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关大少爷又闲下来了。关父和关母出去聚会,家里就只剩他一个。

  平时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关绥难得感到无聊,  颇有些没事做的意思,所以手机一直在响,他都没觉得吵。

  [贺莱:大快人心兄弟们!]

  [贺莱:我找人去调查了那个小姑娘,你们猜都查到了什么?]

  [Tiger:快让我听听!]

  [贺莱:见面说吧,  咱们定个时间。]

  [Tiger:我随时有空。]

  [SUN:我没空。]

  [贺莱:??]

  [Tiger:你前两天才说这几天没事的。]

  关绥上了三楼,打开了锁了很久的阁楼。

  并没有想象中灰尘扑扑和蛛网,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有些湿冷的霉味,  他把窗户打开透风,  才抽空回了句:[并不是很感兴趣]

  [贺莱:.....好嘞您,  那就不听:)]

  [Tiger:他不听我听啊!]

  关绥放下手机没再看回复,  就着日光将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打职业前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藏了他多年青春和回忆。

  屋里头,  最显眼的还是中间放着的那台电脑。它本身并不占太多地方,  但周围的设备摆了很多。电竞椅、音箱………各种电玩还有好几副键盘。

  活脱脱一个电竞房,幸亏这屋的钥匙只有他有,  平常人进不来。要是被关绥父母发现,铁定少不了一顿骂。

  手指划过桌面,  沾了点灰。关绥从另外一边抽了张纸擦了擦灰,  在触及卫生纸包装时目光一顿。

  那是许多年之前的包装了,  没现在的精致,  也没什么辨识度,  不值得注意。

  关绥看到的是包装纸上的卡通贴纸,  粉红色的派大星,歪歪扭扭的贴在包装外头。

  这个贴纸是——

  回忆像泄了洪的水,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愈发不可收拾,争先恐后地涌入。关绥记起,他和乐乐失去联系的那年除夕,这个贴纸是和领带一起作为礼物送到他家的。

  领带是送的成人礼加新年礼物,贴纸是随着领带一起寄过来的。关绥一看就觉得这玩意儿可爱,像是小女生喜欢的东西,那时候正是他心猿意马的时期,关绥只舍得撕下一张,顺手贴在了旁边的纸巾袋上。

  从那以后这纸他再也舍不得用了。

  贴纸贴在这,那领带呢?剩下的贴纸又去哪了?

  关绥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在立架上头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大盒子,盒子里头装了个白色的礼品袋,礼品袋里边躺着灰色的领带盒,领带盒下方是剩下的贴纸。

  心跳突然有点不平稳,关绥有点情怯,垂着眼瞧过去的时候,浓密而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

  右手抚上盒子,指腹轻缓地摩挲着盒子边缘,毛绒的质感让关绥有一瞬间清醒,眼里闪过一丝清明。

  他最终没有打开这个盒子,而是跟着余下的贴纸一起,重新放了回去。

  转身走了没几步又返回来,长手一捞,还是把它提了出来。

  ~

  一辆银黑色的奔驰缓缓驶向大院最东边的那栋别墅,秦家老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对着这车里人笑意盈盈道:

  “小少爷,许久不见似乎帅了很多。”

  关绥下车,对管家礼貌颔首:“张叔说笑了,是在讽刺阿绥?”

  管家哈哈一笑:“您还跟当年一样,没变过。快进去吧,老爷和少爷等很久了。”

  一大早秦老爷子就开始消息轰炸,在群里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几乎每条都在质问关绥什么时候过去。

  装瞎能躲得过上午躲不过一整天,在秦老爷子的半胁迫半诱惑下,关绥还是来了。

  只是有点无奈罢了。

  屋里,秦诤和他爹秦立不知道在干什么,气氛看起来起来实在融洽,关绥不是很想打破这个氛围,想在外头多站一会儿观察观察。

  秦老爷子却是眼尖,他这才刚进门,声响都不曾发出,老头子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下一秒就望了过来。

  关绥只好先喊人:“外公。”

  大步跨过玄关,他拒绝了佣人的服侍,自顾自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一副很是懒散不想搭腔的样子。

  秦诤在沙发另一头淡淡地瞥他一眼:“怎么不跟舅舅打招呼?”

  关绥戳一下动一下,喊:“舅舅。”

  发音跟个机器人似的,毫无感情。

  秦诤:“………”

  怎的还是我强迫你了?

  自秦诤接手秦氏后,秦老爷子很少再插手企业之事,整个人相当于半退休的状态,真正的过上了颐养天年的日子。

  他今天似乎细致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外公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关绥随便找了个话题。

  秦立双眼放光:“你看出来了?”

  关绥心说,那能看不出来么,您就差把“我好高兴”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但他不是很想知道具体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靠谱。

  “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事儿还记得不?”

  关绥从桌上拿了个橘子剥,装傻:“什么事?”

  一听这话,秦老爷子就急了:“什么什么事,你把答应我的事都忘了是不是?臭小子你把不把外公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白疼你了?”

  “当年是我把你从产房里抱出来的,又是我抱着你睡觉,哄你哭哄你笑,你那个混账老爹一心扑在你妈身上,就没看过你几次,是我和诤儿。我们两个守着的你………”

  关绥懒懒地打断:“还有我爷爷呢,他也抱着我睡,你俩最爱争这个,我都记着。”

  “你就记得亲爷爷,不记亲外公了是吧?”秦立怒骂:“你这个小白眼狼。”

  “哎、哎,过了啊外公。”关绥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这话说得不好,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这些事我都听你们讲过多少遍了,背都快背下来了,您说不过我还拿这个压我,耍赖啊?”

  “我又不是真的忘了,”关绥说,“就在刚刚,又突然想起来了。”

  “不就是跟您去参加S大校庆吗,没忘。”

  秦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故意出着粗气:“你就气你外公我吧!”

  关绥笑了一声:“哪里敢气您啊,外公的身体最要紧,除此之外什么都听外公的,只是……”

  “只是什么?”

  关绥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手,慢条斯理道:“只是我确实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也不是很想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立打断。

  他这外公,看着年纪大了,但发起脾气来就跟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我不管,有没有理由你都得给我去,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这不吃耍赖皮那一套。”

  “你小子要是真敢反悔,出去莫要说是我秦立的外孙,我没有你这个连外公心愿都不能满足的外孙。”

  秦老头子年至古稀,前些日子因为旧病复发入院整个人愈发显老,原本看着还不错的精气神被病魔啃噬得干干净净,那头被细心呵护的头发终究是白了一大片。

  头上的白发时时刻刻提醒众人,这个当年叱咤风云的秦氏当家人真的要去了。

  可他自己却不在意这些,背着所有人偷偷将头发染成黑色,性情倒比以前和蔼许多。

  至少先前,关绥可不敢这么气他。

  “我不管,到时候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秦老爷子单手握拳放在左膝,腰身往前弓着,一整个老顽童的姿态。

  关绥:“………”

  他不是很能理解老人家对此的执念在哪。

  这时,看够了好戏的秦诤终于悠哉地开口:“父亲叫你去你就去,左不过是跑一趟罢了,要不了多少时间。”

  到了秦老爷子吃药的时间,秦诤让管家把秦老爷子接去吃药。秦老爷子一步三回头地嘱咐自己小儿子:“这事交给你了,务必把那小子给我逮过去。”

  “就是捉,也得给我捉过去。”

  秦诤笑着哄他老爸:“这不好吧,阿绥长大了,捉不住。”

  “不过您放心,儿子一定把他带过去。”

  父子俩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过了大约一分钟,秦老爷子终于放心的走了。

  屋子里一下就剩了他们两个人,但两厢无言,谁都没起个话题。

  关绥仰躺着玩手机斗地主,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戳两下。而秦诤则随手从桌上拿了份财经周刊,戴上眼镜自顾自看了起来。

  两人各干各的,气氛倒也融洽。

  转眼便夕阳西下,关绥收起手机揉了揉发疼的脖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他居然在这坐一下午了。

  早在之前管家就来说了,老爷子吃了药犯困要回去睡一会儿,然后到现在都没再见着他的面儿。

  关绥正想寻个借口离去,就听做了一下午雕塑的秦诤突然开口:“我的老师有一位非常优秀的孙子。”

  关绥:“?”

  秦诤抬头,与他对视:“我还在校时就时常听老师说起她那位神童孙子,每天都夸,上课夸,下课也夸,搞得我们都非常好奇那位神童。”

  “之前邀请爸去参加校庆的时候谈到我老师,就顺嘴提了一下这件事。”

  “………?”

  所以呢?

  不想听他念经,关绥把手机揣进兜里,预备走人。

  秦诤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动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提的时候我又顺嘴说了一句那孩子的故事,接着又不小心拿他跟你比了一下,谁知爸他听说后就有点不服气,硬是要你跟那位神童比比……”

  “恰巧听说那位神童也要来参加校庆,于是爸就想让你也跟着去。关于那位神童别的我倒是不知道,就知道他姓江。”

  关绥脚步未停,他腿长,不过几分钟就已经走到了门口。秦诤并未刻意提高音量,因为他知道那家伙听得见。

  “听老师提起,好像叫江琞来着。”

  门吱呀开到一半,又被人从里面毫不犹豫的关上。关绥大步走回客厅,黑如点漆的眸子微微一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舅,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