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叶听江醒来,沐吹寒还在熟睡。
叶听江看着身边人的睡颜,昨晚不可言说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闭了闭眼睛, 似乎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是自己做的。
纵然有赤狐药香催|情的效用, 但叶听江明白地知道, 当时是他自己……情不自禁。
叶听江掩唇轻咳了声,既然都合藉了,那这些事也应该是顺理成章, 师出有名。他如今这一副羞耻的模样, 全然是昨晚沐吹寒太不羞耻的缘故。
好像道侣之间,羞耻心也该是守恒的,既然沐吹寒缺几分, 叶听江就只能格外正人君子了。
他轻轻起身, 想着沐吹寒昨夜最后倦得不行的模样,又细致地把被子给人掖好,没发出任何声息朝门外去。
推开门, 叶听江呀然一惊,刚才所有不发出声响的努力都化为付之东流,他几乎算得上是惊恐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扶烟回过头, 眼角一圈红痕,看起来像是哭过,泪渍还未拭尽。他看了叶听江很久, 双唇颤抖,最后才很小声地叫道:“师父, 你醒了。”
叶听江飞快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沐吹寒,很遗憾地发现自己一整个早上纯属自作多情。他的枕边人并没有在熟睡……躺在他的身边的, 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他觉得自己仿佛刚听了一个鬼故事。
叶听江维持身形,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沐吹寒昨夜那么累,却还是可以早早地换了身体,到现在来吓他一跳。
沐吹寒入戏很深,红着眼圈,有些委屈的样子:“我……我一夜没睡。”
他抱膝坐在叶听江的房门口,如今微侧着身子,伸手扯住了叶听江的袖子:“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可是,我发现我好嫉妒。”
“师父,我好羡慕他,”沐吹寒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得到你的爱。你是不是彻底把我忘了……”
叶听江眼睛越睁越大,完全没想到沐吹寒能如此流利地讲出那么多让人听了便满身鸡皮疙瘩的话。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沐吹寒的独角戏唱了很久,泪花闪烁。直到他都微微觉得有些口渴,叶听江都依旧傻站在原地,没有给予任何一丝回应。
他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在自己这样极富感染力的表演下,叶听江竟然能忍住一言不发……
沐吹寒感到几分挫败。
他抹去强挤出来的泪珠,收了话中的颤音和忌恨的语气,小声提示道:“仙君,说话呀。”
叶听江:“……”
他从善如流地发问:“我该说些什么?”
沐吹寒一听,感觉心凉了一半。即兴的戏码,他难道要把叶听江的台词都给准备好,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但是沐吹寒从不轻言放弃,他努力微笑着,给了叶听江两个方向:“仙君,如果你并不爱你的小徒弟,你现在应该一个巴掌甩过来,像这样——”
沐吹寒抬手带起一阵掌风,在叶听江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朝他左脸扇去,最后手掌堪堪悬在他脸颊边上。
他十分沉痛地收手:“仙君,我果然没法对你这么俊朗的脸下手。”
叶听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能轻易听出沐吹寒的弦外之音。要不是自己长了这么合他胃口的一张脸,沐吹寒可能会因为他的迟钝和不配合……直接上手殴打。
叶听江罕见地感受到了几分悲凉。他们还没互表心意前,沐吹寒总是将他放在心尖上的,每天恨不得在他面前刷八百遍存在感。
而现在,洞房花烛犹在,叶听江却觉出了纨绔子弟春宵一刻后翻脸不认人的架势。
停云君一生高风亮节,如今却这样恶意揣测自己的爱人……叶听江感到几分羞愧,摇了摇头掩饰自己的尴尬:“然,然后呢……”
“然后,”沐吹寒想了想:“然后我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用惊讶又愤恨的表情看着你,你冷冷地说——”
“你不配。”沐吹寒的声音低沉起来,还真模仿到了几分叶听江的的冷淡音色。
叶听江:“……”
“额,也不用这样吧。”叶听江听得只想扶额:“我怎么能这么对你。”
沐吹寒点点头,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很快道:“没事。这只是一种假设罢了。如果仙君你还深爱着你的小徒弟,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会怎么样?”叶听江努力平稳地发问。
“暗度陈仓,天雷地火,”沐吹寒笑得很隐秘:“你难道不想试试偷情的滋味吗?”
叶听江再一次战略性后退,惊恐道:“偷,偷什么?”
“偷|情。”沐吹寒再一次启唇,说出了让叶听江五雷轰顶的两个字。他拍了拍叶听江的肩膀,很老道地笑起来:“仙君,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叶听江连忙否认,生怕自己的清白就此消失:“我不喜欢!”
沐吹寒笑了笑,自信从容,斩钉截铁:“怎么可能?话本里大多数男主角都很喜欢。”
……
叶听江被迫开启了和小徒弟扶烟的偷情生涯。
但是他素来光明正大,即便是这种事,也做得顺理成章、正气凛然。
他们待在映雪峰上如何相处没有人知道,可叶听江一旦有什么事要出去办,就必定带着沐吹寒被人围观。
只不过……带的究竟是仙尊还是扶烟,就说不定了。
久而久之,众修士对叶听江的出现充满了兴趣,修仙界甚至莫名其妙开起了一个赌盘,每当叶听江要公开露面,就会引来大批修士下注。
赌停云君这次同行的,究竟是名正言顺合藉过的道侣,还是起死回生的病弱弟子。
这赌局的输赢基本全看沐吹寒当天的心意。也就是沐吹寒本人暂且不知道修仙界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要不然他一准自己违规下注,赚个盆满钵满。
修士们说白了更爱看停云君带着扶烟出现。毕竟每次仙尊和停云君同行,两人便一个比一个风轻云淡,脸上仿佛写着大字,相敬如宾。
这固然是修仙界大多数道侣的相处方式,可是总归没那么有趣。不像是扶烟,每次都能带给大家惊喜。
其实叶听江第一次带着扶烟露面的时候,所有修士都大跌眼镜。这位名义上的弟子在和停云君相处的时候,却半点没有弟子的自觉,云泽会饮时他们如何亲密,现在就是加倍的卿卿我我。
仿佛那场合藉大典只是摆设,仙尊其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扶烟还是会靠在停云君身侧胡作非为,也无论当时叶听江正在谈论什么正事。
一开始还有修士对此颇有微词,但碍于叶听江的身份,还是没有明面上表露出来。毕竟停云君和仙尊私底下的事谁也不清楚,也不能贸然就上前多管闲事。
或许……人家就真的是各取所需,仙尊都不介意停云君和扶烟藕断丝连,他们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唯有耿青阳在见到叶听江大摇大摆地把扶烟带出来时,整个人愣了。
好不容易趁叶听江被请去议事,扶烟也难得没有跟膏药一样黏在他身边,耿青阳才找到机会接近扶烟。
他愕然发问:“你不是说……以后就做叶听江的徒弟吗?”
耿青阳傻傻地信了,却不想隔几天又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沐吹寒掩唇,笑得很羞涩,很小声地说:“白景仙君和归荼魔尊,不也是师徒吗?我想好了,就做他们这样的师徒。”
耿青阳因为这样的无耻之言大开眼界,震颤道:“可是你说了,不会再去打扰他们?”
沐吹寒低头,悠悠道:“喜欢是藏不住的,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他瞥了耿青阳一眼:“青阳君没有爱人,没有道侣,没有体会过喜欢的滋味,所以你是不会懂的……”
耿青阳哑口无言,他觉得扶烟回答是假,趁机揭一波他的伤口才是真。
他顿了半晌,才气急败坏道:“荒唐!太荒唐了。”
沐吹寒露出歉然的笑容:“不好意思啊,青阳君。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的。”
耿青阳气得转头就走。叶听江和他的徒弟真是一丘之貉不知廉耻!
沐吹寒成功气走了耿青阳,其他修士又压根不敢来说些什么。久而久之,好像所有人都习惯了叶听江的举动,也默认了扶烟的存在。
经验使然,每次扶烟跟着叶听江出现,正经的修士们都会非礼勿视地尽量别开视线,给予这一对师徒明面上的尊。
暗地里一个个竖起耳朵,修士之间面对面也不好直接说话,只能偷偷传音:“不愧是停云君,刺激啊刺激……”
“就是就是,我今日本来要闭关,一听说停云君要来,忙不迭地就赶来了。啧,停云君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啊。”
“仙尊这到底是知不知道,有道侣还爱玩的修士不少,但也没有玩得像停云君这么大,人尽皆知的。”
“啧啧,五阴融心嘛,你要是有,你也舍不得分手啊!”
修士们的讨论越来越热烈,虽然用了传音的方式掩人耳目,可空气中波动的灵力愈发明显,纵然叶听江想要装作没事人,也简直无法忽略。
沐吹寒若无其事地喝着果汁。其实原本正经的议事场合不会出现果汁这样的饮品,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修士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喝惯了茶,偶尔换换口味也很不错。
沐吹寒待在扶烟的壳子里,神识没有原本那么敏感,压根没有在意此起彼伏的灵力波动。他只是感觉到了叶听江坐立不安的情绪。
他回头,笑吟吟地递过杯子:“仙君,喝一口压压惊?”
叶听江下意识摆了摆手。
沐吹寒歪头,十分做作地眨眨眼睛:“难道是要我喂你嘛?”
他说着,自己啜了一小口果汁,是什么“喂”法,显而易见。
一瞬间,灵力波动快要朝着叶听江劈头盖脸地舞过来。
叶听江:“……”
他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全修仙界加倍提升修炼强度,让所有的修士境界都更上一层楼。
因为,只要他再感受不到传音的灵力……他就可以闭目塞听,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叶老师完全可以选择,不陪仙尊乱来。
他就是一边痛苦,一边身体很诚实。
今晚还有两章,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