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平台那边效率挺高，池冉交上去的资料没一会儿就给通过了审核，不过正式挂摊要等明天了。
剩下的时间，池冉闲着没事倒了半袋面粉，剁了一两肉，打算包小馄饨。
小馄饨也叫绉纱馄饨，在荠菜和肉合包的大馄饨传入浙省前，临安人民只知道有小馄饨。
晶莹剔透的馄饨皮薄到可以映字，放入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肉馅，再随意一捏，一只看似敷衍实则暗含乾坤的小馄饨就包好了。
池冉下了一半到锅里，等馄饨浮起后便用漏勺捞起放进准备好的汤底中。
老临安小馄饨的汤底十分简单，几粒盐巴葱花加晒干的紫菜虾皮用滚水一冲，满屋子都是海货的咸香。
“老板，你在做什么？”花邶在大堂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身后跟着同样没忍住的大四喜，“喵！”
“小馄饨。”池冉指指灶台上的三个碗，示意花邶自己拿，大四喜早已跳了上去，烫得直吐舌头。
大概根脚是九尾狐的缘故，池冉吃得多，可也特别容易饿，他仿佛永远都吃不饱，食量是其他妖怪的好几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用这么着急地想要赚钱了。
哎，生活不易，狐狐叹气……
傍晚五点饭馆门一开，贺志文一家就来了，这次还带了张妈。
张妈干了大半辈子保姆，一刻钟也闲不住，进门就问有没有要帮忙的，池冉赶紧摆摆手让她坐下，花邶很有眼色地过来倒茶。
还是四菜一汤，池冉担心他们会吃腻，两个炒菜换了花样，贺志文一如既往地对神仙肉情有独钟，贺太太则专心对付鲥鱼，夫妻俩吃得热火朝天，女儿丢给了张妈。
半小时后，毛小林三人也到了，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苏存太磨叽，眼看天都黑了。
“天不黑我出不了门。”苏存振振有词，作为一名灵异主播，夜晚才是她的活动时间。
毛小林和同学：……
“小老板！”毛小林兴致勃勃地和池冉打招呼。
池冉正在收银台后面跟花邶商量新菜单，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笑起来：“是你们呀！”
苏存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池冉把她们领到老位置，笑眯眯问：“还是五个菜都要吗？”
毛小林点点头：“这次我们有三个人，肯定能吃完。”
池冉走后，苏存压低声音：“你们刚才说这家店的菜好吃，没说这家店的老板长得这么帅啊！”
毛小林：“没有吗？”
同学：“没有吗？”
“没有！就这颜值放在娱乐圈，即使不会唱歌跳舞也能直接出道了吧！”苏存说。
“还是别了，小池要是出道了，咱们上哪儿吃那么好吃的东西啊？”贺太太把三名女大学生的对话听了个囫囵，忍不住开口。
“对对对，还是别出道了，开饭馆挺好！”毛小林和同学赞同地点点头。
菜很快被端上来，花邶掀开盖住神仙肉的瓦钵，香气四溢，苏存看着油亮诱人的蹄髈眼睛都直了。
刚出锅的神仙肉和她下午吃到的风味完全不同，被秋油和黄酒激发出的浓郁肉香极为霸道地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唾液疯狂在口腔里分泌，苏存的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池冉忙完继续跟花邶讨论新菜单，他觉得一周更新一次周期还是长了些，特别像对贺家人和毛小林这样的老顾客而言，但每天换的话又太折腾。
“三天吧，三天差不多也该吃腻了……”池冉话没说完，鼻尖忽然动了动，微微蹙眉。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
“花花，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池冉问花邶。
“没有啊。”花邶摇摇头，他只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池冉哒哒哒小跑至门口，往两边张望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看到那顶熟悉的鸭舌帽。
贺志文一家吃饱喝足回了隔壁荣宝斋，毛小林三人果然如她所说战斗力惊人，连汤底都没剩下。
买单的时候，苏存不死心地问：“小老板有没有兴趣当主播啊？”
她其实想把池冉挖过来和自己一起搞灵异直播，这年头美貌就是资源，同样搞灵异直播，观众也更喜欢看帅哥美女尖叫。
池冉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委婉拒绝：“我还是比较喜欢开店诶。”
强扭的瓜不甜，苏存有些遗憾，买完单，三人吃着池冉送的粽子糖走出人间有味。
晚上七点多，清河街上仿古制式的街灯已经亮起来，长长的青石板路显得有几分幽深。
毛小林搓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降温了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啊？”
出来逛街，她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风衣，属于比较厚的材质，这个季节照理应该刚刚好才对。
“我也觉得有点冷。”同学说。
“还好吧，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大风。”苏存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她昨晚熬了一宿，今天不打算再通宵，随便和粉丝闲聊几句也就差不多了。
画面里黑黢黢的，几个忠实铁粉问她在哪儿。
苏存举着自拍杆转了一圈，嘻嘻哈哈地说：“跟同学在清河街玩儿。”
还把镜头对准毛小林两人，毛小林和同学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友好地朝观众挥了挥手。
粉丝问她是不是去收集素材了？
苏存摇摇头：“吃饭啊，这里新开了家饭馆，超好吃，关键老板长得巨帅！”
[有多帅啊？比周思辰还帅吗？]直播间开始起哄。
周思辰也是个灵异主播，不过和苏存这样的糊咖不一样，人家的直播间长期霸占平台首页，粉丝上千万，是绝对的头部主播。
能有这样的成绩，倒不是周思辰的直播质量有多高，而是对方长得确实不赖，而且哭得一手好麦，别的灵异主播被吓到最多也就尖叫一下，周思辰直接吓哭。
苏存对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行为非常不耻，架不住粉丝就吃这一套，打赏不要钱似的砸。
苏存很想说，周思辰那个十级磨皮怪也就隔着屏幕骗骗无知少女，和小老板根本没法比，却又担心引起周思辰粉丝骂战，只好模棱两可道：“不同风格吧。”
[真的假的啊？那店叫什么名字？正好我也在临安，改天瞧瞧去。]
[我也，帅哥谁不爱看啊！]
苏存大大方方说了店名，毛小林在旁边开玩笑：“下回记得跟小老板要广告费。”
直播间里嘻嘻哈哈闹成一片，忽然有个粉丝说：[主播怎么还敢去清河街啊？]
苏存：？
不止她，毛小林两人也是一头雾水：“清河街怎么了？”
[我叔叔是清河派出所的，那儿死了好几个人了，你们不知道吗？]
*
花邶在大堂收拾碗筷，池冉扒着收银台和大四喜算今天一天的进账。
“一共接待了四桌客人，营业收入一千四百四十元，除去食材成本，花花的工资，水电租金，净收入是……”池冉说一个数字，大四喜毛绒绒的猫爪就在计算器上啪啪啪一顿按。
“好多钱呀！”池冉桃花眼瞪得溜圆。
花邶一惊，他不是第一次当服务员，在他看来人间有味的生意可以说差到了极点，谁家一天只接待四桌客人的啊？顶级私房菜馆也就这样了，但人家定价比他们高多了，一桌顶十桌！
所以老板是怎么算出“好多钱”的呢？
花邶探头过去，在看清计算器上的三位数，又默默缩了回去。
论老板比自己还没见过世面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池冉没注意到自家员工神情的复杂，他还挺开心的，毕竟这只是一天的利润，一个月三十天，除去周一不营业，每个月也能有上万收入，够他填饱肚子了！
花邶看着老板开心到飞起的模样，没忍心告诉池冉，以他的厨艺，不开店替别人打工，轻轻松松也有百万年薪。
“喵！”大四喜忽然出声。
池冉脸上的笑容还没收敛，下意识转头，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花邶礼貌道。
女人仿佛没听见似的，跨进门槛，自顾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长得十分漂亮，皮肤很白，柳眉弯弯，虽然穿着现代服装，举手投足却散发着古典气息，优雅端庄，非常有魅力。
“老板……”花邶看向池冉。
“花花你先下班吧。”池冉说。
花邶：？？？
老板没走哪有员工先下班的道理，再说这不又来客人了吗？
花邶摇摇头，放下酒精喷壶和抹布，主动去给女人倒茶。
池冉无声叹了口气，现在不走，等下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女人一手端杯另一手托底，轻轻抿了抿，赞叹道：“不错！”
她的嗓子似乎坏掉了，声音喑哑破碎。
“客人真有眼光，这大麦茶是我们老板自己炒的，喝过的都说好……”
花邶话没说完，忽然顿住，眼珠不受控制地颤动，整个人都僵硬了。
“您看看想吃什么。”池冉将花邶拉到身后，唇边自然带上一抹微笑。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女人，女人看看菜单，半晌在神仙肉上轻轻点了点：“就这个。”
“好的，马上给您上菜。”池冉瞥了眼收银台上的大四喜，已经炸成了一个猫球。
花邶跟在池冉身后，手脚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老，老板，她，她，她……”花邶恐惧到几乎失声。
池冉无奈地替他把话说完：“她没有影子。”
花邶猛点头。
跟许多讲究情调的西式餐厅不同，人间有味的照明设计得很亮，然而就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花邶看不到女人的影子。
其实何止没有影子，池冉在对方进门的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深入肺腑的恶臭，比之前鸭舌帽身上的浓烈百倍。
“花花你等下别出去了，我去上菜。”池冉戴上隔热手套，端起灶眼上的瓦钵。
花邶一愣，咬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虽然害怕，但让池冉一个人面对外头那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鬼东西，他做不出来。
池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花邶抹了把脸，十分有职业道德地说：“老板，我在这里上班好歹是拿了工资的，再说还比你大几岁，你都不怕，我肯定也不怕的！”
池冉点点头：“行叭！”
大堂里，女人见两人出来，立即坐直了身体。
花邶哆哆嗦嗦地在桌上放了块隔热垫，池冉揭开上面那只瓦钵，浓郁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大堂。
女人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动作优雅地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仔细品味，朝池冉露出笑容：“确实是正宗的神仙肉。”
话音刚落，女人颧骨上的一块苹果肌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花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