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鸣接着说:“那时我就好奇, 什么样的人,受得了他那个少爷脾气。”
“后来一段时间,他时常同我说你的事情。他说你长得特别好看,性格也好, 但在我心里, 你一直是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形象, 否则怎么可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徐临:“……”
就当是在夸他吧。
“我同熠辉开玩笑说, 秀恩爱死得快, 你两很快会分手。我虽这么说, 心里其实很为他高兴, 熠辉他,”郭鸣顿了顿,“熠辉他真的很爱你。”
“可是后来有一天, 他不再同我说起你的事。我嘴贱,主动去问他,是不是被你甩了。他沉默了很久,说把你惹生气了。”
郭鸣至今还记得曹熠辉当时的表情, 他当场就后悔自己嘴贱问了那句话。
“他一直想着找你道歉, 同你和好。只是,熠辉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没能完全改好, 怕再次惹你生气, 一直拖着不敢去找你。”
徐临没说话。
曹熠辉的改变,在重逢之后,他就清楚地看到。
他还是脾气大,喜怒无常, 动不动闹情绪。但他已经学会了收敛, 很快会自我调整, 然后示弱,服软,做出道歉的行动。
但其实,以曹熠辉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
他是天生的王者,无需对任何人卑微,无需祈求任何人的原谅。
况且,曹熠辉发火,生闷气,闹情绪,是因为他在拈酸吃醋。那并非错误,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在乎,太深情。
常有人说,爱是包容,是守望,是付出和给予,而不是索取。爱要默默守护。
徐临觉得那是扯淡。
无论做什么,只要真心付出过,必定会希望得到相应的回报。
爱和憎,和妒,和控制,和占有,总是相伴而生。
正如有光必有影,有冷必有热,自然界的无机物尚且如此,何况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如果没有负面情绪,只能说明,爱不够。
你让那些一味说着,爱要给予要付出,别要求回报的人,借你点钱,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是嘴上谈情说爱,根本没有实际付出过。
无私奉献对国家可以,对恋人不行。
徐临自己要是很爱一个人,一定会期望同等回应,希望那个人只属于自己。
他十分清楚,付出后,如果没能得到相应回报,那是一种多难受的心情。
所以他从不真心付出。
曹熠辉想要的,也仅仅只是心爱之人同等的回应。
可惜他给不了。
训练室里寂静了好大一会。
良久,郭鸣接着说:“能再次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看到他的存在,和你说话,和你一起做事,熠辉他非常开心。”
“我无法站在你的角度,了解你的想法。我只希望,熠辉能得偿所愿。”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要是再这么欺负他,熠辉会哭的。”
郭鸣说完话,甩甩手,潇洒地走了。
徐临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曹熠辉会哭。这大概是他听到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他欺负曹熠辉?怎么可能,他没那么大的胆。
……可是。曹熠辉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受了他欺负。
曹熠辉温柔又晦暗的目光,曹熠辉的深情,压的他透不过气
徐临五指无意识地捏紧。
特处局,他可能待不下去了。
***
常世里的拥有灵能的人,包括后天觉醒者,必须在特处局或者天一盟的监管之下。如果违反规定,就要被“除灵师”除去。
徐临作为登记在册的除灵师,还是作为A级评定被重点关注的后天觉醒者,能待的只有两个地方,要么特处局要么天一盟。
没有第三种选项。
可他想远离曹熠辉。
认真思考了三日之后,徐临打通了姜柏的电话,告诉对方自己的请求:他想离开特处局,转投天一盟。
“你和曹熠辉局长的事情,我听说了。”
徐临十分惊讶。
姜柏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太快了点。
转念一想,也是,曹熠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对他表达爱意的举动,堪称肆意张扬。
曹熠辉以前就没藏着掖着,只是没告诉别人“曹局长对象”的名字。
如今“曹局长对象”曝光,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奔着结婚去的”。
“徐临,”电话那边的声音轻柔,又带着极大的重量,“我希望你能去找阅川谈谈。”
姜柏是诸葛副会长的徒弟,天一盟的人事调动,他能够拍板。
钟阅川虽然也是天一盟高层,但他毕竟从特处局转来的,钟家仍旧听命于曹家,他很少去干涉天一盟内部核心事务。
一为避嫌,二则是,钟阅川的性格就不喜欢管理琐碎事情。
他只负责处理虚世事务这一块。
徐临很疑惑,自己想转投天一盟,不和姜柏商量,找钟阅川谈什么。
而且钟阅川喜欢曹熠辉,他们三人这么狗血的关系,他如今和钟阅川见面,不尴尬吗?
可是姜柏语气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请求,要他一定得去找钟阅川。
他不好拒绝,于是说:“好。”
挂掉和姜柏的电话,徐临翻出钟阅川的号码,盯了屏幕半天,都没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打过去,直说:是姜柏让他打的。
钟阅川语气有点淡,听不太出来情绪,但对他的来电似乎并不意外。
反而让徐临意外,钟阅川把面谈地点,定在自己家。要徐临去他家一趟。
于是徐临带着些微尴尬和忐忑,登入这个……不能叫情敌吧,他从没这么想过。钟阅川这样的人物,和他不在一个圈层,他可不敢把自己拔高到同对方并立的程度
……总之,他登门拜访,去到钟阅川家中。
钟阅川身着一袭修身风衣,带着装饰围巾,即便在家中也穿的非常正式,随时能开机拍狗血偶像剧——可见对这场谈话很重视,精心准备。
他又没了那副趾高气昂的高调姿态,微微显出一点沉闷,清俊眉眼目光深沉,莫名让徐临觉得和曹熠辉的目光有些相似,同样看得他略感心闷。
钟阅川问:“喝点什么?还是可乐?”
“酒吧。”
喝点酒,或许更有利于谈话。
钟阅川家里没有别人,他自己去往厨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
徐临看得咂舌——那瓶酒价值二十多万,就这么在他面前开封。
他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脖子。这是打算最后一顿喝点好的,送他上路吗?
二人之间气氛有点凝重。钟阅川没说话,徐临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钟先生,对不起。我并非有意隐瞒。”
钟阅川问过他和曹熠辉的关系。
以前旁敲侧击问,前几天跑到他家里指着鼻子问,他都只说,和曹熠辉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没有那一层关系。
并非有意隐瞒,但他确实撒了谎。
这一次,钟阅川没问,徐临自己主动交代了和曹熠辉的那段过往。
或许是酒精的关系,他想找个关系半熟不熟的人,聊点不那么场面的话。
又或许,钟阅川的目光,太像曹熠辉了。
看得他有点心虚和愧疚,说起了似如忏悔的心里话。
曹熠辉对他而言,宛如家里那些游戏光碟。
他玩的时候,兴致昂扬,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里面,达成全部的奖杯成就,当一个精神股东脑残粉。
而游戏通关,全部奖杯完成后,他即刻封碟,放进柜子里,开始下一个游戏,碰都不会再碰。
几年后偶然看到盒子,或许会说一声:原来我还买过这个。又继续封存,永远不会想着打开。
正如他当年单方面提分手,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删掉联系方式和所有回忆,避免再有任何交集。
他从没在意过曹熠辉的想法,不知道曹熠辉一直爱着他。即便现在知晓,他仍然选择辜负曹熠辉的满腔深情。
“我就是这么冷漠,自私,任性,又虚伪的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事。”钟阅川说完,又纠正,“严格说来,不是你,是曹熠辉的恋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曹熠辉大学的时候,和我一起的。”
大家族出身的除灵师,青少年时期会去一般学校,和普通人相处,了解常世。
等到大学,就去读那所专门的军/政学校,为之后的路途做准备。
曹熠辉和钟阅川因为家族关系,从小认识。青少年时不在一个学校,大学一定会在同一个班,同一间寝室。
“大一第一天,我就听到曹熠辉和他的恋人通话。那两年,他和恋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旁边。”
曹熠辉对待感情,一直是这样,热烈,恣意,张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一个很爱的情侣。
“那时我就在想,曹熠辉那么烦人都能忍受,那个人是从天上下凡,济世救人的菩萨吧。”
徐临:“……”
这是夸,还是骂?
“曹熠辉的性格本来就奇差无比,傲慢,无礼,偏执,幼稚,目中无人,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死要面子,过度自信……”
钟阅川一口气指责了一大堆,徐临差点惊掉下巴。
这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