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了？
顾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明明是两个熟悉的字，他似乎也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哦。”然后他听到自己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平平淡淡重复着顾衍的话，“要大婚了啊。”
顾唐敛目， 屋顶温馨又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他。
他垂下眸子， 长长的睫毛也随之垂下，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也顺便遮住他眼中的光。
他唇角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再开口时， 语气已经恢复了从容，柔声对顾衍说道：“他总是要结婚的，将来你也会有那样一天。”
顾唐说着伸手，又揉了揉顾衍的头发。
少年其实也就十岁而已， 比小核桃大了两岁。即便这一年已经长高了不少， 但是身材还是显得青涩又单薄。
他坐在顾唐对面，精致的五官在被灯光渲染得柔和不少。他就那样看着顾唐， 眼睛还有点红红的， 因为刚刚哭过， 睫毛濡湿，连鼻尖都变得红彤彤的。
“爸爸。”顾衍又叫了一声， 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唐。
他似乎想说什么， 又似乎正因为什么事感到为难。眉头皱起，但是给他带来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
“我……”顾衍张了张嘴， 然后又闭上。
“怎么了？”顾唐连笑容都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他又揉揉自己儿子的头发，大概能猜到小顾衍心中的想法， 柔声说道：“你是你父皇的儿子， 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顾唐可以笃定， 以他对秦君澈的了解，不管他是不是会和别人结婚，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对顾衍不好。
“我不是担心这个。”顾衍连忙摇头。
他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头，踌躇片刻之后说道：“可是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谁？”顾唐有些好笑地问。
“不喜欢马上要嫁给父皇的那个人！”顾衍抬头，大声说道。
“衍儿……”顾唐觉得这样的顾衍反而更加可爱了。
他揉揉自己儿子的头发，说道：“你要学着慢慢去接受，去喜欢。其实这件事对你影响不会太大。”
“可是……”顾衍打断顾唐，又说道：“可是大家都说，如果未来的皇后陛下生下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比我更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毕竟……”
他张了张嘴，眼睛看着自己父亲那双清亮深邃的眼睛，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不敢和他继续对视下去。
顾衍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毕竟……我来历不明，身份不明……”
“谁这么说你？”顾唐的声音，倏然沉了下去。
“就……”顾衍左右看看，始终不敢去看自己父亲的眼睛和神色，目光中藏着一丝内疚，“就是有人这么说。”
他哼哼唧唧的，又补充道：“他们不敢当我的面这样说，可是我什么都知道，我都听到了的。”
顾唐眉头皱起，他站起来在房间中来回踱了几步。
帝都星那群人……
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紧紧握起，然后很快又松开。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当初……当初他们不也是一样，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秦君澈，效忠着他们认为的正统吗？
哼！
顾唐在心中轻哼一声，他知道他们的忠诚，所以从来都没想过要动那群人，大权在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用任何理由惩罚过他们。
“爸……爸爸……”顾衍的声音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我……”
他看着在房间中来回踱步的顾唐，脑袋又深深埋了下去：“我可以跟爸爸一起住在这里吗？”
顾衍咽了口口水，小声又说道：“我不想回帝都星，我不想离开爸爸！”
他话说到最后，真情流露，眼眶又红了。
顾唐转头看着他，轻叹口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对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无法真正狠下心来。
何况高高在上的帝都星虽然没有冬季，四季如春般温暖和煦。可是那里真正的冰冷，自己不是经历过，知道那种冰寒彻骨的孤独吗？
“当然可以。”顾唐走过去，俯身抱住了顾衍，“是爸爸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委屈了。”
他本来觉得，留下顾衍或许是对他好。现在看来，也不见得罢。
其实银河帝国的君主也不见得人人想做，也许顾衍跟在自己身边，从此快乐无忧地过一生，对他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顾唐本来就对这个儿子颇为不舍，他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孩。真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宁可让顾衍肆无忌惮又自由自在地长大。
不要去学那些宫廷礼仪，也不要去学那些晦涩的政治经济，那些治国大略。只是考虑到他特殊的身份，顾唐还是让宫廷教师精心培养着顾衍。
“儿子。”顾唐看着顾衍，突然笑了，“你真的要和爸爸一起？”
“嗯。”顾衍突然激动起来，用力点头。
他扑过去紧紧抱住顾唐的腰：“爸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回帝都星，我也再不回去了！”
他语气坚定，充满真诚，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
“好。”顾唐点点头，自己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他低头，笑容满面地看着顾衍那张俊美的脸：“可是跟着我，或许你就再没机会回到帝都星，也不再是银河帝国尊贵的太子殿下了。你……”
顾唐的语气变得郑重：“真的愿意？”
顾衍聪颖无比，早已懂事。
顾唐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即使留在帝都星，即使没有自己在身边，其实也不会吃亏。
他既然找来了，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嗯嗯嗯。”顾衍拼命点头，一刹那间所有别的事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我要跟着爸爸，我不回帝都星了！”他连忙一叠声地说道 ：“爸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一直跟着你，以后都和你在一起！”
“好。”顾唐点点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等暴风雪停了，爸爸就带你到处玩去。”
他自己本就是个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人，爱玩爱到处跑，否则的话在做银河帝国皇帝这些年，也不会每年都有半年时间不在帝都星了。
正好经过这一年的修养，之前受的伤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没什么大碍。
他本来也打算伤好之后就离开这里，踏遍星际的每一个角落，就这样过一生。
想到以后旅途都有曾经相依为命的儿子相伴，顾唐满心欢喜地又揉揉顾衍的头发，说道：“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等睡醒……嗯？”
顾唐话没说完，倏然抬头。
他跟自己儿子说话的时候，笑容满面，目光柔和。现在那双眼眸中，却满是犀利冷锐的光。
“敌袭！”屋外的空中，高亢的声音穿过暴风雪传到小星球每一个人的耳中：“全体一级战备！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