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清拔剑, 气势宛若冰山雪水,冷漠不可侵。

  那人被唬住,呐呐地道:“行……行,你离我远点, 这人穿得正人君子, 行事作风怎么这样。”

  顾琅清冷冷抬眼, 再次问道:“这是哪里。”

  剑芒不减,仍定定指着人, 泛着骇人的色泽。

  那人哆嗦着道:“这不就是蚩沧大人的宫殿, 什么哪里。”

  “他在哪。”

  “今日舞会,大人应该在大殿。”

  “怎么走。”

  男人指了方向之后, 又道:“对了, 大殿有法力保护,除非手上拿着请柬,否则没人能进去。”

  说完这话,他把目光转向窗外, 言语间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顾琅清手上的跃渊仍旧指着男子, 冷声问道:“有什么别的办法。”

  既然这个陌生男人都这么开口了,一定是带着什么目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顾琅清还就是要往坑里跳。

  男人转回身, 折臂扒开了挡在身前的长剑,面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有, 钥匙能打开结界。”

  顾琅清把剑身一侧, 发力重新挡回那人面前:“钥匙在哪。”

  “蚩沧大人的近侍手里。”

  ——

  蚩沧的近侍姓王, 顾琅清顺着那人指的路一路寻来, 这里房门装修的朴实无华, 与四周的金碧辉煌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里面等着他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本来可以不用给他提示, 这样主动地把地址的方位爆出来,恐怕正是有意让他过来。

  顾琅清掀起眼帘,轻盈地迈开步伐,踏上堆叠工整的木质台阶,却绕开了眼前木门,悄声走到后屋的窗口旁,朝里头看去。

  房里的物件摆放与屋外天差地别,浓浓的违和感让顾琅清一时有些出神。

  木质雕栏,绿植掩映,居然还有扫帚簸箕,灶台烟火,没有浮夸的金银珠宝,有的只是干净整洁的生活气息。

  顾琅清发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他的封无境。

  封无境一路尾随而来,稍微隐匿了周身几分气息,而顾琅清竟也完全没有察觉。

  一团红影掩映在巨石之后,狠厉目光尽数贴在白衣男人脊背上,带着好奇的探求,看着男人从窗户里翻进里屋。

  紧接着,一个老人出现在了封无境视野中央。

  鬓发须白,约莫耄耋之年。

  封无境躲在石头后面,敛了气息。

  老人身形虽然有些佝偻,面上却是神采奕奕,他从屋后走来,朝着前屋正门走去。

  出乎意料的,他接下来的动作居然与顾琅清如出一辙——

  老人越过了紧阖的木门,径直走向窗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伴随着一片绿叶的飘落,他直接「嘎吱」一声推开了方才顾琅清并没有关紧的窗户。

  “你,入室偷盗?”

  这道声音如同古钟般厚重,回响在里屋之中。

  封无境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此刻十分期待顾琅清的反应。

  果不其然,一阵窸窣声响,顾琅清从窗口处探出了个一个脑袋,乌黑的长发从耳际垂落,他应道:“你是屋子的主人?”

  老人思忖着道:“是,你是谁?”

  顾琅清想了想,果断地跳出窗栏,“我刚看见有小贼进去,一时心急,这才了跟了进去。既然你回来了,那便不多叨扰。”

  老人显然是有些震惊,疑惑了片刻,又哈哈大笑出声:“实话说,我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书籍罢了。若真有小贼,他也定是一个勤勉好学之人,由他去吧。”

  对于老人的反应,封无境反应了一下。

  他就是蚩沧的近侍?挺不可思议。

  顾琅清明显也是这样的想法,他跟着干笑了几声:“看不出啊,这幢屋子那么大,居然放的都是书。”

  老人像是毫不设防,他甩了甩腰间的东西,登时一阵叮当作响。

  顾琅清依旧平视以免让人生疑,一边听老人说:“放心吧,重要的机密都随身带着,偷不走。”

  说完,老人上前一步,拍了拍顾琅清下意识闪躲的肩膀:“你人挺好,要不要陪老爷子进去喝两杯?”

  这自然正合顾琅清心意。

  二人一道进了屋,老人便从桌上取下一壶清茶,分别倒进两个杯子里,哈哈大笑了两声,眉眼之间苍老得仿佛风华,却锐利依旧。

  老人把茶盏推向顾琅清,顾琅清坐在竹编凳子上,端详着四周。

  确实,书籍,灶台,绿植,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老人笑道,“怎么不喝?怕有毒啊。”

  顾琅清看着茶盏犹豫了一瞬,老人此刻笑得竟然堪称和蔼,很像人界一位平凡普通的老人。

  但这茶……

  许是看顾琅清犹豫太久,老人对着茶盏叹了口气,随即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二人的杯子,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

  “我不是说它有毒,我不喝茶,”顾琅清费力地挤出话语,“老人家,我要去舞会,把你的钥匙给我。”

  老人愣了愣,没料到这人竟然这么直接,“舞会要请柬,这……老爷子也帮不了你。”

  “丢了。”顾琅清面不改色心不跳。

  “哎,我懂你的意思,”老人也不知信没信,他又推了推茶盏,“你小子,火气不要那么大,喝点茶压一压。我嘛,一辈子了,为着蚩沧大人卖命,我要是把钥匙给了你,大人可是要生气的。为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行。”顾琅清抬着手中茶盏晃了两圈,又悠悠把它放下。

  “那不多叨扰了,告辞。”

  木门推开,踏下台阶。

  屋外隔了一层屏障,远方的封无境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只能看到二人牵扯着进了屋,又看似和谐地进行了一番谈话,这会顾琅清优雅端方地出了屋,衣袂剐蹭在地面石板上,牵连起半丈清灰。

  封无境简单地挑了眉,再一眨眼,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顾琅清赫然旋身,迅疾地窜身到了老人跟前,只能看到空中余留的残影。

  打起来了。

  封无境露出了看好事的表情,狭长的眼眯起,半偏着头观摩事态发展。

  虽然听不见,但从二人一张一合的嘴里,封无境看出来了,顾琅清在套情报?

  末了,顾琅清迅速地出了屋,手心,俨然是一把金灿灿的。

  这么容易?

  顾琅清掂量着手心的沉沉坠感,屏了气息向前大不走着,紧接着,冷不丁地撞上一个人。

  他下意识抬手攻击,手腕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扣住,手心钥匙被那人用一个指头轻飘飘的提起来,脱离了掌心的温度,顾琅清伸手一够,却直接握上了那人滚烫的掌心。

  顾琅清猛然松手,对着眼前的红衣男人怒目而视。

  封无境把玩着留带顾琅清体温的金属钥匙,唇角不动声色地牵起,沙哑着声音凑近他耳畔。

  “入室偷窃不成,改入室抢劫?看不出来啊顾琅清。”封无境手心压上顾琅清肩膀,缓缓地打着旋,“和我说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顾琅清神色晦暗不明,他带着封无境闪躲到一旁的巨石之后,又被封无境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激的发怒,手肘被人牵制,“走快点,他要追出来了。”

  “哦?”封无境这才应了声,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却依旧是拖拽着人走不快,“别急啊。”

  反正,这事是顾琅清干的,出了事他也不用负责。

  封无境直接无视了顾琅清的目光,“说说啊,他和你说了什么,本座可是都看到了,你们边打还边窃窃私语呢——”封无境无赖地拽着人袖子,“舞会在哪?还有什么可用的情报?”

  顾琅清生硬地不吭声,转头看向封无境,“你松手。还有,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那你一个人去干嘛?”

  “我找蚩沧自然有我的目的,与你无关。”说着,顾琅清扫视了一眼封无境被封无境狠力攥着的袖口,“你要知道什么事,自己去问,别来找我。”

  封无境只觉手心突然一松,顾琅清竟是直接施法把他的白袖割断,只留下一块柔软的布料在他掌心。

  说完,顾琅清走得头也不回。

  有意思。

  封无境也不急着上前,慢下脚步,静静地攥紧了手心的布料,手背青筋毕露,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他把钥匙包进白布中,半低着头勾唇注视着人的行踪。

  这就是顾琅清的恶灵魂。

  冷漠、无情、自私、暴力。

  嗯,真的,很有意思。

  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封无境默念法诀,传声给了顾琅清:“你钥匙还在本座这里。”

  预料之中的,没有答复。

  顾琅清也没有加快速度,默许了封无境的尾随行为。

  最后,顾琅清停在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前,墙壁表面镀金精致,神秘的光影笼在琉璃瓦顶,妖兽雕刻的金鳞金甲,只是怒目圆睁,凭空添出几分狰狞。

  封无境没有靠近,将手心钥匙的色泽与雕梁画栋的大殿进行比对,看起来倒是十分相配。

  他静静等待着顾琅清转身。

  顾琅清眼里如同清泉般冷冽,他甚至不屑于动用法术,低低说道,“你把钥匙给我。”

  那没错了,就是在这里举行舞会?

  封无境眉眼一凝,道出心中所想,“这把钥匙来的太过顺利,你确定——是真的?”

  话音刚落,顾琅清便一把夺过了封无境手心之物,紧接着,天空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泽,比日出日落更为醒目,刺得魔尊大人恍然闭眼。

  只能察觉到一道巨大的拉力带着他向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