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迦山脉之巅,巍峨宫殿绵延出数十里,容貌华美的青年慵懒地斜躺在雕刻着绮丽花纹的王座上。

  他用一只手撑着脸颊,满脸烦躁地对举在耳边的通讯器说着什么,另一只手松松搭在身前雄虫的脖子上。

  青年的手极为修长而细瘦,皮肤白得透明,几乎有些伶仃的意味在里面。

  可当他把手搭在雄虫脖子上时,跪在王座前的雄虫却在一瞬间抖成了筛糠,眼球爬满血丝,惊恐至极地看着青年。

  “你可真是个绝世小聪明,我简直想掀开你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耐烦地低吼。

  跪坐在王座边为他举着通讯器的雄虫手一抖,险些没拿稳手里的通讯器。

  菲利克斯瞥过去一眼,雄虫再也跪不住,连忙低下头,冷汗从额头上大颗大颗地滴落。

  哪怕再害怕,他也不敢开口求饶,他知道通讯器另一边是谁,如果他敢在此时开口求饶,通讯挂断后就是他的死期。

  看到他这副模样,菲利克斯越发不耐烦,对通讯那边也没了好声气。

  “你是不是吃撑了,要真这么闲就去把修斯给宰了,别在这给我没事找事。”

  泽维尔把一碗打好的鸡蛋倒下锅,锅里呲的一声冒出一股香味,语气相当欢脱。

  “就是闲才找二哥聊天嘛,王宫大不大,一个人睡怕不怕,怕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聊天嘛!”

  菲利克斯:“你给我□□我就陪你聊,不陪就滚。”

  要换以前泽维尔这会儿就该词穷了,但是他最近和沐恩相处,发现了一个秘密——

  某些看起来冷冷淡淡、经常语出惊人堵的人说不出话的人,其实只是为了结束话题甩开你才这么说话的。

  于是他越挫越勇:“不嘛不嘛!你都有一百多个雄虫了,干嘛要我陪你睡?”

  “我把他们给你,你来顶替他们?”菲利克斯没好气道。

  泽维尔果断摇头拒绝三连:“不可能我不要你想都别想,他们是你的了,我才不跟我的哥哥抢东西呢!”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以前抢东西的时候可没见你含糊过。”

  泽维尔挠挠头:“那是因为看你们都很有动力啊,气氛到了嘛,就算不想抢也得努力抢了,不然我摆烂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菲利克斯冷嗤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泽维尔:“怎么会……”

  “啊!!!!!”

  对面突然插入了一声尖锐的尖叫声。

  那声音极为刺耳,尖利到几乎撕裂人的耳膜,浑然不似正常生物应该发出的。

  泽维尔一愣:“二哥?怎么了?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菲利克斯捂住联络器低声交代了两句,匆匆地说:“没什么,有雄虫脚滑摔倒了,我让人去扶他一下。”

  “噢噢噢,”泽维尔看着锅里的蛋,语气里的欢快不知不觉散了,“那快扶吧,你忙你的,我这有点事先挂了呀。”

  菲利克斯脚上用力,被他踩在脚下的雄虫刚要再次发出一声尖叫,立刻就被人捂住了嘴,死死地把尖叫压在了喉咙里。

  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挂吧,记住有空没空都别回来啊。”

  “听不见听不见听我就要回来!”

  泽维尔看着手里挂断的联络器,有些出神。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诺亚和诺亚有远距离联络的工具,趁着诺亚来首都星述职,用一桌满汉全席威逼利诱让他交了出来。

  诺亚揣着兜,溜溜哒哒走进厨房:“怎么样,老二他——阿嚏!”

  泽维尔回头看向这个名为述职,实则来看戏的混蛋,用手肘怼他:“出去,别碍手碍脚!”

  诺亚:“切!”

  菲利克斯丢开联络器,慢条斯理活动了一下手指,玩味的目光落在跪在另一边从头到尾没敢出声的雄虫身上。

  莱尔德收到他目光,顿时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

  他淡淡开口:“想好了再开口,要是再次激怒了我,可就没这次这么好的运气,刚好碰到我弟弟给我打电话了!”

  莱尔德又是一抖,颤着嗓子开口:“我,我真的不清楚具体的经过……我没有参与,都是他们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被菲利克斯踩在脚下那只雄虫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顿时怒火滔天。

  “懦夫!他背叛了女皇,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整个虫族血流成河,你竟然还跪在他的脚边向他摇尾乞怜!我杀了你!”

  说到最后,他奋力一挣,竟从菲利克斯脚下挣扎开一点。

  下一瞬,菲利克斯轻松把他压了回去。

  莱尔德哀痛道:“奥尔,你还看不清吗?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虫族已经变天了!你这样和王对着干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呸!”奥尔冲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鄙夷道:“王?他也配?他囚禁了女皇陛下!一个乱臣贼子!我绝不……啊!!”

  菲利克斯微微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哦?你觉得什么?当着我的面说。”

  “当着你又如何?菲利克斯你这个……啊!!!”

  菲利克斯慢条斯理地抽出钉入他手背的匕首,打量着匕首上滑落的鲜血,轻蔑地垂下视线。

  “让你说你还真敢说啊,这就是母亲最宠爱的情人吗,真是……蠢啊!”

  奥尔猛地抬头,却正好撞上菲利克斯手里的匕首,那匕首锋利的刃几乎贴在了奥尔的眼球上,奥尔一动不敢动。

  “还是说,母亲就是喜欢这样桀骜不驯的?”菲利克斯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可是他明明也很喜欢小弟这样的啊,真是奇怪。”

  他反手落下一刀,奥尔爆发出一声痛叫。

  菲利克斯送开了对奥尔的钳制,奥尔瞬间恢复了原形,变成一只青灰色的蜘蛛,疼得浑身痉挛。

  菲利克斯厌倦地垂下眼,立刻有守卫走上前来,把他拖了出去。

  鲜血沿途蜿蜒滴落,好似一条不甚流畅的深红色丝绸。

  菲利克斯看向另一边的莱尔德,用指节轻轻敲着王座。

  “到你了——现在回想起来了吗?说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他就是你的下场。”

  莱尔德脸色煞白,眉毛完全纠结在一起。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我,我又想起来一点了……”

  莱尔德猛地抬起头:“有一位小殿下消失之前,有一个人族曾经来过母星!”

  “那天是月……月末,对,是月末!”莱尔德神情激动,“女皇一般会在月末的时候召见我,但那次她没有,我记得很清楚!”

  “女皇把王宫全部空了出来,用来接待他,但是那天凯西殿下回来过一趟,然后……就不见了,有虫族看到他离开了王宫,大家都说他是被布莱恩殿下给折磨死了。”

  凯西是菲利克斯的兄弟之一,他被幽灵蝎布莱恩亲自“教导”,死的时候才五岁。

  那时菲利克斯已经离开了母星,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这个弟弟的影响已经很浅了,乍一听到,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一张清瘦的小脸。

  “人族……”他轻轻敲着王座扶手。

  过了会儿,菲利克斯问:“关于那个人,你知道多少?”

  莱尔德一愣,小心翼翼道:“女皇从不让人知道这些,那人每次来虫族,都是女皇亲自接待的,求您明察,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菲利克斯审视着他,确认他是真的不知道之后,才放松地靠回了王座。

  莱尔德刚松一口气,就听他问出了下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问题:“这件事不知道就算了,有一件事你总知道——”

  “当初诺亚被布莱恩抓走,是谁告诉的泽维尔,把他引到了布莱恩的面前?”

  莱尔德一张脸煞白。

  “这个也不知道?”

  莱尔德闭了闭眼,咬牙开口:“是,是奥尔……您刚回到母星的时候,为了泽维尔殿下当众顶撞女皇,他……”

  “他说想给你们点教训,所以才擅自引诱了泽维尔殿下,让他去向布莱恩殿下复仇……”

  “然后呢?”菲利克斯摩挲着手指下纤细的脖颈和细腻的皮肤,“母亲知道这件事吗,什么反应,说具体一点。”

  “然后……”莱尔德咽了口口水,越发瑟缩,“女皇知道让奥尔把泽维尔殿下带回去,但是那时候泽维尔殿下已经遇到了布莱恩殿下……女皇就没有过问这件事了,只是说,让我们看着一点,别让布莱恩殿下把你们玩残了就好。”

  菲利克斯撑着脸颊的手往上滑,捂着眼睛笑出了声:“母亲还真是……有够恶心人的啊!”

  莱尔德不明白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您把他救走后,女皇好像提了一句这件事,关于您的……”

  “说了我什么?”菲利克斯饶有兴致地问。

  “女皇说,‘菲利克斯性格很好,但是却太过于优柔寡断,重视感情,泽维尔是个可口的甜点,却更是诱人堕落的毒药,他会腐蚀周围人的内心,让别人不再如往常般强大。’”

  “该想办法让菲利克斯和泽维尔产生一点嫌隙,这样菲利克斯才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合格的继承人。”

  “这话说的,好像母亲有多偏爱我似的,”菲利克斯笑道,“还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呢,我都要怀疑你是母亲找的托了。”

  莱尔德连忙道:“不,不敢,我怎么敢偏您?”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甚至想用头去蹭眼前的青年。

  还没靠近,他想起眼前的青年还没真正继承皇位,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菲利克斯看穿了他的意图,不咸不淡地警告:“如果你不想死,就别把你的眼泪和口水抹在我身上。”

  莱尔德连忙跪回原位。

  菲利克斯向身边的人摆摆手:“算了,把他带下去吧,反正也问不出点什么来了。”

  “殿下……”莱尔德惊慌失措地想要说话。

  给菲利克斯举联络器的雄虫生怕他激怒了菲利克斯,连忙一把拎起他,脚步匆匆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菲利克斯从王座上起身,也跟着走出了大殿。

  天空变成了靛青色,银白的星子闪烁着。

  菲利克斯慢慢地沿着荒芜的走廊走向宫殿深处。

  天色已晚,四周一片昏暗,仅靠他手里拿着的烛台照亮,

  他的影子和庭院里枯枝的影子一同落在墙壁上,像恶鬼在张牙舞爪。

  他推开一扇门,空气流通带起的气流让他手上举着的烛台猛地一闪,火苗险些熄灭。

  菲利克斯低下头,看着被铁链捆绑在废弃王座上的高大虫族。

  ——虫族女皇,枫丹。

  短短几天,她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好肉,就连喘息都拖成细细一线,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但是,还不够。

  菲利克斯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枫丹一动不动。

  菲利克斯伸出手,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

  枫丹长发像两边化开,露出苍白的脸,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菲利克斯扬了扬眉,手腕微微倾斜,烛台里滚烫的蜡油泼撒而下,尽数落在她的脸上。

  他俯下身,凑近对方的耳朵,冷冷地说:“别装了,母亲,你根本就清醒着。”

  身材魁梧的雌虫微不可查地一僵,菲利克斯已经把烛台凑近了他的脸,火焰炙烤的疼痛袭来,枫丹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菲利克斯冷冷扯唇。

  “既然醒着,就配合一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