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弥蓝渡>第70章 要他明台高筑

  从松雪那里出来灵曜还没回神,从前他还在心里惋惜松雪,如今来看,他倒很值得敬佩。

  快意恩仇的人间,正是他从前向往,短短几十年,做个落拓侠客,仗剑天涯,生在草屋死在江湖,潇洒不羁地一辈子。

  人间有人间的苦,神仙也有神仙的苦。

  松雪说的不错,玄门的事情闹大了,迟早他们有刀剑相向的一天,傀儡道本就为众仙门不耻,出了这种事,以后恐怕很难在仙门立足了。

  他回了自己住所,见芥子站在门口,端着一只托盘,灵曜收拾心情过去,面上玩世不恭一丝不乱,芥子见他先是不屑冷哼,灵曜问:“小师父怎会在此?”

  面前这人厚颜无耻,鸡鸣狗盗,还在多年前同尊者闹翻害尊者境界不稳,芥子对他积怨已久,要不是尊者遣他前来,他才不想踏足他的住所。

  “尊上叫我来送东西。”

  灵曜定睛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掉下的金铃。今早失魂落魄,落在灵池的还有一柄折扇,是在凡间偶然看到,爱不释手,要是掉在灵池里,大概已经泡化了。

  他佯装不在乎:“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小师父?尊上传个话,小仙自己去拿就好。”

  竟还想着要去?芥子瞪圆了眼,立刻转述尊者的话:“尊者说他今日不想见你!”

  然而灵曜迅速捕捉到其中隐喻,毫不在意芥子的不待见,追问:“所以明天可以?”“那劳烦小师父帮我谢过尊上,改日小仙一定去拜会。”

  “你!”多年未见,这厮居然还这样厚颜无耻?芥子气的说不出话,灵曜哈哈笑着接过金铃,“小师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芥子不欲与他再说,生气地走了,灵曜甩着金铃进门,却看到屋子里站着脸色铁青的恒真。

  笑容僵在脸上,灵曜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也有些哆嗦:“师……师……师父”

  恒真深吸一口气,显然风暴前的寂静,灵曜屏息,果然下一瞬桌子被拍的粉碎。

  木屑纷飞,恒真暴喝:“小兔崽子你昨晚在哪里?”

  “师父明鉴,徒儿哪也没去,就在屋子里……”眼见恒真表情更难看,灵曜心虚说完,“修炼。”

  “怎么修的?”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堪入目。灵曜回避着他的眼神,心说下次偷情要避开这些人,松雪也是一眼就看出来尊上仙泽,他这样偷情之后一下就被识破实在很没有体验感。

  这样想着,缩了缩脖子藏起领口勉强遮住的荒唐痕迹——这些要是也被看到,师尊大概要翘着胡子升天了。

  “说话!”

  “呃……”灵曜讨好笑着,“师尊消消气,徒儿昨晚出门溜达,不知怎么,就……”

  “溜达去灵池了是吗?”

  “……”

  “还溜达到了床上?”

  灵曜心说不是床上,是在灵池,不过只敢在心里说一说,面上屏息凝视听凭教训。

  恒真见他心虚,几欲吐血,手指抖了几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骂什么。

  “师尊息怒,为这些微末生气不值得的。”灵曜走过去想卖乖,被一个冷眼,“跪下!”

  灵曜脚步一顿,乖乖跪下,还想开口,恒真又是仰头长叹又是恨铁不成钢:“为师怎么告诉过你,你又是怎样答应的?”

  灵曜小声反驳:“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你说什么?”恒真拔高了声音,灵曜连连摇头,“师尊教训的是。”

  “既然教训的是,怎么跑去灵池,怎么跟……厮混在一处?他强迫你了?”否则灵曜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山前一眼,晚上就跑去灵池,还滚在一起吧?

  想起这些恒真又是眼前一黑——又滚在一起了。孽徒!胆大包天!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这个小混账就能次次翻车在一个坑里?

  灵曜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情,尊者怎么会……”恒真眼里冒火快要发狂,灵曜闭嘴,恒真气的拍胸口,“既然不是,你是怎么跑去灵池的?”

  灵曜被吼的缩脖子,金铃一响,恒真又看到他手里的铃铛——竟还收了人家的东西?

  “不知羞耻!”

  灵曜无声默认。

  “荒唐!”

  不错。

  “胆大包天!”

  ……还是他。

  “你这混账!”

  茶盏碎在地上,灵曜头埋得更低,一个字都没法反驳。

  “现在属鹌鹑了吗?往他灵池跑的时候是借了熊心豹子胆?”

  灵曜嘴唇翕合,没吭声,恒真忍着怒火又问了一次:“是不是他逼你?”

  “没有,师尊。”灵曜终于小声开口,听清他的话恒真险些拍死他,“没有你好端端怎么要去雾霭山?要你避如蛇蝎,你耳朵是用来装风的吗?”

  “师父,徒儿的双耳未曾装风。”灵曜低低开口,“师尊教诲我也一字不敢忘,昨日去雾霭山是意外,可徒儿和尊上不是意外。”

  他语气低沉,稳重地不似往日,叫恒真恍惚一瞬,转而更加震怒。

  “那八十年,灵曜耳中听的是金钟响,眼前所见是宝相庄严,尊者明镜高台,未曾逼过我,是灵曜犯上。”

  “什么意思?”恒真严厉看着灵曜,“八十年……你是记起来了?”

  灵曜在地上重重叩首,“师尊恕罪。”“是我胆大妄为,目无尊卑。”

  “你……”恒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怒骂孽徒,叉着腰重重出气,很想在此时卸了他的腿。

  “师尊放心,往后不会了。”灵曜额头定在地面,向来不正经,眼下却掷地有声,“尊者不知道我想起来了,只当徒儿一时兴起寻欢合修,出了黄杨道场,徒儿不会再胡来。”

  “出了黄杨道场……你还要去?”

  灵曜不做声,显然也不打算狡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了。

  “……灵曜啊。”恒真蓦地叹气,“不该是尊者,不该冒犯尊神。”

  “徒儿明白。”

  “明白缘何重蹈覆辙?”恒真指着灵曜鼻子质问他:“这不是三明洞,也不是你往日里犯的小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年毁坏莲塘已经是错了,如今还要肆意妄为地妄想尊者,一而再再而三,当初的教训还不够吗?他这几两骨头拿什么去妄想?

  “徒儿不是鬼迷心窍,更没想过冒犯尊者的事情。”灵曜蓦然鼻酸,又并不以此为耻,反而稍稍红着眼眶,“师尊,灵曜对尊者心诚至极,很愿意一心一意供奉。”

  恒真说不出话,心说供奉个屁,他这几分心思用在师门不好吗?

  灵曜再次叩首:“师尊,徒儿倾慕尊者,徒儿想救他。”

  “……”恒真握紧拳头,又是一掌拍在椅子上,“当年在赤鹿山,合该叫天雷劈死你!”

  灵曜心想也是,他言而无信,百年之期未满就脱离赤鹿山,只劈他三道天雷已然是尊者网开一面了。动摇尊者心境也是大罪,弃尊者而去更是罪无可恕。

  恒真气的想打死眼前孽徒看他能不能清醒,“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去救他谁来救你?”

  “灵曜无需他人渡,灵曜以为,灵曜的道寻到了。”他额头抵在了一点碎瓷片上面,轻微刺痛叫他清醒无比,今日向师尊认错一个字都没有狡辩,却最为悖逆。“师尊,我门修随心所欲,灵曜的道在灵山,可是灵曜回不去灵山了。”

  “尊者困在金殿,灵曜被困在赤鹿山外。”

  “这一生漫长无所寄托,若不能逍遥,何妨死?”

  “求您许逆徒猖狂一次,不求功德加身,不求大道圆满,我要尊者明台高筑。”

  不毁他修行,不坏他声名,要他千世,千千世,洪荒不灭则香火鼎盛,明台高筑。

  话到这里,恒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灵曜说这是他的道。

  “……好”恒真手颤了颤,最终闭上眼无力,“灵曜,你的道心成了。”“既然如此,为师愿你得偿所愿。”

  “会的,师尊。”灵曜眼中淌下热泪,全都滴在地上,“灵曜祭上倾慕之人,竭尽所能地求取,苍天若有知,苍天若应他所言,因果公平。”

  困他的人罪该万死,没能救他罪该万死,不够诚心者,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