没这么倒霉吧,但事实就是这么倒霉,他只好回地面坐公交。
从川大到研究院没有直达公交,需要中途转车,这个转车的站点叫仇毕,是个老城中村,最近刚拆迁完准备土拍,孤零零一个公交站牌立在黄泥路上,四周全是碎砖头和断壁残垣。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就有点吓人,幸而林眠向来胆子大,并不觉得害怕。
他在站牌下等了会,巫廷又发来消息问他回来没?
啪叽:回来了,在等车。
巫廷:要不要我去接你?
说实话,林眠有瞬间心动,他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
啪叽:不用,估计车很快来了。
巫廷以为他说的车是地铁,想想川大到研究院地铁嗖——的一下就到了,便没再坚持,只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林眠回了个嗯呐。
然而林眠等啊等,一直没见到公交车的影子,他忽然想到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抬头在公交站牌上仔细查看。
172路首末车时间:6:30-20:30.
林眠立即去看手机,20:48。
晴天霹雳!
现在让院长来接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巫院长随时都愿意做小助理的专职司机。
但林眠不知道,他肉痛地打开打车APP,正准备下单,这时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缓缓驶了过来。
林眠迟疑了下,伸手示意,那车果然停下来:“师傅,麻烦去山海民俗研究院。”
司机没说话,重新发动车子。
林眠打开地图,大概估算了一下车费,瞬间心痛得快无法呼吸,一顿沸腾鱼没了。
车里黑乎乎的,只有计价表发出的亮光,过了会,林眠发现那司机似乎忘记打表了,便好意出声提醒。
然而司机就跟听不到似的,蒙头开车,林眠有些奇怪,没来由地想到早上张青跟他说的孙建国的那个案子,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他从后面打量司机,发现对方带着印有骷髅的花布头巾,怎么说,还挺时尚的,不过大晴天还在车里穿蓑衣这一点他就看不懂了。
林眠咽了口唾沫,镇定地对司机道:“师傅,我想起来临时有事,就在这儿下车吧。”
林眠以为司机多半又像刚才那样不理他,谁知对方开口了,语速十分缓慢生硬。
他说:“不行,你还没到。”
林眠:……我到没到我自己还清楚吗?
林助理有点生气,先是地铁故障停运,又错过末班公交车,现在还遇到个听不懂人话的怪司机,他只是想回个研究院而已,咋就这么难呢?
林眠抓着手机,强硬道:“你再不停车,我就报警了。”
大概报警两个字起了作用,车子渐渐停下来,林眠去拉车门,结果车门紧紧锁着,拉不开,他倏地看向司机,后者缓缓转过头。
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巾被摘掉了,林眠眉毛微微挑了挑,说实话,这司机长得有够丑的。
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额头平坦,两颊深深凹陷进去,跟个骷髅似的,头顶还有四只牛角,嘴唇很厚,微微前突,仿佛包着什么似的。
林眠一开始不明白,很快他就知道了,一条细长的舌头从司机嘴里射出来,让林眠想到捕食的青蛙。
舌头是冲着他的脑袋来的,林眠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揪住,手感滑溜,就像抓住了一条大蚯蚓。
司机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痛苦,双手死死扒着座椅靠背,跟他拔起了河。
林眠盯着对方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的爪子看了会,然后另一只手飞快地从小书包里掏出帝江送的帝台棋,重重拍在司机头上,把他的一只角都拍歪了。
司机吃痛地惨叫一声,林眠趁机一使劲将它整条舌头都拉了出来,并绕着它的脖子和手脚用力缠了几圈,最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司机一张白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眠微微松了口气,打开车门,又给巫廷发了个微信。
啪叽:院长,我遇上妖怪了!
巫廷彼时正在看新的霸总言情剧,叫《霸道院长暗恋我》,一收到小助理的消息,瞬间从床上坐起来,边换衣服边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在哪里?”
“在仇毕,有一只开出租车的妖怪,想吃我。”小助理有点委屈巴巴,主要是今天晚上实在太倒霉了。
巫院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又听林眠继续道:“不过被我制服了,院长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特管处?”
林眠没关火火电话。
“好!”巫廷一口答应,却没有挂断,“你现在别动,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去接你。”
林眠闻言愣了下,也没再矫情,乖乖把定位发了过去。
结束通话,林眠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牢牢守着被自己舌头捆得结结实实的出租车司机。
傲因,一种长得像人的妖怪,身披蓑衣,头顶四角,专门袭击单身旅人,舌头暴长,有时伸出盘在地上休息,喜食人脑。
林眠从书包里拿出招财猫糖罐,剥了一颗哈密瓜味的放进嘴里,淡淡的甜香味充斥舌尖,林眠忍不住眯了眯眼,他又掏出一颗薄荷味的硬糖走过去递给傲因:“你要不要?”
傲因拿大眼睛瞪他。
“不说话就是不要咯,这么好吃的水果糖都不吃,真没眼光!”林眠嫌弃地把糖收了回去。
傲因气得想打人,你倒是把我的舌头松开啊,你用我的舌头勒着我的脖子你让我怎么说话?
狡猾的人类,不想让我吃你直说!
林眠重新在大石头上坐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托着下巴笑眯眯道:“没错,我就是不想给你吃。”
傲因:……艹!
熟悉的小汽车出现在视野中,林眠高兴地从石头上蹦起来挥了挥手。
巫廷大步走过去先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小助理并未受伤,才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向绑得跟个大粽子似的,塞在驾驶位上的傲因,脸色阴沉得可怕。
傲因一看到巫廷,就畏惧地往车里缩了缩,眼神惊恐,巫廷冷冷哼了声,下一秒傲因的蓑衣就着火了。
傲因舌头打结,发不出声音,喉咙底哼哼唧唧,林眠见状拉了拉巫廷的袖子,小声问:“院长,它不会被烧死吧?”
“它杀了两个人死有余辜。”它还企图伤害你,巫廷一想到这点眸色更冷。
林眠挠挠头,有些为难:“死掉的妖怪,特管处会不会拒收啊?这么大只傲因呢,奖金应该不少……”
上下扑腾的傲因:……这是奖金的问题吗?啊?是奖金的问题吗?傲爷我命都快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傲因——
《山海经广注/卷2》:“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是山也,广员百里。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白身四角,其豪如披蓑,其名曰獓因,是食人。”
大概意思是说再往西二百二十里,有一座三危山,三青鸟住在这里。这座山有百里那么大,上面有一种兽,长得像牛,身子白色头上生着四只角,毛发像蓑衣,名字叫獓因,喜欢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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