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来, 不知为何，许濯忽然觉得心安不少。
对方的温度就这样传过来，他闭了闭眼，然后问：“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黑。”顾呈晔说, “其他还行, 算一个正常的盲人。”
许濯轻轻嗤了一声：“逞强。”
“你不是不了解我的性格, 只是有一点我比较好奇。”
“什么？”
“刚才视野消失的那刻, 我总感觉你有些跌跌撞撞，是害怕了吗？”
许濯又切了声：“你觉得呢？”
顾呈晔这才轻笑起来。
不知为何, 可能是被剥夺了视觉的原因，许濯听到他的轻笑声，心中除了安定的熟悉感外, 泛起了一种说不上的情绪。
在这刻，他忽然有些无措起来。
下一个第四感不知会是什么。
是听觉？
还是触觉？
就在几秒的怔愣时间, 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是林成他们。
“许哥！你们在吗？”
此时所有的受验者都被剥夺了视觉, 因此林成只能靠声音进行了确认。而在他摸着墙，正要进到房间里时，听到了许濯他们的回应。
林成立刻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手里还抱着罐子，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许哥, 这东西也收集了，怪物也被我们打退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看上去并不知道试验场的调整。
于是顾呈晔帮着许濯, 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就算是隔着黑暗，孙泽都能想象到，林成现在肯定惊讶得张嘴能吞下一个鸡蛋。
“怎怎怎会这样？”林成语不成句，“不是, 怎么就要销毁了？”
他看上去没怎么消化面前这一幕。
而这个时候，爆炸声又从侧边响起，看起来之前的声响不仅有直升飞机的扫射，可能还含有一些一些小型炸弹所谓引爆声。
这样看来，时间并不允许他们停留太久。
于是他们一边摸着墙往外走，一边进行快速地分析。
在许濯和顾呈晔看来，其实第三感的消失并不是完全突兀的。
所谓系统提示中的汇集光耀，应该就是建立在他们的视觉之上，因此即使他们注射了试剂，也钻了试验对象这个漏洞，但没等到光线汇集的那一刻。
在最后一缕照过来的那刻，像是故意一般，直接切断了他们的视野。
——这就相当于缺失了一个条件。
“你怎么想？”许濯问。
“按照2305说的那样，找到最高实验室，这个方法不是说不可行。”顾呈晔摸着下巴分析，“但是……”
许濯：“什么？”
“有一点我不确定。”顾呈晔说道，“因为在组织中，受验场如果出现漏洞，那么应该是及时关停，然后所有的受验者会进行下一场的补测。”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根本就不会存在临时调整，并且立刻销毁的情况。除非……”
顾呈晔顿了一下。
而这样的短暂的停顿，却被许濯敏锐地捕捉到了。
“是因为有什么必要销毁的人，或者物，对吗？”
顾呈晔嗯了一声。
“这就绕回到之前的推测上了。”顾呈晔踢开了消防通道的门，“异能组织暂时没对我们动手，那就意味着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而这个价值就在于，异能组织可能需要通过我们，完成什么事。”
许濯听闻皱起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通过我们去销毁什么人或物，如果我们完成了，那么这个受验就算是通过了，对吗？”他说道，“而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里……”
许濯忽然停下步子。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在这个受验场中，只有那个人，是能直接和异能组织产生联系，而在之前，对于他们恢复记忆，也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杨冰。
这个猜测一出来，许濯和顾呈晔同时沉默了几秒。
“看来，异能组织想要我们做的，已经清楚了。”许濯的语气平静，半垂着眸子说，“3022室，就是我们要寻找的最高实验室。”
***
尽管说去3022室并不难走，出了前门后，绕进巷子再穿过走廊就能直接到达。
但怎么说呢，这样的想法只存在视觉完好的时期，对于消失第三感的他们而言，光是想要找到完好的电梯，然后下到大厅，都变得十分困难。
不过好在许濯早做了准备。
无论是电梯之间的距离，还是按键的位子，或者说走廊的间隔，都做了目测和记忆。
以至于他们熟门熟路地到了八层，找到了还能使用的唯一备用电梯。
“哎呀你别走这么快……”林成拉着孙泽的衣角，喃喃地说，“别再撞上什么……”
孙泽的语气在此时却出奇淡定：“没事儿呢。”
“你倒是淡定……”
孙泽嗯了一声：“撞上就逃不了了，怕什么？”
林成：“……”
不过还没等几秒，他就听到孙泽压着声儿说：“不是还有许濯和顾上校吗？到时候，我们只要尽全力完成他们让我们做的。至于剩下的事，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想的倒是超脱……”
林成又喃喃了几句，而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顾呈晔“嘘”了一声。
于是在场所有人立刻闭了嘴。
一时间，只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
隔了几秒后，楼下隐约传来一点声响。
像是老人的喘息声，同时，还有机械手臂剐蹭的声音，尽管十分细微，但视觉的消失提高了听觉部分的敏锐度。
他像是拖着身子进了电梯，然后伴着隐约的叮，电梯门在底层关上了。
绳索摩擦和电梯的运行声在此刻放大了数倍。
许濯摸着墙壁，靠在了电梯门边。
半晌，他直起身，说：“我们不用去3022室了。”
众人一愣。
林成：“难道说……”
许濯嗯了一声：“停靠楼层应该是七层或者八层的位置。”
*
对于这两个楼层来说，许濯早就做了记号。
因此搜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在分开搜寻前，他们简单地统计了一下人数。从第二副本开始到现在为止，受验者剩下了一半不到。
余下的大部分，都是在刚才直升飞机扫射，以及怪物侵袭后就再没了联系。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跟着许濯他们的指示，分成了两路。
一路去了八层查找线索。
而另一路，则是跟着许濯和顾呈晔，重新回到了七层。
对于去八层的那几个受验者来说，许濯在他们临走前，跟着之前的记忆，从地上捡起几把武器扔给他们。
同时，让他们把手里抱着的机械指尖和机械耳朵，全部装进了林成的罐子里。
尽管所有人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照做了。
五分钟后，许濯他们顺利来到了七层。
走廊此刻是寂静的，没有任何声响的，似乎直升飞机的声音都离他渐渐远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许濯和顾呈晔没多大反应，不过在搜寻前，许濯忽然问了一句：“芯片有提示过什么吗？”
林成一怔，隔了几秒才说：“哥你是在问我？”
许濯嗯了声。
“没呢。”林成说，“在还能看见的时候，这个芯片从第二副本开始就没亮过，看上去检测值的确是变了。”
他挠了下头，似乎想不通这件事，于是又喊了声”许哥“，然后问：“咱们芯片又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许濯：“不会。”
林成哦了一声，咕哝了句：“那就好……”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许濯说了句话。
林成似乎有一瞬的没听清：“哥你说什么？”
“他说带好东西，直接跟着我们走。”顾呈晔替许濯回答道。
“这样……”林成又挠了挠头，抱紧了手里的罐子。
他们一路跟着标记找过去。
许濯此时和顾呈晔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为何，对于拉衣角这件事，他十分抗拒，所以根据平时顾呈晔的步速，大约估计速度。
十几秒后，许濯就听到顾呈晔说了句：“刚才你说话的声音轻了。”
许濯一怔。
紧接着，他像是知道了什么。
“看来，的确有点麻烦。”顾呈晔说，“剩下的两感，无论缺什么都会寸步难行，但我更倾向于失去触觉，而不是听觉。”
毕竟保利大厦并不是安全的。
既然看不到，那么听声辨别方位和危险就变得十分重要。
如果他们失去了听觉，那么就意味着即便有危险，他们也不能敏锐地感知到这一切——这对于失去视野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那我们就要在听觉失去前，找到那个爆破装置，把一切都停下来。”许濯很平静地说，“至于杨冰，我们也要一起带走。”
顾呈晔应了一声，低声说：“一定。”
他的话音刚落下，远处的巡逻飞机声又近了。
——看起来，他们仍有被发现的危险，尽管这个危险对于他们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突发事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因为视觉还有即将可能消失听觉的原因，众人还是谨慎不少。
于是顾呈晔和许濯加快了速度。
他们用手扶着墙，每隔几秒，顾呈晔就会把形状报给许濯。
而许濯就从之前的几十标记中迅速定位，给出他们所处的方位。
“三角形。”顾呈晔的指尖又触上一块标记，问，“是不是快了？”
许濯嗯了一声。
“我们现在位于左侧的第五间，距离最后一间大约五个实验室的间隔。”
他们就这样一个打头，一个给方位。
没隔多久，就顺利来到了最后一间实验室。
这是他们之前搜寻过的地方，写着“five sense”的实验室。
而仅仅是停在门口几秒，许濯就听到了嘈杂声，突然蹙起眉。
顾呈晔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头问：“怎么了？”
许濯没吭声，垂眸直接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于是更为混乱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人群排队交谈的声响，机械臂操作的声音，隐约的吃痛声。
以及，杨冰的安慰声。
——那是失踪的受验者们。
在许濯他们看不到地方，他们正心甘情愿，要求把自己身上用于感知五感的部位，全部切除然后换成机械装置。
而杨冰也是应着声。
“别怕……这些玩意儿都能替换。”他的声音和平时没差别，但带了npc独有的疏离感，“你需要几个眼睛？”
“两个是不是不够？”一个受验者问。
杨冰点头，用皮尺量了一下受验者的眼眶：“装四个吧，这样更容易能看见。”
受验者连忙说了谢谢。
电钻研磨眼眶的声音响起。
伴着剥离人类眼球的黏腻声响，受验者才瞬间清醒，顿时吱吱呀呀起来，像是想要逃离，却被杨冰按住了。
听着和之前不同的机械手臂声，许濯一下皱起眉。
而就在这时，杨冰似乎看到了什么：“你终于带过来了……”
众人微愣，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但杨冰置若未闻。
他的手中还捏着受验者的眼球，拖着步子一步步走向了林成。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林成才反应过来。
——他手中的那些机械眼珠，成了杨冰的目标。
林成惊慌地连退好几步，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杨冰的机械臂紧紧地抓住他手中的罐子。
“怕什么。”杨冰说，“又不会吃了你。”
他停顿了几秒，咯咯笑起来：“难道说，这些眼珠你想独吞？或者说，全装在你身上？”
林成听闻脸色瞬间煞白。
还没等他回答，杨冰自顾自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他缓缓地说道，“看你眼睛也不太行，就先装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