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原有的工具报废不算什么,只要他们能在外面找到其他工具,石头也好,木材也罢——可一路走来,就连一块可用的小石子也没发现。

  “不怕,”江弋自若道,“我们有牙。”

  林予臻:“……”他隐约怀疑这人在内涵什么。

  “那你一会儿多啃点。”林予臻面无表情地将房间内带出的雨衣从口袋里取出、展开,铺平在地面。带帽子的一端朝向自己,余下的部分尽可能多地铺入绿色藤蔓所在的区域。

  对于侵入地面的半透明物体,藤蔓并没有表现出像之前那样的攻击性,或许它们所攻击的对象只会是生命体。

  江弋将自己的那件以相同方式铺展在地面,两人相视一眼,像是对了一个无声的暗号。林予臻将玻璃瓶向身后放了放,保证它不会因藤蔓的攻击破碎,随后两人散开一段距离,在相同的时刻,从不同的方向踏入了这片绿色的领地。

  领地的主人果然敏锐地察觉到外来的入侵,再次展开了强壮的枝蔓,均匀地分成两拨,同时向两人荡来!

  林予臻踏着攻击范围的边缘,向中间雨衣铺展的方向疾奔,江弋也从另一侧向中间汇聚。两拨藤蔓紧咬不放,跟随两人的动势一左一右挥荡,呈夹击之势向中心袭来。

  数条藤蔓在空中带起凌厉的风声,耳畔也是风声呼啸,林予臻眸色沉毅地向着江弋的方向奔去。在临近雨衣的地方,两人同时纵身一跃,江弋手臂毫不犹豫地揽过林予臻肩头,两人的运动轨迹同时向外侧偏移,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紧追其后的藤蔓擦过他们的衣角。

  两人在最后关头一同侧身落在那片绿色覆盖的范围外,柔软的泥土为他们做了缓冲,从两个方向发动袭击的藤蔓却来不及收住攻势,狠狠地交叠、碰撞在一起,粗糙表面被利刺相互刺破的闷响与汁水滴落、砸在雨衣上的淅沥声响混合在一起。

  一时间,那片区域就像下起了一场浅绿色的小雨。

  藤蔓的汁液滴滴答答在两片雨衣上汇聚,有一些顺着土地轻微的坡度流下,汇入雨衣的连帽中。

  不多时,便收集了大半个连帽。

  两人将雨衣上的藤蔓汁液倒入玻璃瓶中,两件雨衣收集到的量勉强装了三分之一瓶。

  两人整理好工具,准备故伎重施时,身后的根系丛中忽然蹿出一只黑色的老鼠,敏捷地溜入了绿色藤蔓所在的区域,而藤蔓对此毫无反应。

  林予臻和江弋对视一眼:“……”

  江弋:“高度问题?”

  说着只将右手放入那片区域亲身试验,只见一条带刺的藤蔓当即从半空抽下,灵敏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看来,只是针对他们。

  但不会无缘无故,其中一定有合理的原因。

  “艾克说,每次从外面回来,必须在房间外把身上冲洗干净,否则有可能引起那三个小东西过敏,”林予臻忽然回忆起鼹鼠叔叔说过的话,“原因会不会就在这里?”

  两人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刚才落地蹭上的零星泥土,没有沾到任何东西,随手拍打几下,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江弋毫不迟疑地脱下自己的外衣,重新进入绿色藤蔓的区域试验,这一次,他们发现了明显差别——之前进入这块区域时,藤蔓的攻击方向大多至上而下,而这一次,攻击目标点明显下移。

  也就是说,他们的外衣上,真的沾有看不清摸不到的物质。

  江弋沉默一会儿:“……这样不太好吧?”

  林予臻:“……”

  只有两个人的副本里,也是要注意些影响的。

  两个人只脱了外套上衣,在地上铺好雨衣,沿用第一次的经验,重复两次,终于将玻璃瓶装满。

  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藤蔓的攻击,但重心稍许下移,多少还是能节省些体力。

  他们沿来时的路返回,经过种植园第一片散发荧光的根系,江弋停下来,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淡黄色的侧根,拿开时,指腹上竟留下了一些细碎的发光碎末。它们只在皮肤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神奇地消失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片根系虽然生得稀疏,却莹莹照亮了这一块区域。两人登时恍然,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从淡黄色的根与根之间穿过时,浮在空中的细小荧光粉末便无可避免地沾到外衣与皮肤上,引发绿色藤蔓攻击的,不是从其他区域闯入的生命体,而是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粉末。

  出了种植园,外面比先前热闹许多,每天“早晨”都会举行的集市已经开始了。

  两人带着那只巨大的玻璃瓶在鼹鼠群中穿行,其间吸引了许多或惊诧或嫉妒的目光——林予臻注意到,集市上的买家们手中都拿着或大或小的玻璃瓶,只是最大的一只比起他们手上的也要逊色不少,他们瓶中装盛着颜色各异的液体,也鲜少有和他们一样的绿色。

  如果说根茎汁液是这个市场上的流通“货币”,那么纵观整个市场,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富有的买家了。

  两人保持警惕,穿过重重鼠潮,走到集市最深处,才找到售卖果泥的摊主——一只身形肥胖的鼹鼠穿着花裙子,坐在一只大号的马扎上,背靠一根又粗又高的枯木,摊前围满了鼹鼠。她铺在地上的碎花桌布摆着玻璃质地的奶嘴瓶,每一只瓶中都装满了新鲜的水果泥,按照种类分成了三堆。

  前面的鼹鼠递过装着红色汁液的小瓶子:“我要两瓶2号果泥。”

  胖胖的摊主收下瓶子,熟练地转身,将里面的根茎汁液倒入准备好的大桶内,拿起两瓶2号果泥,递了过去。

  轮到林予臻和江弋。

  一看到他们手中的巨大玻璃瓶,胖胖的鼹鼠便露出满意的笑容,叫道:“哦,我的老天爷!像你们这样能干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江弋递过瓶子:“三瓶。”

  花裙子鼹鼠拿起三瓶1号果泥,喜气洋洋地嘱咐:“明天再来哦。”

  林予臻和江弋接了果泥瓶,却没有急着走。

  整个集市上,只有这一个售卖果泥的摊主,而地下并没有水果这种产物。他们如今被困在这个地下世界,对于怎样回去没有头绪,眼前的胖鼹鼠一定知道怎样到达地面,或者,掌握着去往地面的通道。

  他们退到一旁,看着胖鼹鼠卖完了所有的果泥,两只爪子拎着桌布角,慢条斯理地叠起,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塞进布兜。然后,她回身拧开那根枯木上开出的小门,正要进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感到两道不加掩饰打在她后背上的目光。

  花裙子鼹鼠警惕地捂住裙摆:“为什么看我!?”

  江弋低头轻咳一声:“……这位女士,你好像忘了把瓶子还给我们。”

  花裙子鼹鼠狐疑地扭头看向桌布被收起前的位置,哪里还有瓶子的影子。

  “不会吧,”她狐疑道,“我这里也没有呀。说不定是被别的顾客拿走了,你们再到别处找找。”

  说着便要匆忙闪身进去。

  江弋上前一步,抵住门边,礼貌又不失嚣张地问:“我们想进去找找,可以吗?”

  花裙子鼹鼠:“……”

  “走开,流氓!!!”她尖叫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门内,砰的一声,门的颤动声在四周回荡。

  江弋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回身对林予臻点了下头。就在刚才,他确认这根高得望不到头的枯木与地上相连。

  方才从另一角度观察的林予臻道:“里面有株食人花,大小和育儿室里的差不多,其他都是些普通家具。”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可能作为通往地面工具的摆设。

  “不急,”江弋道,“先回去喂那三个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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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艾克的庄园,用房间外一根会喷出细细水雾的软管简单冲洗了外衣与裸露在外的皮肤,那水雾并不湿衣,稍一停留便蒸干了,倒是非常符合林予臻这个洁癖晚期的需求。

  回到育儿室,几只小崽子果然已停止了哭声,育儿花也已将那张床从“舌头”上扯下了大半,还剩一点相连。它精疲力尽地横在地上,两人从它身边经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江弋拎起一只满面泪痕、紧闭双眼,似乎是哭累了睡着的小东西,将果泥瓶的奶嘴塞进它的唇瓣,小东西立刻闭着眼睛吮吸起来。

  林予臻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极为嫌弃地将另一只小崽子拎起,同样将奶嘴塞进去。江弋很快又安排好第三只幼崽。

  育儿花休息一会儿,似乎又活了过来,一阵哐哐哐后与床彻底分离,粘液悉数缩了回去。吃饱喝足的鼹鼠幼崽安安静静地睡去,它便也没有再找两人的麻烦。

  待所有事情忙完,浑身泛起挥之不去的疲乏感,在种植园内的体力消耗实在巨大,林予臻瞥了眼角落里的床,身体最诚实的想法是立刻躺上去休憩一会儿,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去睡一会儿吧,”江弋适时对他道,“我盯着。”林予臻摇头。

  同样经历了这些,江弋怎么可能不累?他不想占这个便宜,同时也担心三只幼崽随时哭嚎醒来。

  江弋笑笑,径自走向那张床,在一侧侧身合衣躺了下来:“一人一半,轮流盯吧,有事我随时叫你。”他面朝的方向是三只幼崽所在的竹筐,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予臻顿了下,不再强撑,走向另一侧,向着反方向侧身躺下,中间保持了相当矜持的距离:“最多十分钟,到了喊我。”

  江弋道:“好。”

  尽管周身绷紧的弦并没有完全松懈,林予臻还是一沾床铺就睡了过去,意识极度昏沉间,居然还做了一个诡异又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