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如同消散了魂魄的人形杵在那里，手一直轻柔的摸着上面的花草，比上次看起来还要悲伤。
山奈走了过去，沧祁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到来，喃喃道，
“你来了？”
山奈在他身边蹲下了身子，她惯不会安慰人，只是觉得他此刻需要人陪。
沧祁澜说，“你看这花，几千年前就是如此。”
“这孤璇宫中的植物，都残留着我的家人存留下来的遗灵。”
“他们都喜欢我，但是，”沧祁澜顿了顿，目光依旧没有焦距，“都不认识我。”
沧祁澜已经恢复了冷静，父亲说他们在未来会相遇，可未来，他们是他们自己。
不是他的父亲母亲，也不是他的哥哥。
而他，一直都会是一个人。
山奈听得鼻头一酸，凑近了他一分，像小时候树爷爷哄她一样，给他顺着后背。
沧祁澜转头看她，眼眸里已经蓄满了清泉。
他嘴角带着悲伤的笑，“山奈，我没有家人了。”
“没有人会爱我。”
几千年前就经历过的痛苦，现在又经历了一遍，而且在了解真相之后，更加让人刻骨铭心。
山奈心里一紧，跪坐在他双腿间，鬼使神差的张开手，拥抱住他，渴望这样能给他一点安慰。
树爷爷说过，悲悯死者的同时，更要悲悯生者，因为，活下去的人才痛苦。
她说，“总会有人爱你，你可以哭的。”
就算他是尊贵的魔尊，也能享有哭的权利。
她会倾听他的一切，然后将这些咽在肚子里，与他一起消化。
得到她这句话的首肯，沧祁澜一直紧绷的身体像是放松了下来，双手回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山奈也是。
她的手在他身后顺着气，沧祁澜一开始哭的时候没有声音，但她的肩头却湿的不成样子。
温热的泪水透过衣裳的布料流进她的肌肤，山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沧祁澜感觉自己虚空已久的内心，无法发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居然有了依靠。
魔族的所有人，都需要依靠他。
没想到现在，他居然也可以依靠别人。
那些绝望痛苦交织的崩溃，逐渐也要散去。
他的神经一
直紧绷，把头埋进了山奈的脖颈间，双眼被泪迷得迷糊，他哑声道，
“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才喜欢我。
说完这句话，沧祁澜显而易见的昏睡了过去。
巨大的痛苦与崩溃后的情绪已经让他足够累了。
山奈听到这句话，心头微微一动，她张了张嘴，说，
“嗯，我和悯生大人会一直陪着你。”
——
第二日沧祁澜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他缓缓睁开那双微肿的眼，外面的天已经暗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是那种空寂感依旧在。
沧祁澜想撑着身体起来，结果手却动不了，似乎被人压着。
他转过头看去，便看到山奈伏在他床边睡着了。
她两手交叠，头枕在了上面，乖巧的很。
而他自己的手压在她双手中间，想必，是他拽着不肯松，所以山奈才会在此处睡下。
沧祁澜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伸出了另一只手去触碰她。
山奈。
他的手摸到了她放在床上的发丝，勾着那长长的辫子环绕在自己手上，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望着她熟睡的脸，他的指尖也触了上去。
沧祁澜就这么躺着看向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山奈的手都睡麻了，悠悠转醒。
沧祁澜见她睁眼，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不知道何时，他已经找不到理由杀她了。
既然喜欢他，就一直待在他身边，直到他腻。
或者，她有本事让他也爱上她。
山奈倒吸了口冷气，手像被麻痹了一样，麻的不成样子，完全不知道沧祁澜在想什么。
“麻麻麻麻....”
她一醒来就小声惊呼，似乎是想起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向床上的人。
结果刚好就对上了沧祁澜的视线。
山奈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我？”
她匆忙的站起身，“你睡了一天，我去给你做饭！”
结果起的太匆忙，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脚也麻了，这么一站，倒是直接让她腿软的朝床上倒去。
“哎哟——”她小腿正面的地方磕到了床沿，疼的她惊呼了一声。
沧祁澜想抬手施法让她稳住身形，可却在最后关
头收了回来。
山奈就这么不可避免的栽在了沧祁澜身上。
她的高度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就连沧祁澜也被砸的闷哼一声。
沧祁澜的手下意识的环住了她的腰，以免她又磕着碰着。
山奈不顾腿上的疼痛，连忙撑着他身体两侧爬起，
“你没事吧！”
她刚刚砸到了他的胸口，神色焦急，“都怪我太鲁莽了，这才砸疼了你。”
沧祁澜放在她腰上的手若不可闻的收紧了一分，“无事。”
察觉到两人说话距离极近，连呼吸都喷洒在一起，山奈脸上一热，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整理自己的着装，“我...我去给你做饭！”
说完她立刻就跑了出去，又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沧祁澜看着她的背影，闭了闭眼。
次日，沧祁澜和悯生跟诸位大臣在大殿商讨事宜，山奈多多少少也听到几分。
沧祁澜等不及了，他要自己去凡间寻找那把命剑。
山奈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沧祁澜此去，肯定又要去许久。
哥哥还没有带来仙骨的消息，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山奈守在了大殿门口，等待着他们结束。
沧祁澜出来的时候，眉间满是烦躁之意。
山奈觉得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多说话。
她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她正准备说的时候，跟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山奈余光瞟见了，立刻停止住脚步，疑惑的抬头看向她。
似乎是觉得两人距离有些近，藏起来一手盖在她头上，迫使她往后撤了一步，
“天色已晚，跟着我作甚？”
山奈想到上次跟他提过但是被拒绝还心有余悸，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见她欲言又止，沧祁澜今日已经很累，他扶着脑袋，揉了揉山奈的头，轻飘飘撇下一句，
“回去睡觉。”
他嗓音很疲惫，转身就要走。
山奈立马闪到他面前，也不再纠结，“你明日是不是要去凡间？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她身形俱色，竖起三个指头，“我发誓！下凡后绝对不闯祸，不惹你生气，也会保护好自己。”
“所以，你能不能让我跟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