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志一同的把许锦棉看成是‘外人’，哪怕是他在村里住了挺长时间，而且靠山村乃至周围村子的项目都是因为有了他才有的，即便是这样，靠山村的人也都把大家和许锦棉分的很清楚。
许锦棉是城里来的，帮着找对象相亲这种事，大家自觉帮不上忙，便也不会强行帮忙。
但小五叔不一样。
他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且父母兄弟都是村里的，所以哪怕是他离开村子那么些年，等他再回来，大家也依旧能很快接纳他，并且把他看做是‘自己人’，会主动帮着张罗着找对象相亲这种事。
这件事并不以小五叔自己的意志为准，而是以大家的意志为准。
靠山村就是这么个有些时候会让人很无奈的地方，大家觉得小五叔年纪这么大了，不能一个人，必须有对象，必须结婚，那就会帮忙，并不会去问小五叔自己的意见，因为别的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只是小五叔很少露面，大家见不到他，倒是能经常见到李元，就直接找李元说这个事儿了。
这事儿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只是小五叔自己的事情，但是李元知道，为这事儿，许锦棉生了好几天闷气了，可即便是这样，在外面遇上跟小五叔有关的事情，李元回来也还是得说，不能瞒着。
“打听小五叔工资多少，在哪工作，这些年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孩子。”李元回来就歪在沙发上念叨，“说是我小五叔年纪大了，个子也不算高，又瘦，看着就不像是能下地干活的，回来之后还得住侄子这边，说我小五叔没有宅子住……”
“呵。”许锦棉冷着脸说了句，“真有够恶心的。”
平日里的时候，许锦棉从来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也很少冷脸，现在是真的气着了。
李元也有些无奈，村里人自从知道小五叔回来时候，就开始各种打听，完全不管个人隐私，一定要把小五叔这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都打听的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没有隐私。
恨不得村头有条狗生了几只狗崽子，长得什么样，公的母的，村尾就得马上知道。
“不用生气，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小五叔倒是很看得开，“如果我真的是落魄了，无依无靠回来，村里帮着我张罗着结婚，这是好事儿。”
也不能说大家都是坏的，只是把事情放到他身上不太合适而已。
“行。”许锦棉竟是真的立刻收敛怒气，又是平时很悠闲的样子，甚至是还叮嘱李元，“小元子，要是再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找对象的事儿不着急，说是我要帮忙找。”
“这倒是个好借口。”李元点头。
等着李元到外面漫山遍野跑的时候，再有人说起小五叔的事情，李元就把这借口说出来了。
大家的反应都不一样。
有的说，“你老师愿意帮忙，那是挺好，找个城里的，好好过日子。”
也有的说，“村里跟城里不一样，怕是不好在一块过日子。那谁谁，不就是娶了个城里媳妇，从来没回村里伺候公婆，婆婆死的时候才回来奔丧，哭丧的时候只有她不哭，大家都看笑话。”
反正是甭管说什么话，心底里都是觉得自己在帮忙，在为了小五叔好。
李元也没跟大家辩解，嗯嗯啊啊的表示自己听到了，好歹的张罗着要给小五叔找对象的人少了。
田里的活都干的差不多，马上要准备播种盖塑料薄膜了，正月十五到了。
这天自然是没人去田里干活的，都在家里休息。
大房子这边，郑婶早早的拿过来石臼捣碎的糯米面，准备包汤圆。
芝麻馅的，红糖馅的，红豆馅的等等，基本都是甜口的，提前包好了放冰箱冻着，等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多包点，给你爷那边送去。”郑婶这边自然会给阿爷阿奶准备汤圆，不过还帮着爷爷奶奶那边也准备了，甚至是李不群那边也都没落下。
甭管怎么说，虽然李不群那边觉得是郑叔郑婶抢走了李元这个儿子，但郑叔郑婶这边也没恼，该来往的还是来往。
汤圆包好了，冻好了，老腿的事儿自然是李元来，齐长青跟着。
临出门的时候，许锦棉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水，正在跟小五叔说话，“小巫子过了十五就来，到时候我能清闲点，一起去城里住几天？”
“村里事情多呢，以后再说。”小五叔没答应。
许锦棉也没强求，又说，“小元子爷奶那个房子，按理说应该留给你吧？”
“老人家的财产，老人家自己说了算呗。”小五叔并不在乎。
“哼。”许锦棉冷哼，倒是没再说什么。
后面再有什么话，李元就听不到了，因为他已经出门了。
先去阿爷阿奶那边，各种汤圆都用塑料袋装着，直接提过去就行。
进门的时候，阿爷正在院子里捣鼓一个花盆，铺了黑黑的土，味道不怎么好闻。
阿奶站在边上，指手画脚的，“等会子日头不好了得搬屋里去，也不能靠炉子太近，直接烤死了。”
“行行行，就跟我不知道似的。”阿爷很不耐烦。
“你还嫌我说！年前我搬回来一盆冬菊，叫你养几天给孙子搬过去，你给我养死了！”阿奶也很不高兴。
阿爷就道，“你不也天天看着……”
“我叫你看着，我哪有空。”
“你还没空，我看你天天有空。”
年前阿奶特地找来的一盆冬菊，品种很漂亮，本来是有点蔫吧了，想着先放在家里养几天，等养得好看了再给李元搬过去，结果因为靠着炉子太近，头一天就给烤死了，李元都没机会见到。
这会子阿奶又弄来花种子，指挥着阿爷种呢。
不过李元一进门，阿爷阿奶嘴上说着互相指责的话，脸却都是笑着的。
接了李元拿过来的汤圆，阿奶进屋放好了，又说：“我跟你爸说今年自己包汤圆行了，你爸非说搁一块包。”
“一块包方便。”李元蹲在院子看着阿爷收拾好花盆，这才出来。
再去爷爷奶奶那边。
虽然是十五，不过一般上班的都去上班了，打工的也都出门打工去了，村里剩下的，还是那么些人，也并不怎么热闹。
爷爷奶奶这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小五叔回来了的关系，大伯、二伯，李不群和四叔四家，竟然都送了东西，有的拿了几个汤圆过来，有的拿了一把点心，一把花生什么的，东西不多，但往年这些人除了过年过来送点东西，十五是不过来的。
“拿几个汤圆过来。”李元把汤圆递给爷爷，找了板凳坐下。
爷爷去厨房放汤圆，炕上奶奶看了眼外面，说：“我给你小五叔找了个伴，你让他晚上过来一趟……”
“什么样的伴？”李元就问，“我回头跟小五叔说说。”
“不用你管。”奶奶没透露，只让李元传话。
不过奶奶不说，李元直接去厨房问爷爷。
一问，爷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下，才隐约想起来，就道：“是前几天的事儿，有个老婆子来家里唠嗑，我当时听了一耳朵，还当是说的别人的事儿。”
“这事你不用管，也别让小五来。”
最后爷爷直接这么说。
李元自然是答应着。
从爷爷奶奶这里离开，齐长青就道：“奶奶跟小五叔挺生分的……”
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
“奶奶给小五叔找的对象，不是深仇大恨，绝对不会找那样的。”李元直接说，“奶奶魔怔了，大概以为小五叔是她仇人。”
最后一家去李不群那边。
按理说李晶莹现在住在李不群这边，而且要招赘了，以后就是李晶莹养老，李元这样已经完全独立出来的，即便是正月十五，也没必要再过来一趟。
但谁让他住在村里，在村里一些人看来，如果李元正月十五不登门来李不群这边，那肯定会有很多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上门找李元说教，无非是说都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
为了堵住这部分人的嘴，李元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都得过来一趟。
进了门，屋里正在包汤圆。
“人家汤圆都包花生，包肉馅，包点肥肉，吃起来有滋有味。”李不群很嫌弃地看着包好的红糖陷的汤圆。
很多年了，从李元有记忆起，每年正月十五包汤圆，李不群必然要说这样的话。
“真想吃肉馅汤圆，镇上就有卖的，也可以买肉自己做。”李元把汤圆放桌子上，转身就走。
李晶莹拿起李元送来的汤圆看了看，嫌弃道：“都是吃腻了的。”
而事实上，饭桌上李晶莹正在包的汤圆，也不是什么新鲜口味，都是跟往年一样，红糖馅、芝麻馅的，跟李元送来的都一样的口味，但是她就是能毫无顾忌地骂出来。
李元在外面听到了，他便回头说：“不爱吃你都扔了就是，谁逼你吃的？我过来送汤圆，是怕你们出去造谣说我不孝顺，也是给村里人看看，你以为我是想着给你吃汤圆的？”
“元元，你怎么跟爸说话的？”李晶莹推开门出来，准备跟李元理论。
不过李元直接走了，哪有空跟李晶莹拉扯这些破事。
回到大房子，李元赶紧把奶奶帮小五叔找对象的事儿说了。
“爷爷告诉我的。说是奶奶找了个老婆子，相中三个年纪不小的阿姨。”
不等许锦棉问，李元赶紧继续说。
“一个五十来岁，上一个伴年前刚死，听说是结婚很多次了，长得怎么样不知道，手头反正是应该有点钱，说是小五叔稍微年轻点，应该能看上小五叔。”
“第二个四十出头，脑子有点毛病，说是年轻的时候自己拿刀剁了自己一条胳膊，又说是现在病已经治好了，还是黄瓜大闺女，长得白，配小五叔也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个也是四十出头，有软骨病，个子不矮，先前结过婚，让男方那边给撵出来了，这阵子也在找对象。小五叔在村里没有瓦房 ，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两个人凑合着，到时候直接去女方那边盖房住……”
这第三个，人家还是招赘呢。
反正具体的奶奶选了哪个让小五叔见面，爷爷也没弄清楚，但就这三个，哪个听上去都很不合适。
“爷爷说不让小五叔去。”李元小声道，“那就不去了吧？”
不管是哪个，倒不是说觉得人家哪儿哪儿不好了，就是都跟小五叔不搭，更何况小五叔现在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