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砚池在元黎殿住了两个月。万滁宫渐渐传出了风声,说宁王殿下养了个女人,还是一位不爱言笑、不好亲近、甚为娇气的女人。
虞砚池早先听着不对头,后来转念细想,这话也没差错。
贺垣弋确实是养了她。
她也确实不爱言笑,不好亲近。
娇气不至于,但她在元黎殿,吃穿用度一律都是最好,而贺垣弋每日晚间都会来看她,有时候会来陪她用晚饭,有时候还会给她带各种小玩意玩,只是那些玩意多半很幼稚,小孩都未必爱玩,虞砚池自然也起不来几分兴致。
贺垣弋每每送东西,虞砚池都会暗示或明示想要回自己的剑,结果这人带虞砚池去校场看比武,还自己耍了一套剑花给她看。
虞砚池握着拳头就走,周围的人避得远远的,都不敢让她碰武械。
贺垣弋追上来,“你不是想玩剑吗?”
虞砚池说:“我想玩的是自己的剑。”
贺垣弋把剑扔给王犊,“把灵械还你,我不放心。”
虞砚池停下,“你好像忘了那是我的东西。”
贺垣弋说:“你好像忘了更多,等你什么想起来了我是你哥,我再把东西还你。”
晚间虞砚池睡觉的时候贺垣弋又来了。她半梦半醒,看到贺垣弋在轻手轻脚帮她塞被角,昏暗的烛光在贺垣弋脸上勾勒光影,他不说话时敛着漠然,不好亲近四字同样也适用于他。
虞砚池恍惚着,突然叫了一声,“哥哥。”
贺垣弋当下僵在床头,就又听到虞砚池说:“哥……”
“你想起来了?小池,我……”
“把剑还我。”然而虞砚池接下来的一句却把贺垣弋的激动灭了个彻底,变作另外一种不可说的情感。虞砚池睁开眼睛,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求你。”
贺垣弋第二天把剑还给了虞砚池。
虞砚池拿到剑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捧在眼前反复确认这确实是她的灵械,并且贺垣弋也没往上动什么手脚。
贺垣弋在桌案前看卷宗,他今天没怎么盯虞砚池,连问她问题都没抬眼:“拿到剑,下一步是要回天南吗?”
虞砚池老实地不说话。
贺垣弋把案上的酒菜推给虞砚池,“今日的厨子是天南来的,尝尝。”
虞砚池坐下,没急着动筷,而是看着贺垣弋。
“怎么?”
虞砚池问:“你不吃吗?”
贺垣弋就看不下去卷宗了。
虞砚池兴许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她习惯了贺垣弋陪她用晚饭,贺垣弋是后来才发现这点的,因为只有晚饭的时候,虞砚池才会吃得多一些。
今天的晚饭贺垣弋额外带了瓶酒,放在那里并不起眼,但是贺垣弋要喝,顺便给虞砚池倒了少许,虞砚池也没有推辞。
这一喝就喝出了事情来,虞砚池酒量并不好,竟没两杯就醉了。
她醉酒兴致不高,话虽多了一点,却都是自语,如同梦呓,贺垣弋看完了卷宗之后望向她,就见她已经趴在案边不省人事了。
贺垣弋也习惯了虞砚池。他养着虞砚池,像是养了个妹妹,养了只猫,只要她在一边,就是不说话,也能让他感觉心里有一个角落是温软的。
这就是他妹妹啊。
贺垣弋把虞砚池抱起来,觉得她同小时候一样轻,一样软,贺垣弋觉得世事无常,时运弄人,她从前绕在自己身边,现在却变成了他把她带在身边。
一路把人从书房抱到寝殿,虞砚池说了一路的话,她说得含含糊糊,贺垣弋听不明白,问了一句:“什么?”
虞砚池说:“你说我是孤儿吗?”
“不是。”贺垣弋说:“你哥在这儿,谁敢说你是孤儿?”
虞砚池说:“那我怎么不能回家?”
贺垣弋进了寝殿,“这里就是你家。”
虞砚池说:“你骗人。”
贺垣弋到桌前,把人放到桌上,半扶着防止她摔了,单手倒了杯茶,“我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