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警察第三次找上他了, 不同的是,前两次只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向他问话,而这次警察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儿, 穿着随意的男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 面容清朗,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你好, 我也是个警察, 过来想问祁先生几个问题。”

  祁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点点头:“你好。”

  “你和程先生是情侣关系?”

  祁朽点头:“嗯。”

  “从8月20号程先生的比赛结束,你们从DNG基地出去之后一起回了他的房子,再之后第二天也就是8月21号中午12点你独自从程先生的公寓出来, 之后的半个月里,你们再没见过一面。”

  祁朽点头, 这些细节和之前的警察也谈过,监控画面也能拍到。

  面前的警察再次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恋人关系的?”

  祁朽微怔:“这个对事情的进展有帮助?”

  警察点头:“没有,但我希望我接下来的任何问题,祁先生都能知无不言。”

  祁朽皱了皱眉,因为警察的这句话, 随即还是平静地说:“8月15号。”

  他生日那天,也是他登上bml舞台的那天。

  警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祁朽:“通过游戏还有直播平台弄的联动。”

  祁朽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在网络上也都能查到。

  警察:“程先生失踪的这半个月里, 你们没有任何的联系,你也不知道他的所踪。”

  祁朽点头, 就算是警察要看他的微信聊天记录, 他也能拿出来。

  对面的警察眯了眯眼睛:“但程先生失踪你好像并不着急, 也没有找过他。”

  祁朽停顿了三秒:“警察先生, 着急并不是从行动和脸上表现出来的,程邬他失踪了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就只知道他的这几个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他的过往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警察:“为什么和他失联的几天你没有联系警方。”

  祁朽微微垂眼,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像是在回忆道:“刚开始的几天,我以为他因为比赛失利,不想被人打扰,可能去哪里散心了,我和他今年才认识,刚在一起没多久,我不了解他,后面我甚至以为他因此单方面解除了我们恋爱的关系,我很伤心,直到收到你们的电话,我才知道程邬是失踪了,我很担心,请你们尽快找到他,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尽力配合。”

  警察:“祁先生,我们能上您的家看看吗?”

  祁朽点头:“可以。”

  程邬的住宅都被里里外外的搜查过,甚至他那栋小区,因为程家的介入,警方在这方面高度重视,现在还剩祁朽家。

  祁朽家很干净但不简单,一看就是艺术人的住宅,白尧看着眼前冷淡的男人,而他也跟资料上看到的一样,清冷疏离。

  几个警察在祁朽的家搜索了一阵,探测仪也检查过,对着白尧摇了摇头。

  白尧说:“这栋房子里房间里有不同尺码的衣服和鞋子,浴室里也有成套的杯子和毛巾等,你和程先生在这儿同居过一段时间?”

  祁朽点了点头。

  这些早在监控和过往的谈话记录里就有,警察们不知道白尧为什么多此一举地再问一遍。

  房间里什么也查不到,白尧对着祁朽笑了笑,临走之前给了祁朽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发现的话,祁先生都可以跟我说。”

  祁朽接过名片。

  白尧:“说来我和程先生还是大学校友,他小我两届,在学校里很出名,学校里追他的,无论男男女女都很多,但程先生眼里好像只有赚钱,对各种美色不屑一顾,现在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还挺为他开心的。”

  挺为他开心的,这样的用词……眼前的警察认识程邬?

  “对了,你左耳上的三枚耳钉很好看,和程邬右耳上的很配。”

  警察从祁朽家里离开后,祁朽才低头看这张名片,白尧,27岁,牛津大学毕业,心理医生,刚才那个男人分明说自己是警察。

  回到警局,白尧整理了一番资料,不多时穿着警服的男人过来:“怎么样?”

  白尧回忆了一遍祁朽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从他的微表情,心理角度来说他没有撒谎。”

  警察:“调查了祁朽的小区,不可能藏匿人,祁朽的动向和出行记录,监控画面全都有,他跟程邬失踪案没有关系。”

  白尧眯了眯眼睛:“虽然从各方面来说这个祁朽都没有说谎,但我总觉得他身上很奇怪,像是知道点什么,他绝对隐瞒了点东西。”

  警察:“证据呢?”

  白尧:“凭我多年办案的直觉,这个祁朽身上一定有古怪,你们把监视从他身上撤了吧,我决定亲自会会他。”

  连白尧引以为傲的微表情也看不出的话,哪里都找不到程邬的踪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消失也太奇怪。

  程邬已经失踪十五天,现在刑事警察已经介入,甚至猜测程邬遇害,而第一嫌疑人就是祁朽,可这个人清清白白,也没有作案动机,甚至和当事人是恋人关系,而且关系很不错,程邬的房子里也没有血迹,失踪的当晚,也没有过度使用电的情况。

  那么……程邬到底去了哪里。

  祁朽盯着手机里的游戏图标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半个月前,DNG确定进不了世界赛之后,那天晚上DNG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基地。

  除了进不了世界赛,DNG还有一个炸弹,下车之后,喜洋洋忽然将向小方推到墙上:“小方,你他妈的是不是真的打假赛了?”

  喜洋洋身体胖力气也大,将向小方狠狠地推得撞在了墙上,当场向小方就感觉晕头转向的。

  他好像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会儿没有刚被发现时那么慌,向小方甚至露出了一个孱弱的笑容:“是啊,我打了假赛。”

  喜洋洋手捏成了拳头,脑子里冒火,就要往向小方的脸上招呼,魏毅赶忙过来拉架:“别动手,别因为你们在自己基地就能随便动手,要是被知道,你是不是想被禁赛。”

  魏毅也气,但看着向小方这副没有生机的样子强压下说:“和SKS吧,多少钱?”

  向小方眼睛看着地板:“一百万。”

  喜洋洋胸膛在剧烈地喘着,因为动作,脸上的肥肉也在抖动,他不可置信说:“一百万,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啊,就为了一百万打假赛,何必呢?”

  向小方忽然抬起眼睛,眼里闪烁着什么东西,但再也不是从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不像你们那样有天赋,轻轻松松就可以获得常人几倍甚至十倍努力都得不来的东西,所以我只能拼了命的训练,每天训练14-16个小时。”

  说到这里向小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大:“训练室被窗帘挡住的那里有个榻榻米你们知道吗,不知道吧,我醒了就训练,累了就在那儿躺一会儿,训练室都快成我的卧室了,谁不想在赛场上发光发热,但是谁他妈又能心无旁骛做得到,我家里有一家子的人靠着我的签约费生活,病床上还躺着我截了肢的父母,我想打出成绩我想要钱,我努力训练到晕倒吐血,最后就被你们一句轻飘飘地「何必呢」否决了。”

  走在最后面的是程邬和祁朽,程邬此时看起来累极了,用手揉了揉眉心,一副懒倦的模样。

  向小方伸出手指忽然指向程邬,声音更加高昂激动:“你,Scope,天才电竞选手,出道即巅峰,衣食无忧的大少爷贵公子,心血来潮就打打比赛,没兴趣了就把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望城莫及的荣誉和梦想扔掉。”

  向小方的手指又从阿龙和喜洋洋的身上一一掠过:“你,阿龙,家庭和睦,父母支持,可以抛弃重本全心投入电竞事业进来。你,XYY,头脑简单没心没肺,只会跟着Scope屁股后面傻乐,程哥长程哥短的马屁精,所以你们都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公。”

  最后向小方把手指停在祁朽的身上,“而你,朽木,Ki,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仗着天赋高所以随便拒绝这份别人梦寐以求的职业,没兴趣,不想打职业,你知道因为你的这些话给了我多少折磨吗,我变成这样多半都是你害的,你要是真的不想打职业,那么就不要带着你的高姿态和天赋来到DNG,既然来了,你就打啊,上场啊,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solo赛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吗,那么你就继续用你的牛逼技术和天赋把我从DNG一脚踢开啊。

  “但你仗着天赋高就是不打职业,每天你的身影你的名字都在我的眼前乱晃,这算什么狗屁东西,为了提醒我,我就是一个处处不如你的废物吗?”

  向小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完这一大段话,一时之间大家都很沉默,魏毅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洋洋双手捏着拳头和阿龙徐青沉默不语。

  听到向小方的这段话,祁朽只是冷淡地皱了皱眉,从小到大他因为性格和成绩被说多了去,区别只是背后说和当面说,打假赛是DNG战队内部的事,和他没关系。

  但是因为向小方的操作伤害到了程邬,他心里生出了对这个人的厌恶,嫉妒之心可以有,但一些底线的事情不能碰。

  祁朽正想说什么,程邬捏了捏他的手,祁朽抬眼,看到身边的男人很轻地对他笑了笑。

  程邬的视线移到向小方身上,那一眼冷极了:“魏毅,法务部的合约拟出来了吗?”

  魏毅点点头:“一切都办好了。”

  程邬说:“按照规章制度去办交给官方处理,今晚比赛的换人事件也给大众一个说法。”

  打假赛,向小方身上必定要挨处罚,恐怕得被禁赛两年,两年之后就算再上场也心有余力不足,而事情传开之后,又有哪个战队要打假赛的人?

  程邬笑了笑,笑容很冷:“DNG只欢迎和DNG有关系的人过来,而你过了今晚再跟DNG没有半分钱关系,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你的东西都带走,不然明天早上八点,我会让保安把你的东西都扔走。”

  向小方忽然回忆起了和程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是他签约DNG的日子,程邬走过来拿起他的合同看了一眼,后面让魏毅重新拟定合同,以一线选手的价格签下了他,后来知道他家的情况,又给他垫了所有的医药费。

  Scope不仅是他的偶像,还是他的恩人,向小方忽然瞥到程邬手腕刺眼的白色绷带,脸色苍白又难看。

  刚才说的那段话已经爆发了他身体所有的能量,他像一只醉虾滑倒在地,蜷缩起背:“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对Scope,也对喜洋洋,阿龙,徐青,魏毅,对DNG所有的人。

  程邬的专属医生赶到,他看着程邬骂骂咧咧说:“我当初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不要再打比赛,你手伤那么严重,谁让你上场的?”

  程邬一时有些头疼,牵着祁朽的手往楼上走:“爷爷他知道了吗?”

  “你重新登上赛场那么大的事,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老爷子能不知道吗?”

  DNG所有的人都愣住,喜洋洋嗓子发干:“魏哥,程哥他的手——”

  魏毅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早就不行了。”说到这里,魏毅看了一眼徐青和阿龙:“去年世界赛上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打完了那场硬仗,打完比赛之后,Scope他的右手有一段时间都没有知觉。”

  一时之间,DNG的人更加沉默了。

  医生给程邬上完药,固定好手:“你自己打的什么破烂绷带,现在这里有知觉吗?”

  程邬没说话,看了一眼祁朽。

  祁朽蹙眉,他只知道程邬说他的手很疼,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听到医生的话,愣怔开口:“没有知觉?”

  医生也看了一眼祁朽,看到了祁朽摘下口罩的样子,又想起今晚的热搜,知道这个就是程邬官宣的男朋友。

  程邬他是劝不了了,但看程邬对这位紧张的样子,医生立即把所有情况都告知了祁朽,让他以后好好监督程邬,再这么「随心所欲」下去,这双手要彻底废掉。

  医生后面越说越夸张,程邬受不了他的聒噪,把人赶走。

  祁朽很久都没说话,几分钟之后他才有动作,但他不敢去碰程邬有伤的手,只能抓着程邬的另一只手说:“程邬,以后我养你吧。”

  “以后,你属于我,我来养你,我来照顾你。”

  所以别的事情都不要管了,只属于我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