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剑尊不太对劲>第30章 

  被妖族屠灭后,离海流明宗外那片繁茂如梦的桃花林枯朽一片,数十年再未有过新芽、吐露花苞。

  流明宗重建之时,也没人顾得上那片桃花林,纵然有人进言,也被年轻的宗主冷淡似冰的视线堵回,不敢再说。

  雪白的靴子如云般踏掠过焦暗的泥土,谢酩走在枯树林中,晴朗的日光也照不透重重枯枝,一切都犹如张牙舞爪的鬼爪。

  这一切都在将他拉入曾经的噩梦之中。

  这里是谢酩的禁地。

  往重重枯林间走了许久,视线里忽然浮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绯红。

  谢酩微抬起头,鸣泓应召出鞘,“锵”地一声铮鸣清若龙吟。

  绯衣人站在一棵枯树旁,白皙的指尖不紧不慢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纹路,侧眸一笑:“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不是来和你打架的。”

  谢酩眼底一片暗色,握住剑柄,浅色瞳孔恍如坚冰。

  绯衣人却依旧很不怕死,敲了敲身旁的桃树:“让它们这样要死不活的,不如将它们砍了,我看这些树都非凡品,盛放开来说不准能与扶月山上的桃花一比。”

  谢酩淡淡开口:“我给你三息时间逃走,三息之内若不离开,便将手留下吧。”

  “啧啧,谢宗主也太粗暴了。”

  绯衣人宛然一笑,指尖忽然亮起一抹白光。

  未等谢酩升起警惕,刹那之间,绯影重重,目光所及之处,无数桃花在枯败的树枝之间绽开,黑白交错的世界被泼了红墨,陡然打乱了一切。

  “谢宗主,饶我一命呗?”

  谢酩倏地睁开眼,向来平稳的呼吸有了一丝紧促。

  眼前是一堆亮堂堂的篝火,小肥鸟细骨伶仃的腿儿支在地上,翅膀大张,靠在篝火边烤自己,再往前一点,就能把自己烤成备用的干粮,楚照流坐在对面,不知道从哪儿摸来根细长的树枝,手贱兮兮地去戳小肥鸟毛茸茸的肚子,二者俨然形成了对峙之势。

  见谢酩睁开眼了,楚照流抬眸笑笑:“没想到你打坐时居然会陷入深度冥想,见着什么了那么出神?我是不是得感动一下,剑尊大人对着我居然敢放下防备。”

  谢酩微微怔然,望着前面那张与梦里毫无二致的脸,一时嗓子有些发紧。

  桃花林是他在重建流明宗时复苏的。

  惑妖编织的幻梦不敢与现实有太大出入,否则便会被立即察觉,但就是在相近的时间里,细枝末节处插入,才更让人防不胜防。

  就如昙鸢所言。

  那些都是假的。

  但在幻境中经历的都是真的。

  ……况且梦里的发生的,的确是楚照流能做出来的事。

  “谢三!”

  楚照流忽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管管你儿子!!!”

  跟楚照流对峙已久的啾啾趁他分散精力,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枝弹去,鸟未至啾先至,兴奋不已:“啾啾!”

  终于能投入母亲的怀抱了!

  谢酩回神,也不见手有动作,小肥鸟啪一下撞他手上,幽怨地看他一眼,抖了抖身上的绒毛,用尖尖的鸟喙输了输,重振旗鼓,准备下次再战。

  楚照流咕咕哝哝地重新坐下来,大大松了口气,跟小肥啾苦口婆心谈判:“俗话说有奶便是娘,我不是你娘,你身边那个才是,他天天用灵力给你温养,还不够你认亲的吗?”

  啾啾在谢酩手心里原地打转:“啾啾。”

  “我理解你想爹娘双全,但那得催你爹找道侣去,你找我是没用的。”

  “啾啾啾!”

  “啾也没用。”楚照流冷血无情道,“看到面前这堆火把了吗,你要是到我手里,一会儿就会成个烧鸟。”

  一人一鸟叽叽喳喳,啾啾似乎被亲娘的态度激怒了,忽然低下脑袋,火焰在那双黑豆眼里跃动着,张开嘴。

  火焰被它一吸,悉数吃进了肚子里!

  那可不是凡火,而是楚照流特地用灵力点燃的真火。

  眼前骤然一暗,没了火的温度,秋日的寒气凉浸浸地袭来。

  楚照流:“……”

  小肥鸟拍拍肚子,打了个蹿出小火苗的饱嗝,得意洋洋地和楚照流对视。

  差点忘了,这小东西还真是个神兽。

  楚照流啼笑皆非道:“给你厉害的。”

  吃饱喝足的小肥鸟也折腾够了,岔开腿,脑袋一歪,倒在谢酩手中呼呼大睡。

  楚照流和一只鸟吵够了,察觉到谢酩的视线,摇摇扇子:“你也不好好管管你的鸟,成天往我身边凑,小时候不管,大了就更管不住了。”

  梦里人是不是真人不知道,但这性子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酩把小家伙放进胸前衣襟,瞥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你能和一只鸟吵得如痴如醉。”

  “谁让它和你一样好玩呢,它若是不好玩,我也懒得逗它。”

  楚照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目间浮着点懒懒笑意,啪地打了个响指,重新点燃了篝火:“三日后听竹楼便开启了,你确定我们走的地方是对的?”

  俩人已经离开灵雾谷几日了,一路西行,沿途打听着听竹楼的痕迹。

  这一路过去,越来越靠近尘世的城池,搞得楚照流有点狐疑。

  听竹楼那么神神秘秘的,不该在月圆之夜,出现在某个深山老林角落中,进去时还得搞点神秘仪式,这才符合那种神出鬼没的气质吧?

  谢酩却平静地“嗯”了声。

  听他确定,楚照流便收起了疑惑,转而又想起件事:“说起来,谢三啊。”

  “嗯?”

  这是默认这个外号了?楚照流心底暗笑:“我真的很疑惑,你那天怎么想着让梅花重开的?”

  谢酩一阵哑然,静默片刻,嗓音有些低沉:“和一个人学的。”

  “谁啊,那么不教好。”楚照流捧着腮,兴致勃勃地打听八卦。

  “不教好?”

  楚照流重重点头,想了想,认真解释:“倘若我对谁这么做,那八成是想泡他,你可别瞎学这手,跟哄小姑娘似的,我要是个小姑娘,就该被你骗到了。”

  谢酩:“……那你对谁做过?”

  楚照流冥思苦想了会儿,也没注意到谢酩的眼神随着他的深思在逐渐变沉,最后手一摊:“暂时没有。”

  谢酩唇角轻轻一扯,看不出来是笑还是冷哼,嗓音却一如既往冷淡:“嗯,继续保持。”

  楚照流一时很难分清,谢酩是不是在咒他一辈子找不到道侣,好还当日在地宫里他那句话之仇。

  毕竟谢酩这个人,仇都不动声色记在心里,冷不丁就扎人一下,非常难防。

  歇了一夜,天色亮起时,两人继续西行。

  两人已经越来越贴近烟霞的西方地界了,如果再往西行十几日,出了关渡过泠河,一岸之隔外,就是魔修横行的世界,西洲。

  西洲一片地界能有夙阳的两倍大,无数或心性不正,或走火入魔……各种各样的歪魔邪道扎根于西洲,根据天道盟的宣传,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楚照流受限于身体,还没去过这地方。

  百年来魔修与正道摩擦不断,但魔修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反观正道修士群英荟萃,魔修再不甘心,也一直被死死压在西洲,没怎么进犯过,近来频频的举动倒是有些古怪,如在楚家听到的消息一般,因为魔修的侵扰,越往西越荒凉。

  抵达目标城池时,恰好是冬月十五,这地方偏北,已经下起了薄薄的雪,进城时也没沿途经过的城池热闹,清清冷冷的。

  楚照流实在看不出来听竹楼会从哪儿冒出来,疑惑地瞅瞅谢酩:“现在去哪儿?”

  谢酩也不多言,带着他走向这座城池里还算红火的一条——花柳巷。

  楚照流这辈子就没想过谢酩会带他来这种地方,吃惊地睁大了眼:“不是吧谢兄,正事当前,你要请我喝花酒?”

  那话音里调侃的味道更重,谢酩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一间较为冷清的店前。

  楚照流还在不要命地笑:“这家生意不好,看起来质量不太行啊,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喝花酒?”

  谢酩面无表情地一伸手,不知道打哪儿掏出张面具,“啪”地往他面上一盖,拎着他的领子一步跨进了门中。

  眼前世界陡然扭曲变换,楚照流眼眸一眯,清晰起来时,前方竟是一片云雾缭绕的瑶池,三三两两人成堆,每个人都戴着副面具,前方一栋精致的小楼云遮雾掩,外围一片竹林,丝竹之声与阵阵酒香逸散在空气中,声色享受俱佳。

  楚照流若有所悟,只怕传闻里飘忽不定的不是听竹楼,而是通往听竹楼的传送阵。

  谢酩也重新戴上了一副面具,嗓音冷淡:“进去吧。”

  楚照流条件反射问:“进去干什么?”

  不要来见那位听竹楼主么?

  谢酩嘴角冷冷一勾:“请你教我喝花酒。”

  楚照流:“……”

  又来了!臭脾气的贵小姐!

  他正了正脸上的面具,扇子一摇,丝毫不露怯,又是副风流倜傥样:“走吧,我倒想看看那位楼主有多花容月貌。”

  谢酩没搭理他,脚步隐隐快了些。

  进了听竹楼中,迎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排排的赌桌。

  每一桌边上都站着个穿着白袍、肩上绣青竹的美人,言笑晏晏地为赌客分发着筹码,眉目横波,引得不少修士忍不住参与赌局。

  周遭乱哄哄一片,吵吵嚷嚷的,戴上面具就都丢了风度,前方的桌子也不知道在赌什么,一个修士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对面怒骂:“我不服,你出千了!”

  对方那人摊摊手:“那你拿出证据啊,愿赌服输,你不肯服输,就这样给我泼脏水?不就是本命剑嘛,你给我,我还不稀罕要呢。”

  楚照流脚步一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咂舌:“赌得失心疯了吧,连本命剑都赌。”

  本命剑是由精血灵力萃养,对于剑修来说,几乎是共生的存在,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加之剑修大多爱剑如痴,当老婆似的供着。

  拿本命剑出去赌,跟赌自己的命也差不多了。

  就如鸣泓是谢酩的本命剑。

  谢酩虽然有点嫌弃鸣泓吵吵闹闹的剑灵,但即使他疯了,也不会做出拿鸣泓出去赌这种事。

  赌出本命剑的剑修更加愤怒,从声音听得出极为年轻,甚至有些稚嫩,整个人都在发抖:“是你故意激我的!哪有人能连赢五把,你一定是出千了!”

  守在这桌旁的美人笑容纹丝不动:“这位客人,您输了。”

  旁人不少人围着在看热闹,交头接耳:“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被人激几句就敢赌上本命剑。”

  “说得跟方才瞎起哄的不是你们似的。”

  “对面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折剑君’吗,就喜欢骗这些小年轻玩,夺走人家的本命剑,要么逼得对方和自己签主仆血契,要么就将人家的剑融了淬炼自己的剑,听说他还从未输过呢,我敢断言,他肯定出千了。”

  “出千了又如何,只要听竹楼的人看不出来,就默认合规。”

  楚照流听了一耳朵,瞅瞅对面那人得意的笑脸,忽然来了兴致,扯扯谢酩的袖子:“谢兄,我想玩。”

  谢酩扫了眼他搭在自己袖上的手。

  换作旁人,别说碰到他的袖子,近身时就被弹开了。

  “好不好嘛?”楚照流眨眨眼,灵机一动,嗓音软下来,拿出平时跟大师兄撒娇的调子。

  谢酩浓睫低垂,喉结滚了滚,片晌,平淡地吐出个字:“好。”

  楚照流立刻笑着举手凑上去:“我们和这位小兄弟是一伙的,他输了,我们能接着赌吗?”

  没料到还有人插手,所有人都愣了下,想不通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傻帽儿。

  那个气到发哽的年轻剑修也呆呆转过头来,面具下的眼睛红彤彤的。

  倒是站在赌桌旁的少女,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当然可以。”

  对面的那位“折剑君”愣了愣,狐疑地打量他一眼,谨慎地问:“你想玩什么?”

  楚照流好奇地伸伸脖子:“能玩什么?”

  一句话就暴露无遗。

  居然还他娘的是个新手。

  折剑君简直要大笑出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既然你是个新手,那就赌大小吧,省得说我欺负人。不过事先说好,赌注只能大不能小,他赌了本命剑,你能赌什么?”

  楚照流琢磨了下,正思索自己有什么抵得上剑修本命剑的东西,身旁窸窣一声。

  谢酩将腰间的佩剑解下,往桌上一丢:“它。”

  啾啾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一阵嘈杂声与他爹毫不温柔的动作震醒,睡眼朦胧地钻出脑袋:“啾啾?”

  楚照流:“……”

  对面那位仁兄何德何能。

  鸣泓:“……”

  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

  作者有话要说:

  鸣泓:趁现在换个主人还来得及吗,比如……老婆老婆,看我看我!

  谢酩,一个用老婆教的手段撩老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