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月牙悬挂在空中,柔柔地将清辉撒向黑暗一片的铁栅栏窗户,照亮屋内椅子上略显瘦削的身影。

  谢澈行没想到一醒来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满脸惊疑不定地打量周围。

  几张破败的桌子东倒西歪,地面也是水泥的,加上头顶那四处漏风的天窗,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废弃厂房。

  谢澈行的手被绑在椅背,他挣了挣,绳子绑得很牢,脚也被紧紧绑上了。

  他立马开始思考最近得罪了哪些人,余光不经意瞟过一个掉落的招牌,上面写着——阳安承包厂。

  谢澈行倏地一惊,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衣服,宽大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根本就不是他昨天穿的那套。

  我靠......这妥妥穿书了。

  阳安这两个字在他昨晚睡前看的小说里出现过,是A市秦氏集团的公司。

  这本小说开头有个小明星作死得罪了影帝秦俞,作者可能为了体现男主的狠戾,于是小明星就被秦俞毁了容,精神崩溃惨淡一生。

  为什么着重提这个炮灰呢,因为谢澈行与炮灰同名,并且根据现在的场景看,他穿到了炮灰身上,还是快要被毁容的那种。

  谢澈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边尝试挪动椅子一边愤愤地想,难道就因为男主是秦家大少爷,所以犯法都没人管管吗!

  不知费了多少劲,谢澈行终于挪了一小步,他心中升起希望,正要再接再厉,楼顶的灯突然亮起。

  谢澈行猝不及防被闪了一下,他下意识眯了眯眼适应光亮,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避之不及地朝门口望去,他浑身有点僵住,早不来晚不来,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遇见了。

  秦俞沾了一身冷清的月光,似乎刚结束某个颁奖典礼,还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肩宽腿长,即使在身形高大的保镖面前也很出挑。

  他优雅又矜贵地示意身边保镖关上门,然后才屈尊降贵地把视线放在谢澈行身上。

  谢澈行收好撅着的腚,迎上对方的目光。

  秦俞五官深邃,眉骨高挺,此刻正懒懒垂下眼皮,居高临下地一脚把他的椅子踹翻。

  谢澈行肩膀被踩得生疼,同时鼻腔呛入粉尘,他闷闷咳了两声,听到秦俞淡淡地问道:“谁给你胆子偷我文件的。”

  他也很想知道啊! 原身听谁出的馊主意黑进男主电脑的,这不纯纯找死吗!

  谢澈行轻轻咬了咬舌头,脑子一急还真想出来个点子,秦俞脑子聪明又狠辣无情,不吃软更不吃硬。

  那只能玩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恶心死对方。

  他抬头望向秦俞,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对方利落分明的下颌线。

  似是目光被察觉,他感觉肩膀上的力道消失,手脚的绳子也被保镖割开,谢澈行颤颤巍巍起身,酝酿了一下,再看向秦俞时已是两眼泪光。

  秦俞两手插兜,眼中嘲讽明显,冷嗤一声:“装样子给谁看。”

  “你真的要装作不知道吗。”谢澈行声音微微颤抖:“秦俞,三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从你出道的时候,我的目光就一直在追随你。”

  他泪眼朦胧中看到秦俞眉头越拧越厉害,于是声音愈发哽咽:“是,你不仅是秦家大少,还是影后顾安安的儿子,我知道我高攀不上,我也一直不敢肖想。”

  “但是秦俞,感情这事不是我能左右的,我看着你变得越来越优秀,我越来越追不上,我舍得放弃吗! ”

  身为一个品德必须过关的男主角,怎么能对一个哭兮兮倾诉心中爱而不得的配角下狠手?读者是不会允许的!

  而秦俞脸上的表情却连变都没变,甚至无情地后退一步,声音有些泛了冷,“你别想耍花样,文件......”

  谢澈行立马打断秦俞的话,慷慨激昂道:“对! 就是因为我不舍得,所以想了这招吸引你的注意,但你可以看看我的电脑和手机里究竟有没有你所谓的文件! ”

  他惨然地扯了扯嘴角:“不过也算是引起了你的注意吧,只是以一种被羞辱的方式。”

  秦俞眉头一直微皱着,眼神里的警告直直刺入谢澈行眼睛里,但那双黑亮的眸子此时浸上一层水光,让他有些看不清其中痕迹。

  他当然查过对方的手机电脑,里面确实没有,但那是因为谢澈行找人刚黑进系统就被发现了。

  秦俞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突然感到有点好笑,如果真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那这手段也太过莫名和拙劣。

  谢澈行见没达到想要的效果,生命尚存危机,他还需要努力,于是拭了拭泪,猛地上前一大步,在保镖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抱住秦俞的胳膊,发现对方比他高出半个头后深情抬眼。

  “秦俞,喜欢你很难。”他语气含着乞求:“但我不会放弃,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滚开! ”

  果不其然,三秒不到,秦俞甩开谢澈行,满脸的阴沉和不悦。

  他眼眸狭长,低头看人时有一阵很强的压迫感,“你最好保证你没在撒谎。”

  “还有。”秦俞转身要走,浑身散发的冷锐仿佛要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我不可能喜欢你。”

  他懒得去探究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浪费时间。

  谢澈行看着秦俞终于离开,心中一喜,但依然假模假样的在保镖阻拦下一声又一声喊着秦俞。

  最后秦俞身形隐匿在黑暗中,谢澈行也松了口气,身边的保镖匆匆把手机扔给他就走了。

  他捡起自己的手机,开机后就收到了经纪人王立无数的信息和电话轰炸。

  他是娱乐圈的流量艺人,靠黑红立足圈内,一个小二线,没助理,只有一个经纪人,所在的娱乐公司名头不大不小,他在里面位居中上位。

  谢澈行琢磨了一下,他挺平平无奇的,只要以后不遇上秦俞,其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秦俞从来只接高质量电影,想必跟他也碰不上。

  秦俞就是头谁招惹咬谁的狼,头上还有主角光环的那种,他这个炮灰得躲远点。

  谢澈行没点开王立发的消息,先是依照记忆回到自己家。

  在玄关处打开灯,他环视了一圈,是个标准的单身公寓,秦俞肯定找人来翻过,但屋内还算整洁。

  他去简单洗了个澡,出来经过洗漱台后愣了下,然后立马扒在镜子上端详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后他又掀开浴袍看向腰间,脸上露出疑惑。

  不能吧,脸长得一样就算了,怎么连这个腰上的蝴蝶胎记都有?!

  谢澈行思索片刻,此时因为大半天没吃饭,肚子也饿了,于是拿起手机点了份爆辣的新疆炒米粉。

  外卖很快就到了,米粉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红艳艳的辣椒酱,他吃了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实在被辣的吃不下去了。

  谢澈行放下筷子,起身想去冰箱看看有没有水,结果拿着水还没喝,腹部先传来一阵抽痛。

  他皱着眉揉了揉肚子,去卧室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找到止痛药,只好坐在床边,头深深埋下去,疼得直抽气。

  真贴心啊,穿个书还让他连魂带人的一齐穿过来了。

  谢澈行在现实世界里是一位年轻的天才画家,平时画几幅画,偶尔再办办画展,经常性画着画着忘了时间,但大多时候是因为自己懒,吃饭不规律,久而久之就落下了胃病。

  好不容易熬过了疼痛,谢澈行有些发虚地躺倒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王立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了,他就没有回电话,而且王立的电话就拨了两通,就是信息发了不少,估计也不是太急的事。

  谢澈行点开和王立的聊天框,想着随便看一眼就睡觉,脸色却随着手指的滑动越来越不对劲。

  [立哥]:怎么不接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立哥]:我给你接到了《临时嘉宾》!

  [立哥]:这期是这一季的收官,你猜猜谁也要来?

  [立哥]:是秦俞!

  [立哥]:你小子可真是好运气,能跟着蹭蹭热度了。

  [立哥]: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睡死过去了?算了算了,明早我再给你打电话。

  最后一条消息是十一点多发的,谢澈行悲哀的想,那会王立给他庆祝的时候,他正在被秦俞踹。

  谢澈行头疼地关掉手机,颓废地拉上被子。

  睡觉为大,其他的明天再说。

  第二天谢澈行是被立哥的电话叫醒的,昨晚精神上的紧张让他很疲惫,一下就睡熟了。

  他听到电话铃声后还迷迷瞪瞪的,显然没从睡梦里挣扎出来,费力接过电话后懒懒喂了一声。

  王立的声音即使隔着屏幕也很中气十足:“谢澈行你还没爬起来呢,快点营业了。”

  听到这个声音,谢澈行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他委婉地问道:“立哥,秦俞不是只接电影剧本的吗?”

  没记错的话,《临时嘉宾》是个综艺。

  王立语气喜气洋洋的,即使怼人也没了往日的凶狠,“我怎么知道,你问秦俞去啊。”

  谢澈行:......

  他试探着问道:“立哥,如果我不太想接这部综艺呢?”

  “不想接?!”王立的唾沫星子仿佛都要飞了过来,“这么跟你说吧,合同我已经签好了,你要是不接就得赔偿二十倍片酬的违约金。”

  谢澈行打了个哆嗦。

  王立继续说道:“这综艺多少艺人想上去,我求爷爷告奶奶,用尽人脉给你求来的,你不接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别急啊立哥。”谢澈行赶紧补救道:“我刚跟您开玩笑呢,我绝对要接啊。”

  反正录制也就一个星期左右,他避着低调点就行了。

  王立这才满意:“我马上把节目组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两天后估计就录制了,你刚好最近没什么通告,好好准备,录制的时候也收敛点,能和秦影帝搭上话就更好了,知道吗。”

  谢澈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气无力地敷衍过去,开始思考自己的境况。

  他一双手拿画笔拿了近二十年,如果要真留在这了该怎么办,说放弃是不可能的。

  其他都好说,唯一让人纠结为难的就是秦俞也是会画画的。

  谢澈行有些头疼,如果自己突然开始画画,在秦俞眼里应该会很奇怪吧。

  他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的想法,自己降低点存在感,估计秦俞也就逐渐不记得他了。

  先远离秦俞,其他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