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微凉的唇瓣噙住, 乌宇恬风如遭雷击, 呼吸都静止。

  凌冽给他的吻蜻蜓点水,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挡住视线的手掌便悄然离去,他只看见裹在一团火红中的美人哥哥, 冲他笑得狡黠又温和。

  “……”

  唇上有些痒, 他轻轻咬了一下,才嘟囔道:“哥哥你轻薄我。”

  凌冽噗嗤笑了。

  乌宇恬风有点恼, 他往前凑了凑,攥住凌冽袖子, “哥哥你明明教过我——‘发乎情\''、‘止乎礼’,你这样的, 也、也是要浸猪笼的!”

  “……?”凌冽忍不住,笑倒在火狐裘中。

  乌宇恬风“唔”了一声, 恼羞成怒地扑上去, “坏哥哥!”

  凌冽脸上的坏笑看得他心里直发痒, 他干脆伸出手去挠凌冽咯吱窝。

  没想到小蛮王如此幼稚, 凌冽闪转腾挪两下,就出了一身热汗, 眼角都笑出泪花。

  “……够了够了, 不闹了。”凌冽告饶。

  乌宇恬风却压着他不放, 气呼呼地拿眼横他。

  凌冽缓了一阵,这才抬起手来揉揉他脑袋,看着那双翠色眼瞳, 戏谑道:“这不是看你快哭了么?”他又点点小蛮王唇角,“所以哄哄你。”

  乌宇恬风一愣,明白前因后果却没有松手, 反而蹭到凌冽耳边,压低了嗓音小声道:“那……不成,我、我还生气呢,哥哥没哄好!”

  凌冽睨他。

  乌宇恬风梗了脖子,眼神期待又畏怯。

  凌冽叹了一息,在小蛮王骤然放大的眼瞳下,又凑过去香了香他的侧脸,“这次哄好没?”

  “!!!”

  一时间,乌宇恬风心里炸开绚烂烟火,不知应为“哥哥愿意哄我”高兴,还是应为“哥哥主动亲我”狂喜,他脸上浮起一个笑靥,当即揽着凌冽撒欢地滚了一圈。

  凌冽惊呼刚出口,就被混不吝的小蛮子堵住。

  乌宇恬风的体温从来偏高,像金灿灿的小太阳。

  凌冽只觉压贴在自己嘴上的双唇烫得很,呼吸也炙热,激烈的感情被外化成重压,他还从没试过这样的接吻:整个胸腔都被掏空,眼前亦是眩晕。

  乌宇恬风缠着他,甚至放肆地伸了舌头。

  凌冽本能的挣扎,小蛮王却无师自通地用宽厚手掌慢慢拂过凌冽的脊梁,从后颈摩挲而下,麻痒感吸引了凌冽注意,方便小蛮王撬开他的唇齿。

  “唔唔……”

  凌冽好容易挣脱的手推上小蛮王肩头,意识却又被他绕进一片温软海洋里,推拒的力道顿松,倒像娇软攀着似的。他从不知:接吻能这般,更不知他会舒服、沉溺。

  一吻终了,乌宇恬风占尽便宜。

  凌冽躺在凌乱的火狐裘中,面色绯红、双唇洇湿、气喘吁吁。

  “这才是哄哄,”乌宇恬风用拇指揩过唇瓣,眸色深沉,“哥哥要记住。”

  “……”凌冽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骂:小王八蛋!

  闹过一回,乌宇恬风见好就收,将凌冽从火狐裘中扶起——理好长发、整肃衣冠。待一切收拾好,两人才发现原本在屋内的元宵,不知何时已悄悄抱石榴盆子离开。

  凌冽担心,支使小蛮王去看。

  结果乌宇恬风走到门口,就看见元宵坐在树屋外平台上,轮着巨大木槌、一下下重重砸下。

  滚圆的石榴连皮带芯尸横遍野,木盆里紫红色汁液飞溅,小管事始终面无表情:咚、咚、咚手起槌落,砸出一盆子紫色、白色、青色交接的糊糊。

  乌宇恬风:“……”

  元宵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露出一口森白小牙:“午饭我们喝石榴汁。”

  ○○○

  又等了几天,黑苗巫首没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乾达对驭尸术的尝试依旧失败,而他们放出消息后,鹤拓城依旧不为所动。没一个人从殿阁过来,亦没有听闻乌宇恬风要御驾亲征。

  黑苗巫首肝火郁结,对着乾达没有好脸色。

  乾达当面战战兢兢,背地里却脾气更加暴躁,闹得几个跟着他的黑苗勇士怨声载道,干活时也磨蹭起来,让乾达踹翻了黑铁圆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转身返回大帐内,坐在案几后生闷气。

  半本《驭尸术》已被他来来回回翻看数次,上面的文字他已经倒背如流。可惜关键毒引处正巧缺页,让他一再于黑苗巫首面前丢脸。

  乾达又取过放一旁的一张羊皮卷,上面列着他能想到的所有能用作毒引的东西,用过不成功的都被划了叉。

  眼瞅着剩下没几样,乾达就更觉烦闷。

  正待此时,大帐的帘子动了动,从外伸进一个脑袋,乾达一看,脸色更沉:“去去去,边儿去,我这会儿没工夫听你抱怨摩莲城的事!”

  站在大帐门口的,正是弑父的摩莲城小公子——图鲁耶。

  图鲁耶被骂也不恼,反冲乾达咧嘴笑道:“您帮了我不少忙,我这不是投桃报李来了么?”

  说着,他也不管乾达愿意不愿意,冲帐外招招手,竟推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乾达原已动怒,结果在看见那人时,眼睛又陡然亮起来。

  “我年纪虽小,”图鲁耶笑得暧昧,“但也听过当年事儿,您说,我送您这份大礼,够不够贴心?”

  被图鲁耶绑进来的人,有一头卷曲的红色短发,面庞白皙、两颊上有许多雀斑,他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长袍,胸口缀着一枚白银打造的饰品:一长一短交叠的横条上,钉着个卷发赤|身的小人。

  乾达从案几后站起,盯着对方那双深蓝色的眼瞳,露出了笑脸——

  “将人打晕送到摩莲城外,乌宇恬风,我便不信,这样你都不来!”

  ○○○

  秋露霜至,在天气彻底转凉前,乌宇恬风又带凌冽去了热海。

  与上回不同,这次两人大大方方地泡了同一个大池,凌冽甚至对着小蛮王露出了一些属于“七皇子”的骄矜:衣服要乌宇恬风帮忙换,鞋袜也要他帮忙收。

  墨色长发披散,腾腾暖雾中的凌冽,倒有些像传说故事里魅人心魄的妖邪。

  乌宇恬风舔舔嘴唇,用手掬水撩到凌冽肩颈,心中暗想:故事里的妖邪,可不会这般香软。

  凌冽自然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温热的躯体比坚硬的池壁舒服太多,若非情势所逼,威名赫赫的北宁王其实更想做个富贵闲人:懒起锦衾,卷帘观花。

  秋日的热海温泉别有一番景致:灰岩山下枫树泛红,枫林错落下的灌木和草坪依旧郁郁葱葱,草坪上各色鲜花盛放,远处两株枇杷树金果累累。

  这样的四时美景共赏,只在苗疆能见。京中和北境的秋后都是万物凋敝,草地枯黄、花叶凋零。

  中原词人总以秋主肃杀,然则苗疆的秋日却依旧生机盎然。

  凌冽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将手脚都舒展——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苗人因故比他们豁达,遇事也没什么太消极的情绪,感情也外露。从阿曼莎到索纳西,凌冽在此境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爱憎分明、直白坦荡。

  又想到小蛮王前几日那张委屈的脸,凌冽忍不住闷笑起来。

  而任劳任怨给他当靠垫的乌宇恬风,其实也忍得可怜。只不过,凌冽忍的是笑,他忍的是欲。

  神明在上,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心无旁骛地背经文了。

  偏偏凌冽笑起来,微微颤动的身躯撩着水波荡漾,后背肌肤和着温泉水让乌宇恬风觉得胸口发痒,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线嗡地一声绷断,再艰涩的经文也不顶用了……

  凌冽笑了一阵,刚想转身打趣小蛮王两句,结果身子一动就觉出不对劲。

  他俩这是在泡澡,并非比武打架,水面上白雾缭缭,凌冽却感觉自己被一根刀柄抵住了腰,他无言地往后退了一步,谴责地瞪向小蛮王。

  乌宇恬风原本还有些羞赧脸红,被始作俑者瞪,他反而来劲。

  ——自那日凌冽主动“哄”他后,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骄傲叉腰,大言不惭道:“我年轻!我硬朗!我年富力强!”

  凌冽:“……”

  这小文盲!

  前儿他心情好,主动教了乌宇恬风一首词,提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句,顺便就着解释廉颇老将军的盖世英豪、告诉小蛮王“硬朗”的意思。

  结果这小家伙活学“滥用”,这时候竟有脸说出“硬朗”二字。

  凌冽哭笑不得,忍不住直摇头。

  乌宇恬风还挺自豪,站在水中,直摆着胯撩他。

  凌冽本想纠正,结果目光一转,偏巧就落在了小蛮王“年富力强”的地方。

  他登时臊红了脸,舔舔嘴唇、别开视线。

  乌宇恬风挑挑眉,面色忽地一喜,他挺着胯往前,绿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兴奋凶光——

  “哥哥要吃吗?”

  “……?”凌冽懵了,“吃什么?”

  乌宇恬风没说话,眸色却已深得近乎墨绿。他胸膛起落,手臂上的肌肉也微微外鼓。

  凌冽飞速思量:他们此番出来,身边无小厮勇士,只带换洗衣物,可没什么食物。

  那小蛮王所谓的“吃”……

  !!!

  他顿觉过来,像生挨了一记鞭子,一阵颤栗、头皮发麻。

  凌冽急借着温泉水的浮力往后一让,结果没抓稳,腰上一软,便直接被温泉水没顶。

  水面腾起巨大的水花,漾开的波纹中,还咕咚咚冒出好几个泡。

  “……”乌宇恬风不闹了,忙扑过去,“哥哥!”

  热海温泉的池子不深,但凌冽双腿无力,加上受惊过度,一时方寸大乱,呛了好几口水,挣扎中,还在小蛮王的胸腹和肩颈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呼……”废了一番功夫,乌宇恬风终于将湿漉漉的凌冽从水中抱出,他让哥哥平躺在池边,扯过一条厚绒毯盖好,自己则担忧地趴到一边。

  “咳咳……”凌冽呛咳两声,眼眶通红地拧他,“吃什么吃!!荒唐!”

  乌宇恬风吃痛却强自撑着,等凌冽拧着他小臂外侧的肉转了半圈后,才委屈地“呜呜”两声:实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哥哥待他太好,让他忍不住想歪……

  凌冽躺着缓了一会儿,将乌宇恬风骂了几道。

  可惜北宁王是个斯文人,颠来倒去也就“小畜生”、“小王八蛋”、“小混球”那么几样,骂得多了,反像打情骂俏,他摸摸鼻子,顿觉没意思。

  乌宇恬风又等了一会儿,见哥哥确实没话好说后,才笑嘻嘻地开口赔不是。

  那模样,就好像将你整个书案掀翻、宣纸扯烂,一爪子踩在墨汁里的大黄狗,明明你已抄起了戒尺,它却以为你要和它玩抛接游戏,兴奋地用大脑袋蹭你,身后一条尾巴摇得欢快。

  “……”凌冽没脾气了。

  乌宇恬风摸摸鼻子,他想劝凌冽再下来泡一会儿,结果目光一动、就被黏住:玉人出浴,香脸半开娇旖旎*,凤眸羞合、雪粉扑肌。

  诚然,乌宇恬风不是大黄狗。

  但他却能比大黄狗更狗一些。

  他舔舔下唇,忽然将凌冽从岸边抱起,在凌冽一声惊呼后,衔住他的耳廓,含含混混地说道:“哥哥不吃,但我想吃,我想帮哥哥吃——”

  “不用!我没有那个意……”凌冽的声音陡然变尖,尾音都带着哭腔,“呃——!”

  此刻,他俩已重新泡在泉里。

  乌宇恬风在雾气浓浓中挂上融融梨涡,“我会让哥哥有的……”

  “你放……!”凌冽惊喘,眼睁睁看着眼前小蛮王潜下去,面前一片水面上浮起了一团金灿灿的“水草”。他双腿乏力,本就只能靠小蛮王支撑,这会儿更是嘴唇翕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面腾起的浮沫——

  ……

  折腾过后,凌冽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逃避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而吃饱喝足的乌宇恬风却精神百倍,贴心小意地替他擦身、套上鞋袜衣裤。

  穿戴整齐后,乌宇恬风将凌冽抱到薰笼边,取来布巾一点点帮凌冽拧长发。

  看着小家伙认真,凌冽也不好再说什么。

  薰笼中的炭栎辟啵,静了一会儿,凌冽困意来袭,他懒懒地打个呵欠,便自顾自地往绒毯里缩了缩。乌宇恬风眸色温柔,在他闭上眼后,主动拢好那条羊羔绒毯子。

  温存不过片刻,热海温泉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华泰姆!”

  乌宇恬风:“何事?”

  凌冽睁眼,隔着屏风看见殿阁勇士戴银饰的双足。

  那殿阁守卫稍定一会儿,平息粗喘后才说了叽里咕噜很长一段苗语。其他内容凌冽都听懂了,但那勇士说,阚部首领在摩莲城外发现一个“隆胎蒙”时,他却没明白。

  这词凌冽第一次听,不是“奸细”也不是“敌人”。

  同时,小蛮王在听见这个词后,整个人都绷紧了,手也无意识地攥成拳。凌冽闷哼一声,急忙抬手按住被他扯痛的头发,一抬眼,却又在乌宇恬风那双翠色眼眸中,窥见了前所未有的阴沉和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宋.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宋.李清照《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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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恬:O(∩_∩)O哥哥你想吃吗?

  凌冽:你、你能不能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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