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者, 山中精怪也。

  能化人形, 性多疑、狡猾机警,能变美妇以媚人。

  凌冽若有所思地偏头看了小蛮王一眼,指尖轻轻在圈椅的把手上点了点,嘴角泛起一丝笑——他倒不知, 还能如此做比。

  小蛮王见凌冽不告诉他, 有些苦恼,却也没放在心上, 只推着凌冽离开长廊,穿过西屋后的花园, 来到了望天树下的一片棕榈林中。

  南境的棕榈树生得奇高,扇形的叶鞘葱茏挺拔, 树下卧着一群大象。

  为首一头远远看见他们,兴奋异常地站起来, 蒲扇着耳朵、亲昵地用鼻子蹭着小蛮王。

  守在附近的几个蛮族勇士被惊动, 跑过来看见他们后, 便恭敬地原地立正行礼, 唤了“华泰姆”和“华邑姆”。小蛮王点点头,冲他们比了个手势, 对方就蹬蹬从树后扛出一个象筐来。

  等一切都安排好, 小蛮王才走过来。

  他在距离凌冽轮椅一步半的位置上停步, 挡掉大半的太阳站在逆光里,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斟酌犹豫着什么。

  倒是凌冽看了看那匍匐在地上的大象, 又看了看象背上的木筐,坦然而直接地冲他伸出手,“有劳。”

  “……!”

  小蛮王一愣, 而后立刻从善如流地将他整个人抱起、稳稳地放入象筐内。

  待凌冽坐定后,他才吹了口哨翻身进筐,大象得令,亦是屈起前膝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直起身来。

  小蛮王念着凌冽前几次骑象时的不适,将手虚虚地放在凌冽腰后做出一个回护的姿态。结果直到大象开始平稳行走,凌冽都稳稳当当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身形稳如钟,一动不动。

  小蛮王眨了眨眼睛。

  凌冽侧目,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唇角微挑,“不必,本王学会了。”

  小蛮王看着凌冽漂亮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恍然大悟:

  他故意的!

  但……

  小蛮王收回手,忍不住捂住眼睛低笑一声,轻轻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但他好迷人。

  大象的脚程很快,转瞬间就带着他们穿过棕榈林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原。这里的地貌奇特,景致与殿阁附近不同——灰石岩地面上,石峰耸立、石芽凸起,连绵成片地形成了剑峰罗列、岩柱林立的石林。

  高矮错落的石障中央,有一泓清澈的溶洞湖,湖水碧蓝透亮,倒映着白云蓝天。

  大象带着他们穿越了两面宽阔敦实的石壁,顺着湖边的小道朝林中前行,聚散有秩的石群散落在黄碧相间的草皮上,凌冽眼眸微亮,那板正的身形都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蛮王的官话虽不利索,却还是认真地给他简单介绍了这些地方:蚀风林、藏湖、蓬莱峰、纤云洞,凌冽听着,时不时被他古怪的腔调逗乐。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象最终带着他们到了一面画满了星、月、人、兽的黑色石壁前。石壁高足百丈,顶端的岩石松动风化、露出里头棕色的石芯,而下面漆黑的岩壁却因风向的关系,被凿得更加光滑结实。

  岩画石壁附近没有其他道路,大象也缓缓跪下身去。

  “?”

  “前面的路阿象进不去。”

  小蛮王一边回答,一边稳稳地将凌冽抱出了象筐。

  他们没有带轮椅,如果不能骑大象的话……

  凌冽无奈,虽不甘心,却也只能认命地虚搂着小蛮王脖子。

  小蛮王明显很高兴,手臂箍住凌冽劲瘦的腰肢、揽着他纤细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紧紧地贴到自己胸腹上。

  因角度的关系,凌冽的脑袋正好可以靠在小蛮王那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那稍稍一碰就晃浪出骇人|肉|波的胸肌,凌冽的脸微微一烫,侧过头去,轻咳一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话一出口,凌冽就有些后悔。

  这措辞,太软弱、太轻浮。

  像极了被人揽在怀中的美娇娘,轻提绣鞋、满脸酡红,含羞带怯地撩拨着属于她的小郎君——去哪儿、上哪儿,带着欢喜和探究、兴奋紧张而急促。

  他压下嘴角,眉头紧锁,却没法将说出口的话往回收。

  小蛮王没想这么多,他笑嘻嘻地,一手扶着凌冽、一手在那光滑的黑岩壁画上快速地敲了敲,刚才还结实一块的石壁竟奇迹般动起来——

  整块板结的石壁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震落下来不少碎屑,小蛮王带着凌冽后退一步,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黑色的石壁像扇大门一样往里洞开,露出一个山洞来。

  洞中漆黑一片,借着微光隐约能够看见里面错落的钟乳石。

  凌冽犹疑道:“不是要去瀑布?”

  “穿过这泥就到啦,”小蛮王察觉到凌冽不喜欢被他横抱,便轻轻挪了挪,让凌冽坐到他的臂弯上,然后指着洞内一个隐约的光点,“瀑布在那泥——!”

  姿势的改变让凌冽有一瞬的失重,他的手指紧了紧,却稳住了心神没有失态。看着单手抱着他、一点不见疲态还能健步如飞的小蛮王,凌冽有些愤愤地抿了抿嘴:难怪京中人人都要说他力大无穷,果然蛮子!

  黑色的石壁在他们步入后自动阖上,洞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凌冽恍惚听见了一些滴滴答答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发现洞中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钟乳石笋,层层叠叠地将整个山洞做成个错落有致的迷宫。

  小蛮王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抱着凌冽快步穿过那些石丛。

  “这泥黑,还有点冷,锅锅要是想看窝们以后寨来。”

  凌冽点点头,他倒真没见过这样大的溶洞。从前只在书中看过,说南境山水奇诡,溶洞内的石钟乳能在水流的作用下形成各式各样的漂亮宝塔,堆叠在石芽上、环绕上一圈圈的各色玉带。

  洞内没有阳光,温度比外头凉,但小蛮王体热,抱着他快步而行,身上烫得跟火炉似的。凌冽没觉得冷,反而还有些热,走了一段后,他干脆放松自己,认真地欣赏起溶洞内的景致——

  洞内有溪流,潋滟水光倒映在石笋上,像一幅幅模糊的皮影。

  山重水复、道路迂回。

  就在凌冽被一片漆黑闹得有些犯困时,眼前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而后,便是越来越清晰的轰隆水响。

  他们穿过一整个山洞,到了被石障遮蔽的一片山谷中,远处高大的黑色石壁上,如纱帐般垂下万丈银涛,轰鸣的水声被三面环绕的石壁扩大、响如惊雷。

  瀑布之下,是一处蜿蜒而下的险峻河滩,河床被那急促而强力的水流击打,由近及远地形成了一层一层铺开的阶梯状河床。

  河床上碎石散落,气势磅礴的水流分成千簇万股,又涓涓流淌。

  水边的堤岸上是色泽偏浅的碧色草滩,稀疏的草滩上没有植物,反而布满了低矮的灌木丛。眼下正是夏季,那些深绿色的灌木上都顶着一蓬蓬艳□□滴的浆果。

  看着那些漂亮的红莓,凌冽的眼睛也终于恢复,日光洒落在瀑布上,泛起丝丝缕缕的金光,扑面而来的弥漫水雾,将整个山谷都覆上了一重金纱。

  凌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又将那带着泥土清香的湿润空气灌了满腹。

  大约是注意到他看着红莓的目光,小蛮王严肃地板着脸,冲凌冽摇了摇头,“那个有毒,不能次的。”

  凌冽正想解释他没想吃,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

  凌冽脸红了。

  小蛮王笑,他抱着凌冽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就找到了一块儿远离瀑布、还能晒着太阳的白圆石。小蛮王轻手轻脚地将凌冽抱到圆石上坐下,看着他那微红的脸、眼中笑意更甚,“锅锅乖乖等等,窝这就去弄次的。”

  凌冽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石头上,看着跑远的背影,轻轻摁了下腹部。

  他根本没想到他会肚子饿。

  大约是……凌冽苦恼地皱了皱眉,这两天都在吃苦药、喝粥的缘故吧。

  小蛮王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几根还算坚硬的枯枝,他利落地从河滩上捡起两块尖石将那些枯枝削尖、做成鱼叉。一跃入水,踩在那阶梯状的河床上,盯着水面、快准狠地刺向那些鳞片薄蓝的鱼。

  一击不中,小蛮王嫌自己的金发碍事,变戏法般从腰间摸出块方巾来。

  凌冽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在欢迎大典上被顺走的最后一块手帕。

  “……”

  卷曲的金发被高高捆成了一束马尾,重新拿起了鱼叉的小蛮王、动作明显灵活了许多,手起、鱼叉落,稳稳地就扎上一尾肥美的蓝鳞鱼。

  之后,他将那条还在挣扎的鱼摔在河堤上弄弄死,又陆陆续续地捉了些大小不一的鱼蟹贝上来。

  小蛮王在野炊一道上颇有心得,少顷就收拾了鱼鳞和脏腑、似模似样地架起了火塘。凌冽本不想就这样坐着一手不伸,但他才一动,还没问出半句“需不需要帮忙”,怀里就被小蛮王塞了一把浅粉色的浆果。

  “锅锅先次这个,窝很快就弄好啦。”

  那浆果看上去白白嫩嫩的,鹌鹑蛋大小,戳上去绵软软的,吃的时候外皮有些发涩,但里头的肉质很鲜美,沙沙的,有些像软柿子的口感。

  凌冽小口小口地吃着,看小蛮王将那几条去鳞的鱼穿在架上翻烤,还从腰间一只五彩绣的小袋子里翻出一罐结晶盐。那蓝鳞鱼比外头的湖鱼肥硕一些,炙烤过后滴答答地落下不少油脂、表皮也焦黄酥脆起来。

  鲜嫩的鱼肉飘香,小蛮王将最大最肥美的那条拆下来,细细挑了刺后,才用棕榈叶包好了递给凌冽,“锅锅小心烫——”

  凌冽接过来,被清水洗净的青绿叶片上,躺着一条剔了骨的鱼。白嫩的鱼肉散发着腾腾热气,那扑鼻而来的香味几乎在瞬间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他神色略有些复杂,下意识地看了还在低头忙碌的小蛮王一眼。

  小蛮王却误会地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锅锅先次,不够还有。”

  凌冽垂眸,不打算问了,左不过他们言语不通,他客随主便,彻底甩手当个食客罢。细腻白皙的鱼肉没有被过度烹调,鲜而不腥、肥而不腻,相信即便是宫里的御厨,也会夸赞这样的好手艺。

  一条鱼不大不小,刚好够填饱凌冽的肚子。

  可小蛮王大约是怕他饿着,又接连不断地给他塞了不少烤小鱼干和烤贝。

  八字胡大叔说过,这处瀑布也算是他们蛮族的圣地,大约是素日里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的水产多是凌冽没见过的鲜货:蓝鳞鱼肥硕鲜美、小鱼干酥脆,一粒粒的贝柱松软、糯烂,还有满壳鲜香的汤汁。

  凌冽从未吃过这样鲜美的贝类,即便有些撑了,却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些。

  不过小蛮王也知道分寸,喜欢吃果子的哥哥要慢慢投喂,不能一气儿惯着吃伤了脾胃,他烤着最难烧熟的一只大红蟹,想着待会儿将最大的蟹钳给哥哥吃。

  他靠火塘近,又一直在忙碌,额头和脸颊上都挂满了汗。

  塘火烤螃蟹这事最需耐心,稍有不慎就会烧糊了外壳、夹生了里面的嫩肉,小蛮王专心致志地翻弄着,额顶上的汗水却汇聚起来,攀越过他高高的眉棱骨、淌向他的眼睛。

  “……唔!”

  小蛮王手上忙着,一时不慎、便被自己的汗水糊住了半边眼眸。

  凌冽听见他哼哼,抬头刚想问,就看见小蛮王另一边的眼睛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一滴要落不落的汗水。小蛮王有些慌乱,求助地看向他,声音带着点儿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锅锅,帮帮……”

  他闭着一只眼睛,双手抬着螃蟹,那模样有些滑稽。

  凌冽忍笑,正想去袖中摸手帕,却想起来自己的手帕已被眼前这蛮子扎到了头顶。情急之下无法,凌冽只能执起自己宽大青色外衫下、那一截干净的白色袖子,替小蛮王轻轻擦了擦。

  “!”

  翡翠色的绿眼瞳微微放大了几分,小蛮王险些要捉不住手中明明已经变红的大螃蟹!

  中原的布料像中原的人一样:柔软、细腻。

  官样的白色丝绢质地极轻,袖口被认真地熏了梅香,凌冽抬手间,那股淡淡的香味便混合着火塘上的鲜香,闯入他的鼻腔中,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生起了一阵麻痒。

  凌冽认认真真地替他擦了脸,全没注意到小蛮王快速起伏的胸膛。

  等汗水匀净后,凌冽看了一眼那块扎在小蛮王头顶的手帕,叹了一口气,还是希望小蛮王以后能正经找根发带。

  架在塘火上的大螃蟹适时地“辟啵”了一声,成功将小蛮王从那些黏腻的幻想中拽出来,他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将蟹钳掰下来,欲盖弥彰地没敢再看凌冽、低头细致地扒肉。

  凌冽没将他这瞬间异样的表情放在心上,他往后靠了靠,微微抬手揉肚子——他是真的吃撑了。见小蛮王还想将蟹钳塞给他,他连忙摇头,轻声道:“你吃。”

  小蛮王坚持了一会儿,见凌冽确实吃不下,才自己利落地解决了那只大螃蟹。瞧他那猛虎扑食的模样,凌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吃饱?”

  “嗯唔?”小蛮王粗糙地一抹嘴,露出梨涡浅浅,“锅锅次饱了,窝就次饱了。”

  凌冽看着他那么大高的个子,欲言又止。

  “窝真的饱啦!”怕他不信,小蛮王还拍了他那腹肌线分明的肚子一下,“真哒真哒!”

  “……”凌冽只看了一眼,就被那性感有力、结实劲瘦的腰晃了眼,他别开视线,轻咳一声道:“那便回去吧。”

  小蛮王点头,将凌冽抱到水边净了手。

  两人临走前,小蛮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瀑布边某个方向,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锅锅来的不凑巧,以、以前还能吃到金蜜的。”

  “金……蜜?”凌冽学着小蛮王的语调,这、说得是中原官话么?

  挠了挠头,小蛮王指了指远处的瀑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凌冽才发现原来在那水声淙淙的巨大瀑布北侧,还藏有一小片布满了金沙的滩涂,滩涂中央有一株非常高大的树:树皮呈浅白色、树叶在夏季里竟是浅黄的。

  树冠撑开来几乎遮蔽了整个滩涂,银涛激荡起水雾蒙蒙,好似那一株大树都在散发着金芒。

  “那是蜜香树,”小蛮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已经三年多没开花了,窝小时候它每年夏秋两季都会结好次的金蜜果!甜甜的,比世上其他所有果果都好吃!”

  这次,凌冽听明白了。

  他又看了那处于一片水雾中金灿灿的异树一眼,有些难以想象它结果的模样。

  小蛮王似乎真的很想念那“金蜜果”,竟砸吧了两下嘴,盯着那蜜香树的方向细细地又同凌冽说了许多:

  说这蜜香树开花的时候是特别漂亮的白色大花,而且花叶不相逢,远远看过去像一株雪树;说着树从前结果较多的时候,整一片滩涂上都会挤满了蛮族的幼童,热热闹闹比过节时还高兴。

  ……

  凌冽听着,忍不住问,“那为何会三年多……?”

  小蛮王闷闷地摇摇头,“窝也不知,大巫只告诉窝机缘未至。”

  或许因为小蛮王太过渴盼,那委屈而遗憾的眼神让凌冽有些不忍,他伸手轻轻摸了一把小蛮王金灿灿的脑袋,安慰道,“花有重开日,蜜香树也会的。”

  “……”小蛮王愣愣的,有些孩子气地追问道:“……真的会么?”

  凌冽心里虽没底,但却不忍让那漂亮的翠眸露出伤悲,他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端出了先生们惯用的那套画饼之法,高深莫测道:“嗯,心诚则灵。”

  小蛮王其实没听懂,但不知为何,同样的话,大巫来说,他就觉得是在骗人。而凌冽清冷的嗓音絮絮说了,他就觉得是真的、就一定能成。

  “那锅锅,窝们俩个拉钩钩,”小蛮王伸出手,眸色虔诚而带着一点渴盼,“以后每个夏秋,窝都要带锅锅一起来看!等蜜香树开花、结果,窝就给锅锅尝尝最好吃的金蜜果!”

  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凌冽有些想笑,但那话中沉甸甸的“承诺”,却又让他微扬的嘴角缓缓回落。

  ——以后。

  每个夏秋。

  凌冽看着小蛮王,心情忽然沉重,他自然可以伸出手、哄孩子般与他拉钩,但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忍心去欺骗这样一个真心诚意待他好的人,即便、他们的注定有着选择不同的“以后”。

  闭了闭眼睛,凌冽推了小蛮王一把,骂道:“多大的人了——!”

  怕小蛮王再缠着他拉钩,凌冽主动岔开话题,“你既说这果子如何如何好吃,就没存下一些么?酿酒、腌制蜜饯之类的,也不怕后来人不知啊?”

  小蛮王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难得没一直盯着凌冽,而是慢慢将眼神放到了那株蜜香树上,声音有些哑,“新鲜的金蜜果离枝不到三刻便会腐败,存不住的……”

  凌冽噎了一下,被他脸上那一瞬的低落刺痛,心里也难得密匝匝地泛起一些失落。

  有了这个插曲,两人从溶洞中出来后便是一路无言。

  直到骑上大象,小蛮王才像是恢复过来一般,又笑嘻嘻地趁机要借着扶他腰的机会揩油。凌冽心中有愧,难得没有第一时间拍开他的手。

  最后,就是稀里糊涂地被小蛮王揽到了怀中。

  出来这么半天,他确实有些乏,大病初愈的身子昏昏沉沉的,就这样靠在小蛮王肩头睡着。

  夕阳西下,小蛮王垂眸看着呼吸绵长、安静阖眸的凌冽,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最后却也只是稍稍挪了挪,换了个让凌冽更舒服的姿势——

  他没有那么笨。

  而且,漂亮哥哥素来寡言。

  大巫告诉过他,人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多话地说个不停。

  小蛮王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握了握拳,他会想办法、努力把哥哥留下来的。

  大象平稳地走着,很快就将两人送回了殿阁附近,小蛮王将已经熟睡的凌冽抱下来。原本他想将人直接送回南屋,结果远远就看见了大叔带着元宵、正在朝这边走来。

  无法,他只好认命地将哥哥安放到轮椅上。

  结果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侧头安置时、凌冽的唇瓣竟无意识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那一点温热的触感让他绿瞳放大,小蛮王的脸瞬间烧红,他在原地僵了僵,而后看着凌冽忍不住地闷笑一下,趁人不注意时,也轻轻凑过去香了一下凌冽的侧脸。

  可惜,还没等他心满意足地起身,眼前的凌冽就连人带轮椅被狠狠地夺走。

  来自中原的小管事寒着一张脸,圆圆的眼睛凶狠地迷成一条缝,他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甩下三个字——

  “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小蛮王:呜呜呜呜,哥哥他骂我!

  凌冽笑:碧眼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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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大家都在讨论元宵,姑且为小管事表几句(作话不要钱,不要嫌我话痨QAQ):

  1、如果没有元宵,开篇时,王爷连一瓶伤药都没有。

  2、元宵十四岁,是北境战场上的孤儿,从小跟着凌冽、但并非从小就是管事。

  3、元宵是凌冽在镇北军覆灭后,唯一一个从北境带回来的小厮,他对元宵的期待,从来不是“我需要一个聪明伶俐精明能干的管家”,而是“他多读点书、健康开心地长大”,这是关于北境的一种情感寄托。

  4、王爷的左膀右臂是翰墨和羽书(你们肯定不记得他们了),他虽然让元宵寄信、写密信,但从来不和元宵多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这么做,元宵于他只是棋盘上的“卒”,而不是“士”、不是“车”,能烧好热水、端上热饭就够了。

  5、元宵软弱、爱哭,还有点蠢,但他一心一意对凌冽,双标也好、浪费也罢,大家可以将现阶段的元宵理解为是凌冽“毒唯”,他的世界里有一套他自己的逻辑,即便有些事情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但由于凌冽始终当他是“孩子”,是镇北军唯一留给他的小笨蛋,不和他计较,更不可能专门给他解释“我爱吃果子,我对小蛮王动心”。

  6、元宵只是小厮,他的阅历、背景、生活经历,造成了他不可能是凌冽的“知己”,更不会明白凌冽在谋划什么,他们实际上隶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阶层,加上元宵又不爱读书,所以文化水平、阅历、情商其实都不高,若在和平年,他多半是王府里的“晴雯”,有“丫鬟命、小姐心”,但归京后才做管事,平时处理的多是生活琐事,是王爷需要他的这份“蠢”来误导敌人,如何误导,参看第一章 的那几个守门禁军。

  7、元宵目前为止所有骂小蛮王的话,做得事,不是觉得小蛮王“他该死”,而只是对于他最敬重的王爷要被迫雌|伏在他人身下的一种不甘心、不能接受,或许大家都喜欢恬恬、都站在恬恬的角度,觉得元宵是从中作梗的恶人。但从元宵的角度看,就好像是一直敬重、如父如兄的人,要被一个京中都在传的“凶恶”外邦人欺负了,这份心里落差让他表现得敌意重重,但他只是蠢,而不是“坏”。

  8、无论是凌冽还是恬恬,都没当元宵是“敌人”或“对手”,是谓:雄狮从不畏螳臂之当途。

  9、如果元宵真的聪明伶俐、精明可靠,金沙江上、甚至是刚出京城的时候,凌冽就可以脱身离开,大概率根本不会有后续小蛮王的剧情。

  10、最后,特别提示:元宵说的、怨的都是中原官话,大部分恬恬也听不懂(恬恬:麻麻你黑我!)

  我和元宵都欢迎大家讨论~指导也没关系(你们好可爱)嘿嘿,大家当然可以不喜欢小元宵,或者继续讨厌他、骂他。

  说这些,只是我觉得人无完人,他蠢这一点并非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当然,我也有一些没处理好的地方,非常感谢大家提出、指出,以后也会注意(不过我是大篇幅存稿、甚至有些文是全文存稿_(:з」∠)_指的是写这段话时,我的进度已推到了第60章 ,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改动ORZ

  元宵的性格不讨喜,但是,一定要!记得喜欢恬恬呀~

  顺带提几句舒明义:

  作为一个前世选择死守京城,最后为国战死的小将军,我觉得他作为大家族的子弟,至今为止做的每一件事都没什么大错。他做不到像孙太医那样直接站出来保护英雄,但他却愿意在掌握军权的父亲和掌握政权的伯父手下,选择站在凌冽一边,走出来引导百姓喝酒送行,我觉得是需要勇气的(再坏,那也是他的亲人)。

  送王爷南下的一路上,王爷需要他的官威、兵权的时候,他也是无条件帮忙,小舒将军虽做不到立刻大义灭亲,但他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多。当然他这种又要顾及亲人、又想帮助英雄的纠结和软弱,确实不是好男儿。

  但如果他真能冲冠一怒、为了王爷就反叛整个家族,我又觉得他性格太片面了,就好像让令狐冲在五岳剑派合并前,就直接手刃岳不群一样……(五岳剑派合并前,岳不群练成《辟邪剑谱》、杀害定逸师太,但他首先是令狐冲的养父、师傅,令狐冲没法立刻相信师傅的作恶,依旧愿顺他心意“五派合并”,直到封禅台上岳不群和左冷禅一战,令狐冲才算看清师傅为人,才慢慢转变、开始与之对立、围攻)。如果舒明义当真刚出场就公开和家族宣战,我觉得他可能就不是配角,而是爽文主角了吧(小舒:???)

  PS.这篇文应该不存在副CP这种说法,好像是大家从一些互动中给他们安的名,非要解释的话,就是需要一股来自外戚内部的势力,去配合瓦解这帮存在于朝堂中的蠹虫(理由参看探春名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舒明义逗弄元宵、送给他东西,也只是因为一种“逗弄小狗有趣”的心思。而副西皮的话,我自己在设定时,只萌过翰墨和羽书(你们必定忘了他们是谁233333)但也不会特别写啦。

  恬恬:希望泥们没有觉得麻麻特别烦QAQ~窝和麻麻依旧期待泥萌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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