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深深吸了一口气, 脚步骤然发力,如优雅的猎豹般从墙角飞奔出来,迅速躲到附近堆放的建筑材料堆后。
“突突突”的弹药从他腿边扫过,热气升腾。
一个袭击者察觉到动静, 朝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像开枪射击, 过了一会没了声。他举着枪慢慢靠近, 猝然间, 身后一阵惊风。
袭击者还未来得及转身, 一股强劲力道贴上他颈部, 头被人强行一扭, 瞬间失去知觉。
徐临悄声从背后靠近,解决了一个对手。
幸好,这些人非灵能者, 非常世人,但他们的体能和自己相似,力量上没有巨大悬殊。
还剩四个。
有一个在右后方,十米以内。
徐临又一次在黑暗中躬下身, 借着建筑材料堆和柱子的掩护, 接近袭击者身后。
那人在被他放到之前,惨叫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对方同伴的怒吼:“他的动作很快!当心!”
战场很狭窄, 到处都是建筑材料堆。
是不是该感谢许峰选了一个符合枪战片的决斗场?
徐临将手伸进衣袋, 掏出手机,在黑暗中迅速拨下曹熠辉的电话。
只过了一两秒,电话就被接起,对面传来声音:“小临……”
嘭!电话瞬间被察觉到动静的袭击者一枪击穿。
袭击者却惊讶发现, 亮光的地方只有电话, 没有人。
他正要过去, 一道劲风从后方袭来。
徐临将手机当做诱饵,在黑暗中放倒了第三个。
剩下的两个人,一路走在一起。
他快步接近,一人在他即将贴身时察觉到了动静,刚转身打算射击,被他一脚踢在持枪的手上,火光朝向了天花板。
徐临跳上这名袭击者后背,双腿卡住敌人脖颈,咔嚓一扭,霎然解决。
他未做停顿,下一刻,将这人推向他同伴。
另一名袭击者反应不及,电光火石的一瞬,被踢中手臂,下一秒,冰冷的枪口接触到太阳穴。
“别动。”
“别动。”
两句别动,一句是徐临自己说的,而另一句,传自许峰躲避之处。
“徐,徐临……”
许峰颤抖的声音传来,徐临转过身,看向他。
许峰抖缩着从躲避的墙角站了起来。他不得不这样做。有人用枪指着他的头。
暗淡的星光从窗洞里钻进,勾勒出一道颀长轮廓。
只需这么一点光亮,徐临看清了挟持许峰的人。
一个相貌斯文俊秀的男子,带着细框的金边眼镜,穿了一身量身定做的高级西装。
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
可能,是怕徐临认不出来,特意穿的这么有特点。
周游。
第一眼见到周游时,徐临就觉得这个人到处都充满违和。
周游眉眼清俊,举止文雅,但徐临一眼认定,他是个斯文败类。
如果哪天爆出,周游是个心理有问题的变态杀手,他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只不过,仅此而已。
不仅徐临自己,曹熠辉也反复确认过,周游身上没有灵能,并非灵术师。
嗯。周游身上确实感觉不到灵能,现在也感觉不到。
但徐临不会在此刻还天真的认为,周游只是个普通常世人。很显然,周游和那几个大兵装备的袭击者是一伙的。
周游的脸背着光,眼镜的镜片泛出一层淡淡的冷色。
他扬起嘴角,朝徐临笑了笑:“别动,把手举起来。”
徐临冷冷看着他。
周游笑着没说什么,只是杵在许峰头上的枪,发出了扳机缓缓按下的咔嚓声。
许峰腿抖的有点站不住。
徐临只能妥协,慢慢举起了双手。
猝然间,一阵劲风袭来。他感觉后脑一阵顿痛,眼前一黑,霎时失去了知觉。
***
徐临立在一处奇怪的空间中。
四周是黑色的天幕,头上和脚下点缀着星辰的光点,似如漂浮在浩瀚宇宙。
无声,无风,感受不到生命和温度,一种强烈的悲怆和孤独感瞬间涌上,似乎自己会被永远囚禁在这个荒凉的世界尽头。
前方立着一个人影。
人影肩窄腰瘦腿长,如松竹一般玉立。明明是瘦削到有些单薄的身形,可在看到他那一刻,渗入骨髓的恐惧便侵占全部感官,似如见到的,是某种不可说的妖魔。
不能看。
不能看到他的脸。
徐临心中警铃大作,却如同被冻住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他只能看着人影转过头,缓缓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妖异的笑。
……
徐临猛然从梦境中惊醒。
冷汗从身上渗出,梦中的记忆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他只能从急促的呼吸中得知自己做了一个极度可怕噩梦,然而无论怎么回想,都无法回忆起梦境的内容。
旁边一个声音问:“做噩梦了?”
曹……不对,不是曹熠辉。
他躺在一张床上,坐在床边的,不是曹熠辉。
这个人叫……
徐临的头脑有些混乱,还有点疼痛,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个人叫周游。
对。周游。
他恍然想起之前的经过。自己应该被人打晕了,带去了某个地方。
这是哪?
徐临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仔细看了看四周。
周围是银灰色的铁壁,几米外放着几台大型仪器——有点像,某种研究室的病房。
周游坐在床边,递给他一个刚削好的苹果:“吃吗?”
徐临冷眼看着他,瞥了一眼对方手上拿着水果刀。
周游轻声笑了笑,又问了他一次是否要吃水果。
徐临不答话,周游自己吃了起来。
徐临垂眼看向自己手腕。手腕被套上了奇怪的冷铁色手环,他不知这东西的原理,但明白其作用——这个手环抑制着他血脉中的灵能,使他的体能大幅减弱。
他又变回了战斗力只有5的普通人。
“你们是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你能别这样说话吗?”周游好似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么凶,我有点不习惯。”
对待恐怖分子,需要什么好态度吗?
“你别这么生气。整件事情有点复杂。简单来说,我老板要见你,我不放心,所以跟着去看看。”周游抱歉一笑,“我没想到他们出手这么狠,我已经替你训斥过他了。”
“你有点轻微脑震荡,我又抽了你一管血。你会感觉无力和疲惫,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两天就好。”
这是在解释,徐临被袭击者打晕的事情。
周游似是想表示自己迫不得已,可要不是他挟持许峰,他不会被擒。
徐临冷声问:“许峰呢?你老板又是谁?”
“和你一起的那个,我放走了。我没事情找他,留着没用。”
“至于我老板……”
周游正说着,哗啦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打开,进来两个全副武装,拿着突击□□的大兵。
二人用枪指着徐临:“跟我们走。”
“老板知道你醒了,要见你。”周游握住徐临的手,在他尺骨上抚了一下,“我们老板……脾气不太好,你乖乖听他说话,别激怒他。”
徐临皱眉看了他一眼,跟着两个大兵离开了房间。
此处不知是哪,整座建筑都是银色铁墙。
七弯八拐穿过长长的走廊,徐临被人领入一间巨大房间。
房间最深处放着一张椅子,使得整个房间的格调,像什么王座之间似的。
椅子前面站着一个人,大兵朝他行了个礼,一人一边守在了门口。
徐临在守卫的示意下,朝那人走去。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眉眼还算周正,只是眉心有点褶皱,眼角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邪性。
从面相上看,就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正如周游所说,脾气不好。
可能当老板的,都自视甚高,傲慢狂妄。
男子斜瞟了徐临一眼:“你就是徐临?我是孙瀚。”
徐临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虽然听他的语气,仿佛全世界都该认识他。
只是,他姓孙。
徐临知晓曹熠辉的家世,也知道天一盟的会长姓刘。
按照他们先祖那段赫赫有名的历史来说,应该还有一方势力。
但他从未听说,除灵师中有这么一个大家族。
他原本以为,常世的历史,和灵界肯定有巨大差异,没怎么在意。
而此时,听到这个姓,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孙瀚自我介绍:“我是孙家,第二百八十一代家主。”
徐临:“你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过你的事。”孙瀚扬着一边嘴角笑了笑,神情阴恻,“虽是后天觉醒者,却是战力评定为S的A级除灵师。”
“我派人测试了你的实力,确实名不虚传。”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那几个大兵是为测试他的实力?如果实力不够,是不是直接被杀?
“徐临,我很欣赏你。从今往后跟着我怎么样?”
这是打算招揽他?
徐临冷冷一笑:“我调查官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当一个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孙瀚勃然大怒,“我们孙家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全是拜曹家所赐!”
“你从没在灵界的历史上看到孙家的名字吧!我们孙家一派,全都被曹家从历史上抹去了!”
不好意思啊,徐临心道,他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无论赵钱孙李,灵界的历史他统统不清楚。
以他的理解,就是三方势力中原逐鹿,孙家输了。
历史本来就由胜利者书写,那没办法。
况且这些都能变成化石的陈芝麻烂谷子,关他什么事。
“你在曹熠辉手下做事,他什么品性,你不会不清楚吧。”孙瀚讥诮,“需要我告诉你吗?”
徐临:“不必。”
曹熠辉什么品性,他恐怕比孙瀚清楚。
“你为曹家卖命,觉得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我告诉你,曹熠辉只是在利用你。无论他承诺什么样的好处,只因为你是A级灵术师,他需要这样强力的手下。”
“但他永远不会将你视为自己人,你接触不到那些高级的灵术。一旦你没用了,他会即刻将你当成弃子,随意舍弃。”
徐临:“真的吗?那太好了。”
曹熠辉要真是这个想法,他谢天谢地。
最怕和曹熠辉不清不楚。
只不过,孙瀚的话莫名觉得耳熟。
利用……弃子……
辛乙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词?
徐临满不在乎的态度再度惹恼对方。
孙瀚气急败坏:“你们徐家过去被曹家如何对待,难道忘了!你和我们一样,都被他们从历史上抹除了存在,你如今还要在他手底下做事?!”
什么?
这句话徐临完全听不懂了。
徐家?和他有关系?
“徐临,你好好想想清楚,到底谁才该是你该跟随的人!”
虽然刚才那句话没听懂,徐临清楚,他和这个孙瀚无法沟通。
孙瀚和许峰的思维有些类似,总是说着过去,用词也十分古代。
可能对他们来说,流传几千年的家族血脉才是他们该继承的荣耀和传承。
现代的社会规则,不过短短百年,根本不值一提。
但徐临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游戏宅。
和这种自诩豪族,出身高贵的人在一起,就如同任豚和索狗的激烈碰撞,永远不可能相融,双方都带着鄙视,能形成一条完美的鄙视链闭环。
没必要浪费时间。
“我不替谁卖命。”
天选打工人,拿多少工资做多少事。而且他是正儿八经取得了编制的国家公务员。
中二台词谁还不会说几句:“非要说我为谁做事——我是为人民服务的正义伙伴。”
孙瀚嘴唇微张,一脸怔愣。
徐临:……是不是,中二的太过头了?
是有点丢脸哈。
他以手捂嘴,假意清咳几声,随后说:“我的话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别的暂且不论,几千年前的情况他也不甚清楚,但孙瀚自己都承认,孙家是被曹家打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存在。
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当,去做孙家那种看起来像雇佣兵的危险职业?
想什么呢?为爱发电都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徐临转身,抬脚打算走,咔咔两声,守在门口的大兵即刻举枪对准了他。
阴险的笑音从身后传来:“谁说你可以走了。”
也是。
徐临自己也不认为,孙瀚把他抓来,单纯聊天,聊不拢就让他走。
他悄悄按了一下手上的电子镣铐,又转回身面对孙瀚:“你想怎么样?”
杀了他?
“我是个大度的人。”
徐临心道:看起来不像。
对方继续说:“我不会因为仅仅一次的拒绝,就降下处罚。徐临,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几天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况且,我有事要找曹熠辉。”
徐临微微皱眉:“什么?”
“我要曹熠辉手上的四块芯片。”
四块?
孙瀚横空出现,冲着那个危险诡异的芯片而来,徐临并不感觉惊讶。
除了那块被判定为高危险级别的活性芯片,失活的也要?
那三块失活芯片还有用处?
但特处局只有两块,还有一块失活芯片,在天一盟……
“曹熠辉想必不会顺从地把芯片交给我。所以,我得和他谈条件。”
曹熠辉当然不会理会孙瀚这样的丧家之犬。
徐临眼神瞬间冰冷,目光锋锐扫向他。
孙瀚阴恻笑了笑:“既然是谈条件,我手上得有筹码。不知道一个没有家族裙带关系,方便利用的A级除灵师够不够。”
曹熠辉不会受人要挟。别的A级除灵师,分量肯定不够。
可这人是他。
孙瀚要用他去找曹熠辉交换芯片,曹熠辉会不会答应,徐临猜不准。
孙瀚毫不掩饰自己的计划:“你投靠我,我用你和曹熠辉交换芯片过后,你回到他手下给我当内应。”
“你不答应……没事,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会答应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徐临:“……那要是,曹熠辉不答应呢。”
“他见死不救,你不更该看清他的真面目,往后死心塌地效忠于我?”
徐临心道,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加入这群恐怖分子
……曹熠辉最好也别答应!
他动了动手指……身后突然响起门开的声音。
周游走了进来。
周游显然未经允许擅自入内,孙瀚脸色表现得非常不高兴:“你来做什么。”
“老板,”周游语气不咸不淡,目指徐临,“你前两天给他打的那支针剂,时效到了。我要给他补一针。”
他抬起手,扬了扬手表:“我需要准确无误的研究数据,一分一秒都不能差。”
“而且,”他嘴角细微扬了扬,“你给他注入的药量过多,他只有这一小时的清醒时间,他马上会全身无力,头脑昏沉……”
正说着,徐临身体一晃,倒向地面。
周游眼疾手快,用肩膀接住了他。
孙瀚不好再说什么,吩咐大兵把徐临送回房间,语气狠恶朝周游道:“等他醒了,你帮我好好劝劝他。好好吓一吓也可以。”
周游哼声一笑,扶着徐临转身出门。
在兵士靠近时,他圈着徐临的腰,暧昧拒绝:“这可是我重要的研究对象,你们别给我碰坏了。”
兵士没敢再靠近。徐临被周游圈着,扶回了研究病房。
门一关,昏沉的神色蓦然一变,眼神无比清明,没有半点受药物影响的模样。
他揉了揉肩,语气比最初缓和了不少:“你又打算做什么?”
在被孙瀚叫去的时候,周游捏了他手,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把手环的灵能限制给关闭了。
他恢复了部分能力。
但在刚才准备朝孙瀚动手的时候,周游闯了进来。
那些会因为药物过量导致全身无力,头脑昏沉的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于是他临机应变,配合周游,在孙瀚面前一起演了一场戏。
从孙瀚口中,得知“孙家”这个存在时,徐临即刻猜到了周游的真实出身。
难怪在“高端局”的游戏空间里,他给自己取那么中二的称呼“都督”。
周游是孙瀚的手下,为什么要瞒着孙瀚帮他?
另有什么目的?
“我给你解开电子镣铐,是担心他被激怒,朝你动手的时候你有能力自保,不是让你找机会攻击他。”周游轻描淡写,“他是我老板,要是他知道我瞒着他做这些,我会很麻烦。”
“而且,电子镣铐虽然解除,你体内注射的药剂作用仍在。基地里这么多守卫,你该不会认为,你一个人能逃得出去?”
徐临无话可说。
如果他的灵能全在,说不定会试一试。现在这点灵力,他确实没必要自讨苦吃。
“又是电子镣铐,又是针剂,你们对付除灵师的花样还真多。”
“你这么说,完全有失偏颇。”周游话里透着淡淡嘲讽,“我们确实研发出不少对付灵术师的方法,但那只是抑制灵能而已,对身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曹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只用一种方法。凡是违抗他们的人,只有一种下场,死刑。”
徐临:“曹熠辉他没有……”
“灵能界的规则,都是曹家制定的。”周游打断他,不屑道,“单从称呼上,就能简单区分出来。遵守他们规则的人,就是除灵师,不遵守的,就是灵术师,是会被除去的。”
遵纪守法的除灵师,遵守的,是曹家定下的纪律和法则。否则,就属于违法乱纪,按照法律,处以死刑。
——以国家的名义。
“你是正义的伙伴,你难道不清楚,法律的本质是什么。”
徐临虽然不是学法律的,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这一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他还是明白。
但他不想和周游争论这个,对他的阶层来说毫无任何实际意义的体制问题。
于是他转了话题:“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游的表情,似是对他为什么会的问如此简单的问题感到好笑。
他理直气壮:“自然是因为,我把你当做——”
徐临以为,他会说“朋友”。
谁料,他听对方说“同类”。
同类。
这说法听起来,仿佛他是个什么怪物似的。
他不想和周游当“同类”,但有几个问题想问。
周游扬嘴:“你得先说。”
徐临:“……那你问。”
他不知道有什么该主动交代的,周游得给点提示。
周游:“你是徐家后人?”说完补了一句,“你知道我说的哪个徐家。”
孙瀚方才就提到过“徐家”。徐临一时没有听懂,但从孙瀚的话里,他很快想明白,在那段历史里,有一个姓徐的名人。
那人原本在刘家的阵营,后来因为曹家的诡计,不得已入了曹营。
如果他也和灵能界有关,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但据徐临所知,当世的除灵师家族,没有这么一个和他同姓的大族。
孙瀚口称,徐家和孙家一样,都被曹家从灵界的历史上抹去。
灵界的历史,徐临毫不知情,而常世的历史,那人后来销声匿迹,确实和曹家有关。
“我不知道,”徐临自己无法确定,“应该不是。”
“徐”是个大姓,他家没那些宗族渊源,往上个三四代,就不知该往哪追溯。
怎么想,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家庭而已。
……没有祖辈的萌阴,还挺遗憾。
“你原本是普通常世人,忽然觉醒灵能,成为S级战力的灵能者,”周游仔细审视他一会,“此种情况,前所未有。”
后天觉醒者的灵能都很低,徐临的评定为A,那是因为综合评价,他的经验严重不足,几乎为零。
但论战斗能力,是极为罕见的S级。即便当世的除灵师家族中,都很难数出几个。
若是徐家后人,祖上有一位十分强悍的灵术师,那也算具有灵能血脉。此种情况虽稀少,也有迹可循。
倘若不是,这样的情况,无论特处局,天一盟还是孙家,所有人都觉得惊奇。
“你是曹熠辉的属下,但和天一盟的人关系要好,连诸葛都亲自见你,我还以为,他们已经确定,你是徐家后人。”
“如果不是,”周游推了推眼镜,“那就更值得研究。”
徐临被对方的诡异笑容看得汗毛倒竖。
他骤然想起,周游和诸葛副会长的祖上,还有一段恩怨。
诸葛副会长见他,也是因为怀疑他和那个“徐”有关?想看看是否能从他身上找出“徐家后人”的痕迹?
诸葛副会长的祖上和那个“徐”曾是好友,应该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但看反应——可能他让人失望了。诸葛副会长什么都没说,一点招揽的意图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极端特殊的孤例,天知道怎么回事。
等等……曹熠辉对这件事什么想法?他不会也认为自己是“徐家后人”?
徐临回忆了半天,结论是:应该不可能。
他和曹熠辉幼儿园就认识。到高中之前那么长时间,曹熠辉都没对他有过特别关注。
后来……就是他不愿回忆起的往事。
徐临甩了甩头,有点晕,不想再多想了。
“我问完了。”周游说,“该你了。”
徐临有好几个问题想问,又有点混乱,不知该从何问起。
周游善解人意笑道:“还是我来,从头开始说吧。”
灵能界几千年的历史,没必要从头细说,不仅徐临,周游自己都不感兴趣。
只有关于孙家那一段,周游简单说了几句。
三方逐鹿,曹家是最大的赢家。曹家制定了整个灵能界的规则,刘家一方,在这个规则之上,以另一种形式和曹家抗争。
其实到了后来,尤其进入现代社会,已经不能算作抗争——只是因为那段历史,互相看不顺眼,非要挑点事情而已。
孙家却不愿意服从。
孙家一派无法抗衡曹家,只能越退越远,渐渐移居海外,于五百年前,彻底离开曹家的控制范围。
“同为灵术师,虽然两方势力对于如何对待常世问题分歧很大,但对灵能和虚世的研究探索,都未停止过。”
曹刘两家研究灵术,退往海外的孙家也同样一直在研究。他们在某一领域,取得了一项重大成果——灵能抑制。
例如物理上压制灵能的电子镣铐,注入体内的灵力抑制药剂,以及各种隐藏灵能的灵器。
使得他们可以削减别人的灵能,或者将自己的灵能隐藏起来。
周游他们将某种隐藏灵能的灵器带着身上,所以无论灵术师或者灵能检测仪,都无法从他们身上侦测到灵能。
“我们用的枪,和你们研发的,看起来花里花哨的不同。”
外形和常世武器一样,能隔绝灵能侦测,却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灵器。
周游调侃,“对付灵术师,效果拔群。”
徐临:“……”
他了解那些枪的威力,用不着周游提醒。
“这些年我们在海外自成一派,那些历史早就成了过去,我们和曹刘两家,本应再无瓜葛。但是,孙家这一代,出了一个孙瀚,”周游指了指自己脑子,“我觉得他这里不太正常。”
“可能先祖的故事看多了吧,他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回归故土,夺回往日荣耀,由孙家重新制定灵界的规则。说实话,我很受不了。”
徐临:“我懂。”
想活在过去,思想返祖的神经病,俗称“脑残”。
“隐藏灵能,原本是为了躲避曹家,”周游叹笑,“孙瀚突发奇想,用这一灵术,反过来避开了曹家的监管。他要我们回国,重新挑起和曹家的争斗。”
吃太饱了没事干。
“我心里虽然不愿,父辈的话没法不听,只能陪着他胡闹。”
到周游这一辈,早没了古代那种“君臣”的观念。什么“忠心”“事主”,打心眼里觉得可笑。
但他祖父那一代,仍坚持着灵术师的千年传承和传统思想,周家要“效忠”孙家,他一个小辈,无可奈何,不得不在半年前回国,加入孙瀚的计划。
徐临完全理解周游的想法和立场,有了那么一点“同类”的赞同感。
“芯片呢?孙瀚要芯片。那些芯片,是你们制造出来的东西?也是你们的人,把它给了常世民众?”
后面捣鬼的,是孙家?
“不是。”周游迅速否认,“我不想参与孙瀚的计划,能躲则躲。在这之前,他派了大量人手,暗中调查你们的情况,具体做了些什么,我不清楚。”
“但芯片并非我们的东西。那几件公共危害案,肯定不是孙瀚搞出来的。”
“关于芯片,孙家的人或许比你们知道的多一点,不会多很多。只不过,”他笑容带着诡异的玩味:“那个能让常世人拥有灵能的芯片,我很感兴趣。你不觉得,那是很值得研究的东西吗?”
徐临:“所以这一次,你加入了他的行动?”
“有一半是这个原因,”周游看了他一眼,“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的目标有你,我不太放心。”
徐临:“那我是不是还得谢……”
周游:“不用客气。”
事情的经过徐临已经清楚。
孙瀚把他抓来,要用他和曹熠辉交换芯片,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得做些什么。
“周游,”他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
那时他假扮服务生,混入那场私人聚会,意外被人缠上。
周游替他解围,是为了故意接近他。
他不知道周游是灵术师,周游却能知道,他是。
周游颔首。
“那个游戏空间,你自己进去的?也是为了调查我和曹熠辉?”
“不是,我给你们说的都是真话。为了救治我的病人,无辜被卷入。我对曹熠辉没有任何兴趣。”
徐临不知该腹诽曹熠辉这个特处局局长让人感觉无聊,还是吐槽周游在游戏里玩的那么高兴,看不出一点“无辜”的样子,总之周游这个人,看起来对他兴趣浓厚。
他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周游摊手:“看孙瀚怎么安排。”
徐临扬了扬嘴角:“我们两人,来做一场交易如何?”
周游一怔:“怎么说?”
“你不想在孙瀚手下做事,你也不能在他手下做事。你不会想不到,孙瀚的下场。”
周游自己都说了,对抗曹家,只有一个下场。
“孙瀚那点本事,完全不是曹熠辉的对手。”
无论战力还是智谋,孙瀚对上曹熠辉,一局都赢不了。否则以孙瀚的跋扈性格,不可能还用着隐藏灵能的灵术不敢露面,早直接正面叫嚣了。
挑战曹熠辉,等于自寻死路。
既然孙瀚打算招揽他,用他来对付曹熠辉,他也可以策反周游,对付孙瀚。
“我两结成同盟。你帮我逃出去,抓住孙瀚后,你可以全身而退,回到D国过你原来的生活。”
老板被抓,公司解散,下面的员工可不就自己顾自己吗?
“你原本就没有效忠的想法,自然也算不上背叛。没必要让自己无辜卷入。”
“我先问一句,”周游思忖片刻,“你和曹熠辉,不是恋爱关系吧。”
徐临陡然愣住:“……不是”。
“那你怎么能肯定,曹熠辉会放我走?据我看来,这个特处局局长,可不是心软好说话的人。孙家一派的所有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灵术师之间的争斗,和常世不一样。曹家从不会对违反他们那套规则的灵术师网开一面。
只要违抗过他们定下的规则,灵术师,就要被“除灵师”除去。
“我……我没办法确定曹熠辉会怎么做。但是,”徐临目光落在周游眼里,“我可以给你承诺,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想办法达成。”
无论用任何方法。
周游哼笑了几声:“我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
“我当然会帮你,因为,我们是……”
同类。
“即便曹熠辉不愿放我走,我自己有办法,你不用管。但我另外有两个条件。”
“你说。”
“如果曹熠辉同意这一次对我视而不见,那我要求,留在国内,保留我常世的身份,并且继续我在灵能方面的研究,当然,不会涉及常世。”
“第二个呢?”
“我有一个非常想研究的对象,他得配合我的观察和实验。放心,只是正常的医学研究,最多抽点血,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谁?”
周游的眼镜镜片泛出冷光,扬着嘴角说:“你。”
徐临感觉自己被人盯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鼠。
抖了抖身上的疙瘩,可怜点头:“成交。”
既然周游答应不再跟随孙瀚,二人开始商议计划。
其实也没什么计划。
“孙瀚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周游再次指了指脑袋,“再好的计划都会被他的心血来潮打乱。”
“他嚣张跋扈,又很胆小。你看他在你身上施加的限制,一层又一层,那是因为他怕你,怕你这个S级战力的灵术师能伤到他。”
S级战力的灵术师,确实很强。可这是孙瀚自己的地盘,大量全副武装的守卫。
“他有时又特别胆大,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跑到常世,特处局总局监管的地域,去玩不明底细的男人和女人。”
“这里是孙家的私人领域。”周游好心问,“私人领域你知道吧。”
将看上的某个位面世界据为己有。
每个大的灵术师家族,都有那么几个。
“这个位面不大,二十平方公里左右,但设置了大量的防御灵器,很难定位,很难出入。”
“孙瀚在和曹熠辉交易之前,肯定躲在这里不会出去,防御能量罩全开,我们也出不去。所以,”周游顿了顿,“只能在交易之后,他哪天出去玩乐,我们找机会离开。”
徐临学着周游的口气:“我先问一句,孙瀚即便拿到芯片,也不打算放我走对吧?”
周游看向他:你说呢?
徐临:……好吧。这么愚蠢的问题,他不该问。
“孙瀚叫我持续给你注射能量抑制针剂,我把药剂换成营养液,你装一装,别让他发现。不过上一针他给你注射了两倍的剂量,最少也得等到二十四小时后,灵能才能基本回复。你现在好好休息。”
徐临蓦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
两天。
两天?!
他以为才一个晚上。
“孙瀚什么时候去找曹熠辉谈条件?”
“已经谈了。在我们抓到你的两个小时后,他就找了曹熠辉。”
徐临:“……曹熠辉他……”
答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