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的蛊虫有许多种。

  不了解苗疆的中原人, 总愿通过话本小说臆想, 觉得苗疆女子可怕:一条小小的蛊虫,能令爱者生、怨者死,能将人制成僵尸傀儡、能操控白骨逆转生死。

  其实除了毒蛊,大多苗疆女子饲养蛊虫, 都只是为了守护。

  为了让心爱的阿哥、关心的家人不受毒虫猛兽的侵扰, 因为无论何种蛊虫,它们都不咬已被种蛊的饲主。

  而阿妹通灵的能力越高, 所饲育的蛊虫作用便也越强。

  传闻中,曾有一位大巫, 以自身的血、养出过生死蛊,替他追随的那位大王抵挡了致命一击, 逆转生死、向天夺命。虽然当时大巫没死,但常年取血却叫他身体衰弱, 最终还是不幸病殁、没能见着他的大王凯旋。

  阿幼依是被大巫钦定成为五圣使的人, 她强悍的灵力世所罕有。

  小姑娘并无恶意, 自从见过阿曼莎想用蝎子毒害凌冽后, 她便一直在准备,可惜大王不能通灵, 她又不能用自己的血来饲蛊, 只能趁大王和凌冽前往热海温泉时, 驱虫驭蛊,种下了最方便“子母蛊”。

  这种蛊虫不需要长期饲喂,一共有一大一小两只蛊虫, 只需要一点点血,就能够制成。

  母虫得到血后,会在驭蛊人的驱策下飞向目标, 然后将子蛊植入那人体内后死去。从此子蛊长留需要守护的阿哥体内,算得上是苗疆的一种百毒不侵、蛊虫不扰的“避毒丹”。

  与阿幼依不同,那位跟随在阿曼莎身边的灵巫走的从来都是邪道,所以在驱策蛊虫加害凌冽时,选的也是最凶悍的一种——他精心饲养了多年,能力一时压制过了阿幼依放下的子母蛊,所以凌冽才会疼那么一瞬。

  之后,子蛊被激发,反抗之下将灵巫的蛊虫驱策出去。

  可是虚耗过大的子蛊,却生了异变,像是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希望能够得回到母亲怀中得到安慰。恰好小蛮王作为母蛊的饲主就在附近,子蛊便控制着凌冽想要靠过去亲近。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就是如此,但现下的状况,却没有这般简单。

  小蛮王气狠狠地瞪了阿幼依半晌,最终一吹口哨叫来了那头吊睛白额的猛虎,抱着凌冽就翻身而上。王府的几个影卫面面相觑,也着急地紧跟而上。

  夜色沉沉,蛮国勇士们忙着处理灵巫和百越国那群人。

  躲在巨大蟾蜍脚边的阿幼依眨巴两下眼睛,在心中不服气地小小翻了个白眼:大王笨蛋,她明明是想帮忙!

  ○○○

  凌冽再睁眼时,四周光线昏暗,他浑身虚软无力,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并非天黑,而是小蛮王整个人坐在他的床边,将他所有的光线都给遮挡。

  小蛮王背对着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堵墙般。

  他们身处于望天树顶高高的树屋中,蓝染屏风下的这张软塌柔软舒适,像躺在云朵中,两扇窗户上的百叶竹帘被严严实实地放下来,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摇曳着发出一点昏黄的光。

  凌冽想撑着自己起身,结果才一动,就惊动了坐在床边的小蛮王。

  “……锅锅你醒啦?”

  他的声音低哑、又干又涩,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周围隐约泛着红肿,他转过身来,急急忙忙地将凌冽揽在怀中,似乎怕凌冽误会,还仓促地解释了一句,“锅锅你现在身子还很虚。”

  凌冽的记忆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断片儿,他只记得断崖上同灵巫对质,却不记得自己如何到达的树屋。

  他皱了皱眉,方才随着小蛮王扶他起身的动作,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抽痛,像在北境深夜背着重重的行囊急行军了几百里,又仿佛被人赶着走了三天三夜的路。

  靠在小蛮王的怀中,凌冽舔了舔嘴唇,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嘴唇不见干裂,这时,他才看见了软塌旁的小桌上,放着温着的琉璃盏,还有几块湿漉漉的棉布。

  他看了小蛮王一眼,微微放松自己,“现下是什么时候?”

  小蛮王抿了抿嘴,满脸的忧虑,“锅锅泥昏迷三天了。”

  “……”凌冽一惊,三天?!

  他不过就闭上眼睡了一觉,时间怎就过得那么快?!

  凌冽挣扎着起身,无意识中撞到了小蛮王的手臂,而后就听见小蛮王痛哼一声。他动作微顿,转过头去,小蛮王却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身后,“锅锅泥、泥饿不饿?”

  凌冽挑眉,伸出手、冲着小蛮王摊开手掌,“你手怎么了?”

  小蛮王却又往后缩了缩,他低垂着眉眼、脑袋耷拉着,像极了北境军中做错事、眼神闪躲的猎狗。

  凌冽若有所思,趁小蛮王不注意的时候、突然闪电般出手攥住了小蛮王藏在身后的左手,他的力气没有完全恢复,只在出其不意,结果那一点点力道,还是让小蛮王“呜”地痛呼出口,而后竟又憋红了眼。

  油灯的光线不算明亮,在微风中摇摇曳曳。

  可凌冽还是看清了小蛮王左手上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几乎将他的整条小臂都裹满。

  “……怎么弄的?”

  小蛮王难得慌了,他忍着痛、伸出另一只手扒拉开凌冽,后退一步、离开软塌,声音闷闷的,“锅锅泥就、就不要再问了!”

  他怎好告诉凌冽,又怎好解释这是什么伤口!

  小蛮王顶着凌冽奇怪的目光,飞快地跑到两扇窗户附近叠起那百叶窗户,外面的阳光洒落下来,瞬间将整个树屋都照亮:榆川上浮着浅浅的白云,湛蓝色的海面上时不时有鹭鸶成群结队地飞过——

  他心跳如擂鼓,单独与凌冽待在树屋中的这三天,对他来说,都是苦修。

  他怎么会忘记,被子蛊控制、迷失神志的凌冽,究竟有多么的、多么的……诱惑。

  小蛮王暗暗攥紧了百叶窗帘的绳子,眼眸幽暗深邃,死死地盯着远处圣洁的苍麓山、终年亘古不化的雪顶——

  三天前,他抱着凌冽找到毒医。

  听明白来龙去脉后,扎着一脑门小辫子的毒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小蛮王,“不就是个子母蛊,这有啥的?”

  小蛮王面色不虞,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毒医被他看得心烦,无奈,只能放下手中正在鼓捣的瓶瓶罐罐,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说大王,子母蛊的解法苗疆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忘了吧?”

  “……就没有别的办法?”

  子蛊躁动不安,最好的解法就是用饲育母蛊的精血润养。

  说白了,就是……

  “我不明白,”毒医眨了眨眼睛,“这你名正言顺的媳妇儿,睡了不就完了,哪那么多事儿?”

  这话直白粗糙,臊得小蛮王差点跳起来打人,他憋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摁住凌冽缠他的手,“哥哥是中原人!”

  毒医奇了,“中原人怎么了,中原人就睡不得了?还不都你媳妇儿,你要不想睡人家,你大费周章同中原打一架、把人家抢回来干嘛?”

  “……”小蛮王急了,抓起桌上的一个空罐子砸他,“你、你、你懂什么?!”

  毒医轻松地闪开了小蛮王的攻击,看着小蛮王那纠结的样儿在心中好笑,他耸耸肩,“我是不懂大王你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反正我就这么个办法,哦,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

  “什么办法?”

  小蛮王攥住他的力道极大,毒医挣了挣,没有挣脱开,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只是这个办法对您的身体损耗极大、得不偿失,我说大王,很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

  其实毒医说的,小蛮王都知道,他只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微末的希望,想让毒医找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不想在凌冽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他敬慕哥哥、喜欢哥哥。

  即便是在蛮国,阿哥也不会强迫自己的阿妹。

  他也不想凌冽总是被身上的子蛊控制,他喜欢哥哥在驿站着火时的那副冷静从容,喜欢他在算计宣城那些坏蛋时候的慵懒和狡黠,他想要这样的人冲自己笑,而不是满面的怨怼。

  最后,小蛮王狠狠地踹翻了毒医的桌面,气呼呼地抱着凌冽返回了树屋。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凌冽身上的子蛊已经开始不满地抗议——

  白皙的肌肤烫得惊人,他脸上也浮起了一阵一阵令人心惊的艳红,小蛮王才将凌冽抱到软塌上、一松手,凌冽就已经开始摘自己的腰封。

  小蛮王不过是去取一只陶碗的功夫,再转身回来,凌冽就从软塌上掉了下来,衣衫凌乱、整个人十分难耐地蜷在了满地白色的牦牛毛中——

  小蛮王手中的陶碗掉了,落在厚厚的牦牛皮上发出了“咚”地一声。

  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还没靠近,那个痛苦蜷缩的人就被子蛊操控着从地上爬起,张开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吮着他的唇珠。

  !!!

  小蛮王哪经历过这样的刺激,浑身的血都烧得快沸腾起来。

  凌冽的意识模模糊糊,懵懂的子蛊在得到了片刻的缓和后,又想尽了办法想要得到更多。

  小蛮王闭上眼睛,一道道将大巫教给他的经文反反复复地背诵,结果才起了个头,就感觉自己的颈侧被凌冽触碰,微凉的双唇贴合上去,对准了颈侧突突跳动的脉络嘬了一口。

  “……”小蛮王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掉了。

  他慌乱之下,一翻身将凌冽掀开,像遇上了流氓的阿妹般,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锅锅、锅锅你冷静点儿!”

  凌冽却只是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唇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颈部。

  小蛮王双臂环抱着与凌冽对视了半晌,而后他挫败地咬了咬牙,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眼神暗下来,大踏步地走过去,将趴在地上的凌冽整个扛起来、摔入那软塌中,然后在那作恶的子蛊动作前,利落地用顺手扯过来的绳子,将凌冽双手交叠、推到头顶捆住。

  然后,他也不管那身后那不满的低哼,捡起那只陶碗后、直从腰间取出苗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腕上割了个大大的豁口——

  鲜血滴答滴答坠落,软塌上的人僵了一瞬,而后又剧烈地挣扎起来。

  小蛮王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眼神幽暗地盯着那汩汩滴落、在碗中汇聚的红色黏稠。

  疯狂的子蛊渴血,凌冽却还保留着本能,冷峻从容的北宁王其实最不喜血液的腥臭,第一碗血推过来,他只浅浅地咽下一口便剧烈地咳喘起来、将剩下的大半都洒到了被面上。

  鲜红的血将他的薄唇染红,嘴角溢出的那一抹红痕,像极了、像极了……

  新婚之夜,被夫君堆在红烛昏罗帐中缱绻的新嫁娘:口脂被抹乱、胭脂被洇散。

  小蛮王浑身的热都冲上头,他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只是摁住了凌冽的肩头,他闭上眼睛,用嘴含住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伤口,狠狠地用牙齿啃咬、吸吮出更多的鲜血来。

  而后,他用不容质疑的力道抬起凌冽的下巴,将嘴中这些子蛊最渴求的东西、一点点哺入凌冽口中。

  凌冽摇头,想要拒绝,却被小蛮王吻得更深、更紧,来不及吞咽的红色从两人交缠的双唇中溢出,将那一抹胭脂红、染满整间房屋。

  足足喂了七八次,到最后,就连小蛮王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在“喂药”,还是趁机,又痛又迷乱地占尽了便宜。

  子蛊被安抚住,凌冽也累得脱力、昏了过去。

  小蛮王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想要善后,却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手臂上一连串撕裂的伤口边缘翻卷、隐隐泛青,又肿又可怖。

  他趴在地上,看着手臂上的伤,忽然低低地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明明已经很痛很痛,他却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像是他才是体内有子蛊的人,无时无刻渴盼着饲主。

  小蛮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便绑了伤口,然后就闷闷地来到了开阔的树屋外阳台,缓缓地伸出手,解决掉那丢脸的、耻辱的,却直白而坦诚反应了他所有渴求的痛苦之处。

  漆黑的夜空,淹没了小蛮王靠着树干的低哼。

  寒鸦簌簌飞过两次,小蛮王才处理好了自己,然后他站起身来、收拾残局:

  包好伤口、换掉那些染了血的牦牛皮和絮丝被,端来一盆子热水,好好地替凌冽擦身、换上中衣,然后放下了两扇窗户上的百叶窗,默默地坐在凌冽床边、安安静静地等待黎明——

  ……

  小蛮王不答,凌冽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他沉默了半晌,自觉无趣,便换了个话题,道:“元宵他们呢?我想起身、换件衣衫。”

  其实他身上干爽得很,小蛮王每天都帮他擦身、换新的中衣。

  只是此刻尴尬,凌冽也只能找这么个由头。

  小蛮王愣了愣,看上去还有些惊慌,身体的反应却先于他的思考——他转身从旁边的衣柜中取出新的衣衫,然后蹬蹬捧着过去,“锅锅泥、泥还虚着,窝、窝帮泥换。”

  凌冽不乐意,“我自己来。”

  小蛮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乖乖地将中衣和新的亵裤都递了过去。

  他摸了摸鼻子,不想惹哥哥再生气,后退几步、闭上眼睛转身。

  凌冽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抬手便开始解身上的衣带,中衣还好,他只觉得手臂有些酸软,平时轻松就能穿好的一件衣衫,此刻却用足了两倍的时间。

  等到了亵裤,便成了难题。

  这一项,凌冽平日里也不用元宵帮忙,自己很利落就换好了,可如今子蛊在他身上闹了三天,他自己毫不知情,浑身的肌肉紧绷过度,这会儿稍稍用力都有些微颤。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在干脆不换和唤小蛮王过来帮忙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结果,就纠结的这么一点点时间里,树屋外却忽然传来了元宵的声音,小管事似乎在和那位八字胡大叔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的,“你说今天王爷会醒么?我专门给他炖了冰糖雪梨呢。”

  凌冽一僵。

  小蛮王也梗了脖子,转身想去挡门,毕竟他没有栓上门的习惯。

  元宵和大叔两人笑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此情境、凌冽的手更抖得使不出力来,他咬牙想拽起被子、干脆裹住自己,结果为了穿亵裤坐在软塌边,一时不慎、没坐稳,整个人就从榻上跌摔下来——

  而小蛮王,明知地上铺满了柔软的牦牛毛,却还是下意识地扑过去、自己垫在了下面。

  结果——

  元宵和大叔推门走进来,首先看见的,就是两条白皙的腿,虚虚挂在小蛮王臂弯上。

  作者有话要说:恬恬:OVO?!!!

  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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