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青就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总觉得朱武每天都在花一些暗搓搓的小心思表现,就连现在因为有事去了镇上,也没忘了在电话里表现,而且他还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曾经帮过李元,而且李元对他很亲近。

  偏偏这些认知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只能压在心底,每天拿出来琢磨一遍。

  越是琢磨,齐长青就越觉得朱武和李元的关系太过于亲近了。

  这让他有种自己好像不能再继续靠近李元的危机感,心中那点儿喜欢的萌芽好像没有多少成长空间了。

  喜欢的萌芽在慢慢枯萎,因为李元距离越来越远,好像很大的概率不会给予回应似的。

  所以齐长青有点迫不及待,或者说是被逼无奈的,问出了那个有点敏感的问题。

  有人喜欢,并且是同性,而且还表白了。

  会生气?会避之不及?会怒骂,会觉得自己被侮辱?

  有些只喜欢女生的男孩子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会被男生喜欢,觉得这是神经病心里,并且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但会怒骂对方,甚至是还会拳打脚踢,并且从此以后对对方避之如蛇蝎。

  “啊。”过了好一会儿李元才跟活过来似的,“我感觉或许会有一些人觉得我长得还算可以,会欣赏我的脸,但肯定不会喜欢我这个人。”

  “阿青你想啊,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呢?那样的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或许我会下意识变得像我爸那样,完完全全的一个控制狂、神经病,跟我在一起的人只会被我折磨,根本不会有快乐可言。”

  “不是有研究数据表明,有一些原生家庭不好的孩子,长大以后,大概率会变成原生家庭那样。”

  长大后,终究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李元都不太敢想象将来的以后,自己会像李不群那样,整天板着脸,统治着家里所有人,在家里那块小小的地方中作威作福,像个阴郁的变态。

  想想就觉得窒息。

  齐长青倒是没想到李元会这么说,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元元,如果你可以不受原生家庭影响,刨去这些所有的影响,如果有一位男孩子对你表白,说喜欢你呢?”

  “啊,那我会受宠若惊的。”

  “我从来没被任何人表白过,不敢想象竟然会有人喜欢我。”

  小时候在村里上小学,男孩子们对李元都很好,但回到家中,面对的就是李不群这些人,压抑的厉害;上了初中,班上的同学像神经病一样排挤他,大声的嘲笑他;上了高中,为了通过上大学离开靠山村、靠山镇这个环境,只能拼了命的念书,别的什么都顾不上。

  上了大学,新的环境中也有着新的挑战:李不群只在开学的时候给了几百块生活费,李元没钱生活,就必须想方设法地赚钱。

  以至于到了现在,李元竟然很完美的避开了任何跟表白有关的事情。

  “喜欢你的人其实挺多的。”齐长青用脚尖碾了下地上的雪,“学校几乎有一大半的学生都是你的粉丝,我们还有后援会……”

  “不过没有人对我表白过。”李元摸着下巴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确实。”

  “如果有人对我表白,我肯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竟然有人会喜欢我。不过我大概不会答应吧,原因也有很大,大部分原因还是我自己的性格问题,还有我家那些麻烦事。”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

  “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我谈恋爱的样子,因为我没有见过别人恋爱的样子啊……”

  人生中并没有类似的参照物,失败的婚姻倒是见到了,比如说李不群,比如说于天成。

  “像爸妈那样呢?”齐长青指的是郑叔郑婶。

  郑叔郑婶两口子结婚很多年,一直都想要孩子,一直都没要上。

  这些日子两边相处的多了,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也都有听过。

  结婚这么多年,要说一直两岸齐美,相敬如宾,那也不现实,吵架的时候肯定有,甚至是也有过几乎快要到离婚的程度,只是因为靠山村很多人家都是吵吵闹闹的过来,离婚这种事少,离婚之后还会被人说闲话,因为这些环境因素,感情裂缝这才强行弥合。

  “爸妈现在感情的确不错,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一直生活在靠山村……”李元倒是很清醒了。

  不是一直生活在靠山村,自然就不会被这里的大环境所束缚。

  “像爸妈那样也挺好的。”齐长青就说,“或许有时候会有一些矛盾,但至少也有很美好的回忆。而且像现在,爸妈有了盼头,感情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确实。”李元有点想明白了。

  或许是他太想当然了,只觉得感情上也有洁癖,完全接受不了任何其中的瑕疵,但感情也是与人相处,是在一起日日月月年年,总会有些磕磕碰碰。

  这是正反两面,相互依存的东西,并不能舍弃其中的任何一方面。

  “那如果有男孩子现在对你表白,你会怎么想?”齐长青有点紧张地看着李元。

  他其实有点犹豫,感觉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但总感觉再往后拖下去,或许就会被朱武捷足先登。

  朱武那个心机男,借着老同桌的便利,天天施展魅力,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虽然家境不是很好,但本人并不算差,有心机有手段,而且还是曾经的天之骄子,便是现在再去刷学历,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有这样恶犬一样追在后面的人,让齐长青危机感简直是越来越强。

  以至于到现在,好像话赶话似的,就说出来了。

  “现在能有谁对我表白 ?”李元看向齐长青,视线跟他对上,“你吗?”

  “恩。”齐长青点头。

  就是他。

  “那我要考虑一下。”李元说。

  “不是立刻拒绝吗?”齐长青有点惊讶。

  李元摇头,“因为我们俩已经很熟了,所以我要考虑一下。如果是陌生人对我表白的话,我肯定要立刻拒绝啊。”

  “好,我等着。”

  倒是没想到李元会这么说,不过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很符合逻辑。

  两个人站在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李不群那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动静,李晶莹干脆出来找人,这才知道人家女孩子已经离开了。

  李晶莹老大不高兴了,“元元你怎么搞的,妈都准备好肉馅要包饺子了。正好今天留下人家女孩子吃顿饭,这事儿就定下了。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两三岁,二胎都生了,再这样下去,你还想不想找对象了……”

  反正在李晶莹嘴里,李元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找对象特别困难的那种。

  “饺子你们自己吃吧,我就不过去了。”李元懒得跟李晶莹解释。

  “元元,这事儿你搞砸了,回头媒婆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咱们不好。”李晶莹一副李元做错事的嘴脸。

  李元简直要被李晶莹的脑回路惊呆,“所以呢?所以我就得答应跟那女孩子结婚,再给媒婆谢媒钱,才能让媒婆高兴?姐,你自己愿意去跪舔媒婆,可我不愿意啊。”

  “元元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元怕自己再说下去要动手打人,赶紧拉着齐长青一路小跑,跑了。

  有时候靠山村的大环境真的很可怕,像媒婆这种存在,通常都会嘲讽年纪超过二十三岁的‘大龄青年’,简直是侮辱,再不分青红皂白的让相亲对象答应结婚,这样好拿谢媒钱,相亲成功一个就有六百到一千块的谢媒钱,可是不小的收入。

  而奇怪的是,很多家长也都觉得超过二十三岁就是‘大龄青年’,一般也不管自家孩子怎么想,反正只要跟一个活人结婚就行,至于婚后生活怎么样,家长哪管那些。

  这种大环境特别古怪,按理说是非常封建且没有道德的,但竟然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简直窒息。

  回到大房子,李元飞快的换上家居服,往沙发上一躺,感觉自己比跑了一万米还要累。

  小狐狸从家居服大口袋钻出来,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蹦一蹦的,然后钻到靠枕后面,整只藏起来。

  许锦棉从书房出来,三只小奶狗立刻摇摇晃晃地跟上去。

  “红豆,去叼小元子的拖鞋!”许锦棉开始指挥。

  红豆是个头最大的那只,也不知道听懂没,倒是真的跑去李元的拖鞋那边,不过没有咬,而是一个屁股墩倒在上面,趴着不动弹了。

  后面黑豆和黄豆也跑过去,压在红豆身上。

  三只圆滚滚的小狗崽看上去软糯糯像是糯米团。

  “哎呀,有点想吃汤圆。”许锦棉砸吧一下口水,往沙发上一坐,问,“相亲咋样?”

  “别提了。人家女孩子只是身份证丢了,回老家补身份证,根本没相亲的意思,都是家长和媒婆联合弄的。”李元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伸手戳小狐狸露在外面的大尾巴,“我妈也有意思,在家包饺子,说要留下女孩子吃饭,把这事定下。”

  也就是说,虽然是李元参与相亲,但结果并不是他说了算,结果是李不群和张梅鑫说了算的。

  “我姐还来说教,气得我差点血压上升。”李元捞起小狐狸,拿着小家伙靠近小狗崽。

  红豆闻到小狐狸的气味,立刻哼唧着爬起来,前爪搭在沙发上站起来,试图近距离接触小狐狸。

  小狐狸缩着爪子,开始嘤嘤嘤地叫。

  “还说什么不能得罪媒婆之类的话。”李元皱眉,“把我恶心地不行。”

  许锦棉捏了个大樱桃放嘴里,笑眯眯道:“是这样。一般长久生活在村里的人,都不太敢得罪媒婆,因为大部分人都要靠媒婆找对象,而媒婆互相之间其实都熟悉,万一故意不给找好的对象,那岂不是要亏一辈子。”

  “垄断!恶心!”李元很不高兴。

  “别生气了,你又不靠媒婆找对象,看开点。”

  “这倒是。”

  李元很快就看开了。

  他的确不需要靠媒婆找对象,原本就没有利益牵扯,倒也没有必要非得因为这件事生气。

  不过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烦恼。

  左右看看,齐长青不在客厅,顾知巫也不在,客厅只有他和许锦棉。

  李元就爬起来,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狐狸,很小声地说:“老师,你知道吗?我今天被表白了。”

  “恩?”许锦棉撩起眼皮看了眼李元,“是你家阿青表白的?你怎么回答的?”

  “老师你竟然猜到了!”

  “是啊,我猜到了。”