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 让您费心了,我这就去交住院费用……”被媳妇单位的领导教训了一番,纵有再多的钱, 何洛铭也只得赔着笑脸应下了。

  “那还差不多, 这回倒是有点良心!下次, 少吃软饭, 少做吸血鬼,司徒悦上班那么辛苦, 还要四处借钱供你花天酒地,连我们都看不过去!行了,我走了!不送!”红姐又削了何洛铭一顿,就摆了摆手, 扭着细腰出去了。

  红姐语言犀利, 倒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来时已经把住院押金替司徒悦交上了, 何洛铭去缴费处时, 只交了后续的药费, 他拿着收费单子,越看越蹙眉头,怎么用的都是又贵又不在医保的药?用药难道还分三六九等, 看人钱包下菜?

  他给老黄打了电话:“首都一院是民营参股的吧?”

  “对啊,老大,您是想……”老黄接何洛铭的电话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直接就说, “想把民营参股那部分买下来?好, 我们去问问。”

  等何洛铭缴完费,回到楼上的病房, 司徒悦还在沉沉地睡着,他的呼吸里都带着疲惫,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的头发沾在了一起,熟睡中的眉心紧紧皱着,何洛铭伸手给他按了按平。他又捏了捏司徒悦的手,放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暖暖的,伸在外面挂点滴的手,却冰冷异常,他抬头看了眼点滴瓶,悄悄地捂住了输液管。

  一名医生进来查房,径直走过了司徒悦的床尾,走向隔壁床,何洛铭叫住了他,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稍等!”医生叫停了何洛铭,却转头朝病房里的另一位病人吁寒问暖,拿着病例本,在那人的床边记了又记,一直记了半个小时,耐心回答着对方家属的提问。

  何洛铭怒了,他当成心肝宝贝的司徒悦,却被医生排在后面,明明那位病人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还能神智清醒又带着愉快地同医生做着互动。

  催了一下老黄他们的进度,他站起来,朝那名医生走去,打断了那边表演良好医患关系的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哎呀,稍等!我马上就来了,他没什么事,让他睡够就行了……”医生轻描淡写地打发何洛铭,连看都不看司徒悦一眼。

  “呵——”何洛铭轻笑一声,低头揉了揉眉心。

  “你笑什么?”看到何洛铭笑里的轻蔑,医生十分不屑,翻了翻眼皮,说道,“你别搞事啊,我们院里的安保可是很出名的,想医闹,门都没有!”

  医生继续在隔壁床写着病例,隔壁床的家属看向何洛铭的眼神带着趾高气扬,他们继续霸着医生,闲聊起一些生活日常。

  何洛铭坐回了病床边,伸手掖了掖司徒悦的被角,保持了沉默。

  半个小时后,医生终于检查完隔壁床病人,气势汹汹地跑到司徒悦床前,想掀开被子检查,他的手被何洛铭握住了,医生不解地说:“你刚才不是催着要我检查吗?”

  “现在……”何洛铭握着医生的手一甩,医生一个趔趄,“不用了。”

  医生戴着口罩、帽子,看不出来表情,却能从眼睛里透出狗眼看人低的表情,他把何洛铭从脚到头到看了一眼,说道:“这可是你说不用看的?等会别诬陷我不给你看!”说完,他翻开病例本,在司徒悦的那页上草草在上面画了几笔,“啪”地一声合上了,转身就要走。

  “我不会让一个即将失业的医生给他看的。”何洛铭看清了医生胸前的名牌,姓张。

  “你……”张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畏惧地说,“人不怎么样,架子倒挺大!你要是有钱,会住这里?哼!”鼻孔里出完气,他就干脆地走了。

  病房里,隔壁床的家属与病人开始嘲笑他们,一点也没有避讳坐在病房里的何洛铭。

  “你看那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年头,谁住院不得给医生点好处?就他那穷酸样,医生要是看得起他才怪!”

  “进了医院,谁能没点毛病?好好的人,谁来住院?这种人不但穷而且抠,平时宁可省吃俭用,也不能在医生这里失了面子,失面子事小,看病不尽心,才是大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也没个逼数?”

  坐在旁边的何洛铭越听脸越黑,握着司徒悦的手轻轻地发抖起来,老黄的动作真是越来越慢了!

  这时,司徒悦的手反握住了他,何洛铭连忙抬头去看,发现司徒悦努力睁开了眼睛,朝他说道:“少爷,别管他们!没医德的医生,我们不看也罢!”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司徒悦,快躺下,别乱动。你感觉怎么样?”何洛铭连忙站起来,将一个枕头垫到了司徒悦的头底下,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少爷,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我给你添麻烦了!”司徒悦的眼里聚起了愧疚,似乎躺在这里就是犯错一般。

  “司徒悦,不许你说这些话,你就好好养身体,单位里我去给你请假!”司徒悦眼里的愧疚令何洛铭心疼,他上前握住了司徒悦的手。

  “请假?不用、不用……我给红姐说一声,让她给我换个班就行……请假要扣一天的工资,不划算……”司徒悦看了眼自己和何洛铭交握的手,惨白的脸上渐渐红润起来。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领头的是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是负责司徒悦的张医生,他们齐齐到了司徒悦的身边。

  “干、干什么?难道是没交医药费?”看到这个阵仗,司徒悦吓了一大跳,他攥紧了何洛铭的手。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抱胸转头看着他们的好戏,眼里俱是兴灾乐祸。

  “别怕!医药费我刚才已经交过了!”何洛铭轻轻地拍着司徒悦的手背安慰着他。

  几名医生,一起走到司徒悦身边,一名打头的医生朝何洛铭重重地鞠了个躬,态度卑微地说道:“贵客,怠慢了!现在,我们先给您的朋友会诊,如果他没事了,我们再把他移动到特护病房里去。”

  面对这个大转折的变化,隔壁床惊呆了,张大的嘴塞得进一个鸡蛋。

  司徒悦连忙对何洛铭轻声说道:“少爷,他们……是不是搞错了?特护病房,我怎么住得起?”

  何洛铭仍旧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没事,你住得起!”

  他的目光在众医生中搜寻,看到缩在人群后瑟瑟发抖的张医生,他对领头的医生问道:“医生有违医德,你们医院怎么处理?”

  “当然是先停职,然后调查属实后,吊销医生营业执照。”打头的医生坚定地回答,他的胸牌上写着院长:朱三明。

  “嗯,那就好……张医生,那就……不好意思了!”何洛铭没有放过那个嚣张的医生,顺便敲打了一翻朱院长,“朱院长,以后要加强医生们的医行医德啊,决不能让这种败类混进医生队伍。”

  “是、是、是……您说的是……下面我们就要对您的朋友先进行会诊……”朱院长一叠声地应下,一大群专家就围住了司徒悦的床。

  “少爷,这……这……”被一群医生围住,司徒悦惊恐起来,他在人群里寻找何洛铭的身影。

  何洛铭给朱院长丢了个眼色,朱院长会意,上前说道:“司徒悦,我是何老爷的朋友,如今他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我们给你看看你的病情……”

  何洛铭对院长的机灵很满意,老黄的工作很到位,这样,院长的人选就不用换了,只要医院的董事长换一换就行了。

  张医生的胸牌已经被随同人员摘去,他连忙求到何洛铭面前:“先生、先生,请你救救我!是我看不起穷人,怠慢了你的朋友!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狗眼看人低……我辛辛苦苦地读了十几年医科大学,我不能没有医生营业执照!”

  何洛铭冷冷地说:“如果,他有生命危险,你就不是停职调查这么简单了!”

  看到张医生纠缠新任董事长,朱院长不悦地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几个,还不把他关到会议室里反省?还让他在这里丢我们医院的脸?”

  两名人高马大的医生,将痛哭流涕的张医生拉了出去,病房里安静下来。

  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已经震惊了,他们似乎看到了电视剧里的打脸镜头,一想到刚才他们自己也嘲笑过他们,等会算帐是不是要算到他们头上了?他们瞬间就不淡定了,主动向朱院长承认,他们给张医生行贿的事实。

  “很好,病人继续躺着,你……去会议室里配合调查!正愁找不到张医生的把柄呢,你倒好,自动送上门!”朱院长喜出望外,让手下医生也把病人家属带走了。

  隔壁床病人:“……”欲哭无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半小时后,朱院长翻着司徒悦的病例,郑重地对何洛铭说:“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来时的诊断是急性肠胃炎,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使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垮掉了,抵抗力急剧下降。我们给他做了急性肠胃炎的抗病毒治疗,另一方面,需要加强营养,多注意休息。”

  何洛铭听了,皱了皱眉心:“什么时候移到特护病房?”他看了眼讨人厌的隔壁床。

  “马上、马上……来,你们还不快点动手?”朱院长催了一声属下。

  于是,司徒悦就像国家元首一样,从病房里被移了出来,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